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科姆一直在默默关心自己的同事。
格里塔·埃文斯,格伦维庄园新上任的保姆。
一个模样漂亮,心思敏感,不善言辞,容易妥协,不擅长拒绝他人的亚裔男性。
在观察他一段时间后,马尔科姆得出了以上结论。
只看性格,格里塔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卡弗拉小镇虽然不大,但至少在马尔科姆的记忆中,像格里塔这样的“无名小卒”,不是少数,他们温顺、老实、好欺负,是学生时代那些性格顽劣的孩子们,最喜爱的霸凌对象。
更别提格里塔的其他条件——长得柔弱漂亮,还是亚裔,这两条放在格里塔身上,马尔科姆不用想都知道格里塔学生时期是怎样度过的。
要么是长期忍受着团体的霸凌,要么是找到强大的庇护者……提到庇护者的设想,马尔科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脑海中对应出现的,是一个高壮男性的剪影。
虽然从未询问过格里塔的性取向,但马尔科姆可以断言,格里塔应该是同性恋,因为他无法想象那样脆弱漂亮的格里塔会和异**往、亲吻、乃至发展更加亲密的关系,马尔科姆甚至无法在脑海中设想出那种画面。
那样的人,就应该被强大的对象所保护——至少马尔科姆是这样想的。
每次他借着运送物资的名义去到庄园,看到身形清瘦的格里塔,马尔科姆总是无法隐藏自己担忧的目光。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偏偏漂洋过海,来到异国他乡接下住家保姆的工作,若是寻常人家也就作罢,可偏偏格里塔应聘的是格伦维庄园,这个古怪的地方。
要知道这个房子早已臭名远扬,前些年,或许还有不知情的年轻女孩陆陆续续应聘成为住家保姆,但据马尔科姆所知,她们中没有任何一人坚持过半年的。
大多数的人都会在某一天突然精神崩溃,突然提出离职,甚至有些连薪水都不要,连夜带着行李就从格伦维庄园搬离,马尔科姆有幸目睹过现场,想起那些女孩叫嚷着要离开时的状态,马尔科姆并不多加评价。
起初因为工作轻松,薪资丰厚,格伦维庄园住家保姆的工作,还有无数应聘者挤破头上岗,但是伴随着自动辞职的女孩越来越多,格伦维庄园的恶名也就传播了出去。
不仅是卡弗拉和周边地区,几乎从事这行的经验者,都知道业内有格伦维这么个地狱般、绝对不可以接取的工作,这些年偶尔还会有初入行的女孩想要挑战这项工作,然而她们的下场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格伦维庄园的风评愈传愈广,业内谈之色变,以至于中介只能将招聘广告打出国,从海外的招聘者,总算是钓来了格里塔这么个入职后无法轻易逃跑的大鱼。
以往前来格伦维庄园应聘的住家保姆,无一例外全是女性,她们年轻、美丽、皮肤白皙,有着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如果艾米丽·克里比长大了,毫无疑问,她也会是那个模样。
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孩,和轰动全城的新闻 ,马尔科姆的只能叹息,毕竟逝者已死,旧事重提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尤其是他的雇主希夏尔夫妇,被他们听到这个名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尔科姆认识艾米丽,他们不是朋友,但是年龄相仿,儿时曾在同一所学校接受教育,所以哪怕艾米丽已经死去多年,马尔科姆也依旧记得她的外貌特征。
格伦维庄园这些年招聘的保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按照艾米丽的外貌特征去筛选的。
知道希夏尔家族一些辛秘往事的马尔科姆不敢细想,如今的他只是为希夏尔家族工作的送货商,他只需要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并领取自己相应的报酬,这就足够了。
唯一让马尔科姆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现在的住家保姆会是格里塔?
