第7章 色孽白骨(7)

“来,拿毛巾擦擦。你说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明知道外面下雨还不带伞,赶紧的去换套衣服,我给你找下感冒冲剂啊……”

王一戈一边絮叨一边翻抽屉,念得别沧雪心虚,捏着鼻子将喷嚏压回去,从衣柜里拿了条睡衣去浴室换上。

等他出来时,就见新舍友接过王一戈递来的冲剂撕开,将颗粒倒进一次性水杯并添上热水,袅袅腾起的水雾拢着他俊美的侧脸,让人辨不清神色。

“诶。”王一戈戳戳别沧雪,打断他的怔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别沧雪回神,随口扯了个谎,“我丢垃圾的时候东西掉那儿了,刚刚才想起来。”

“什么东西啊?”王一戈瞥了眼他口袋里露出的手机一角,“你的命根子不在那儿呢吗?”

别沧雪斜他:“不是手机,是我的学生卡,丢了再补还要花钱的。”

王一戈恍然点头,似乎是信了,也没再追问,叮嘱他记得喝冲剂,便回床上继续冲分。

别沧雪蹭到书桌前坐下,扭头看一眼祁安生又移开,看一眼又移开。在他看到第三眼时,祁安生精准捉住他的目光,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将泡好的冲剂放到他面前。

“好了,喝吧。”

“……谢谢。”

别沧雪端起杯子心不在焉地啜了口,冲剂入口的瞬间,黏沙的口感与浓厚的中药味直冲天灵感,他头皮发麻眉头紧皱,攥着拳头别过脸,好半晌才熬过那阵怪味,憋得脸都绿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几声笑声,别沧雪讶然回头,就见被自己暗戳戳盖章的高冷舍友正以拳掩嘴轻笑,发现自己看过去也没收敛,微弯的桃花眼直直回望过来,还压着笑意提醒道:“要喝完。”

“……哦。”

别沧雪莫名窘迫,捏着鼻子将冲剂一饮而尽后,转身去找王一戈的可乐。

正拧着瓶盖,他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掏出一看,是离他不超过半米距离的祁安生给他发了条微信。

煊赫:化妆镜和仪容镜都在我这里。

别沧雪瞪大双眼,猛地扭过头,还没开口,祁安生便竖起食指抵上嘴唇,而后指了指他的手机。

别沧雪点点头,抬头看了看王一戈,确认他忙着打游戏并未关注他们,才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去。

几秒后,对面的床位轻轻一震,祁安生面朝他盘腿坐了下来,从枕头下摸出那面本该被他扔掉的仪容镜。

别沧雪只扫了一眼,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安生收起镜子,低头打字。

煊赫:仪容镜是扔不掉的,对吗?

别沧雪咬着下唇回复:

人生安宁:你知道?

煊赫:嗯,我在学校论坛上看过和这面镜子有关的帖子,上面还附了镜子照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之前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校园传说,但刚才看到你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又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人生安宁:那你还敢留下它!!!

煊赫:我没有留下它。

煊赫:第一次扔完回宿舍时,它就在我的口袋里了。

手机屏幕上冷调的黑色字体映入眼帘,别沧雪霎时遍体生寒,背后汗毛根根竖起,汗水滑过脊骨的触感清晰到让他毛骨悚然。

在他呆怔之际,手机又震了一下。

煊赫:我被它缠上了,是吗?

别沧雪的手指悬在输入法键盘上方,良久才打出一串省略号发过去。

祁安生抬起头,迎着他茫然而涣散的目光笑了笑,从衣领里拉出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

煊赫:放心,我有护身符,它伤不到我。

别沧雪僵硬地扯开嘴角。

他想给祁安生看诡异事件簿,想告诉他这面镜子有多危险,想让他抓紧再试试扔掉镜子,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口,压在心上,让他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

他归根结底只是个普通人,即使相信这种灵异故事,也全然没有应对经验和与此相关的人脉。

事实上,别沧雪甚至没有因为镜子盯上的不是自己而感到庆幸,因为事件簿里的记载告诉他,这玩意儿沾上就是团灭结局。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奇怪的是,他们宿舍应该是没人玩过对镜许愿游戏的,镜子为什么找上他们?

难道……

别沧雪忽然想起,仪容镜是祁安生来到宿舍后才出现的。

他的头皮忽的一炸,条件反射地看向祁安生。

祁安生冲他一笑,晃了晃手机。

别沧雪木然地低头,微信上多了一条消息。

煊赫:是的,我玩过那个游戏。

接下来半天时间,别沧雪一直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就连君拓泽带回的烧烤都没吃几口。

见他蔫蔫的,君拓泽疑惑地问:“你不舒服吗?还是嫌烧烤太油了吃不下?”

王一戈一手一根烤鸡翅大快朵颐,闻言立马告状:“他刚才冒雨冲去垃圾场找学生卡了,虽然喝了冲剂,但可能还是有点着凉了吧。”

君拓泽探了探别沧雪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色也还好……”

“我没事,就是困。”别沧雪拉下他的手,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们吃吧,我先上去睡了。王一戈,你声音小点啊,打游戏记得插耳机,再公放音效我就半夜拿枕头闷死你。”

“知道知道。”王一戈本想劝他再吃点,结果被他一句话噎得忘了要说什么,咕哝道:“我不就一次忘插耳机吗,真记仇。”

君拓泽没搭理他,拍拍别沧雪手臂:“要不要我再给你点碗粥?”

“不用,我真不饿,你们吃吧。”别沧雪摇头,动作利索地上床,扯过空调被盖上。

对床的祁安生察觉动静,眼神暂时从专业书上移开,与他对上。

别沧雪心情复杂,拉高被子蒙住脸,半晌没酝酿出睡意,纠纠结结地捞过手机,给“煊赫”发消息。

人生安宁:你小心。

手边的手机震动一下,祁安生偏头扫过屏幕,目光倏然顿住。

他迟疑着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缓慢打字,一句话磨蹭了好几分钟,又慢吞吞删去框里的“镜子不会伤害没有玩过游戏的人”这句,换成两个字:

煊赫:谢谢。

*

又是那个梦。

别沧雪的意识苏醒于那具正在腐朽溃烂的身躯,右眼从眼眶中脱落,左眼半烂不烂地勾在眼窝里,他略微抬头,就能透过墙上的仪容镜望见自己**的面庞。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枯槁发青,烂肉腐皮下白骨森森,早已不知死去多久。

别沧雪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觉得这不只是梦,因为一切都太过真实,无论是熟悉的阳台,潮湿的洗水池,入睡前还在琢磨的仪容镜,亦或阳台外那弯猩红的下弦月,都带着真实世界的温度。

而感知上越是真实清晰,他就越感觉惊悚恐怖。

“我不……我不……”

别沧雪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唇肉牙龈几乎烂光的牙齿上下碰撞,从朽烂的声带里挤出嘶哑如古早磁带的嗓音,一卡一顿地回荡开来。

“我不……甘心……啊……”

艰难地吐出这句完整的话,别沧雪忽然感觉后脑被重击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骤然变得白茫茫一片,转瞬又有无数斑斓绚丽的色彩拥簇而来,在他眼底闪烁跳跃,高频切换,让他的意识陷进天旋地转之间,眩晕、胸闷、恶心干呕之感汹涌袭上,疯狂叩击他的神经中枢,摧折他仅存的理智,在他耳膜上刮蹭出尖锐凄厉的啸叫,放大加剧所有不适。

别沧雪憋闷到快要吐血,但一张口又产生了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去的错觉,于是下意识地闭紧嘴巴。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原本的身体,还以为自己是刚刚的腐尸,于是抓着心率过速的心脏踉踉跄跄起身,猛地撞在阳台护栏上,身体猛然后仰,险些向后翻出去。

蓦地,有人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回来,一捧冷水泼上他的脸,把他从浑噩混沌间惊醒,呆愣愣地望向前方。

腥冷月色自那人身前溅开,像血液或红漆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将他的面容拢在黑暗里,唯有一双线条柔和的眼眸依稀可见。

“去许愿。”

他说。

梦里的风声有一瞬间喧嚣至极,别沧雪没有听清,本能地问:“什么?”

“去许愿。”那人重复道。

别沧雪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便屈指弹上他的额头。

背后霎时传来一阵吸力,别沧雪毫无防备地被拖了过去,身体凌空飞起,冲出栏杆,朝着下方浓烈的夜色急速跌落。

别沧雪猛然吸了口气,在黑暗中撑开眼皮,看着头顶惨白的蚊帐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跳声在耳内鼓噪回响,惊魂未定许久,从梦中带出的情绪才缓缓平息下去。

与此同时,梦里那句“去许愿”浮上脑海,清晰地萦绕在他耳边。

去许愿……是什么意思?

别沧雪迷茫地眨眨眼,习惯性转身换个姿势,搂住枕头。这时,床下一束浅淡的暖光扫过眼前,他愣了愣,小心挪开枕头往下看,就见祁安生床位下方的书桌旁坐着一道身影,似乎正伸手摆弄什么。

是祁安生?他大半夜不睡觉,又在折腾什么?

别沧雪想着,突然记起诡异事件簿中主角安桥木半夜看到舍长死亡场景的那段描述,身上顿时一寒。

他正要别开视线,却又觉得不对。

那身影……怎么好像不是祁安生?

别沧雪微微瞪大眼睛,被他注视着的黑影似乎有所察觉,倏然偏头,一张光滑圆润却空无一物的面皮正正对上他来不及躲避的视线,略略凹陷的眼窝分明没有双眼,却让他感觉有两道凌厉而充满恶意的目光刺入自己眼中。

黑影忽的一闪,扑到别沧雪床前,双手握上床栏,没有五官的脸用力压向他愕然睁大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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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色孽白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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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寝室诡异事件簿
连载中浩然天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