确实,格里塔年轻、漂亮。
但是无论他的外表有多么出众,这依旧无法改变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格里塔没有和艾米丽一样的金发,也没有和艾米丽一样的蓝眼睛,甚至还是亚裔,客观来说,格里塔完全不符合格伦维庄园的住家保姆要求,马尔科姆想不通中介公司为什么会选择他,更想不通他是怎么通过希夏尔夫妇的面试。
格里塔的到来,打破了太多的常理,马尔科姆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就连常年居家绝不外出的希夏尔夫妇,也破天荒地制定了环球旅行的计划,并声称在十年内绝对不会回到英国,期间由马尔科姆全程对接格里塔,之后便再无音讯,若不是马尔科姆的账户会定期收到工资单,他都要以为那对夫妇已经死在了国外。
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格里塔的到来,思及此处,马尔科姆便忍不住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格里塔的身上。
也正因此,他了解了更多关于格里塔的事情。
比如格里塔似乎有神经衰弱的问题,他惧怕突然出现的响声,若是遇上雷雨天,他便垂着眼角,抿着嘴唇,神情惴惴不安又强装镇定,但同时,在抱着人偶的时候,又会变得自信开朗。
马尔科姆注意到,格里塔经常对着人偶自言自语,这本该是异常的,然而格里塔的脸上却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那笑容过于美好,却从未在马尔科姆面前展露,也就打消了马尔科姆想要上前攀谈的心思。
完成每周的固定工作后,马尔科姆都会识趣离开,起初他还会和格里塔聊天,想要拉进两个人的感情,不过自从某一天开始,马尔科姆就不在那样做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马尔科姆放弃了想要和格里塔成为朋友的想法,他只是采用了一种更温和、更隐蔽的方式——如同上述表达的,马尔科姆在观察格里塔。
准确来说,是在完成每日工作后、在格里塔目送着他离开后、在马尔科姆的车驶离了主路后——确保格里塔回到了房子里,马尔科姆会关停卡车的发动机,然后重新折返,返回房子,透过房子的玻璃观察里面的格里塔。
当然,整个过程他都轻手轻脚,不破坏任何东西,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出于好奇,单纯想了解格里塔私下的真实模样,并没有任何恶意——马尔科姆如此辩解。
理所当然的,观察的时间长了,他便有些不满足于只在玻璃外窥视。
马尔科姆持有房子后门的钥匙,无数次看着格里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他都有种冲动,想要追进室内,更加近距离地观察格里塔,想要看看,他在那些自己看不到的视角盲区中是怎样生活的。
甚至,这并不只是一种冲动,好几次马尔科姆都差点付诸行动——应该说,他已经行动了,只不过他失败了。
钥匙插入锁芯,却无法扭动,马尔科姆不信邪,手上加大了力道,却差点害得钥匙断在里面,从那之后,他便不再想着从后门进屋。
他必须从其他地方入手。
马尔科姆的视线从格里塔身上,恋恋不舍地移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事物上。
房子装修多年的老式玻璃窗。
坚实、漂亮、耐用。
这是马尔科姆对它们的印象。
眼下他的手抵在玻璃上,脑海中却盘算着,怎么能够在不打碎抵在玻璃另一端的餐碟的情况下,推开窗户进入室内。
马尔科姆尝试了几次,下场就是他差点打碎餐碟,将格里塔吸引过来。
格里塔实在是敏锐,他只是想用螺丝刀从外面把窗户卸下来,然而这精细活的想要不发出声音实在是难,尤其是在螺丝生锈的情况下,想要快速安静地卸下一扇窗户,特别考验马尔科姆的手法。
他这边只卸下3枚螺丝钉,便透过玻璃窗看见地板上逐渐逼近的影子,好在马尔科姆反应及时,早早弯下腰撤离,他刚躲进墙根的灌木丛,身后便响起了窗框开启的酸涩金属声。
马尔科姆蹲在灌木丛中,透过树叶看向窗户,他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了电话,并摁下了静音,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格里塔发现了异常,必然会打电话联系他,马尔科姆可不想自己在这事上出什么纰漏,让自己暴露。
不过让马尔科姆出乎意料的是,格里塔居然没有给他打电话,他的脸上甚至连不安的表情都没有。
首先映入马尔科姆眼帘的,是一柄散发着寒光的刀刃。
它被握在一只白瓷精致的手掌中,锋利无比的刀刃,正巧不偏不倚冲着马尔科姆的方向。
格里塔有拿刀的习惯,马尔科姆是知道的,然而此刻却有些不同。
他的容颜依旧漂亮,却看着有些清瘦,眼下也有些青黑,只是这样,远不能让马尔科姆惊疑,真正让他感到异常的,是格里塔的眼神,他的眼神暴戾又充斥着怒意,甚至隐隐透露着癫狂之色……马尔科姆记得上一次和格里塔见面时,他还不是这样,那时的他虽然眼神略显不安,但还是面色红润的。
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马尔科姆真是担心急了,他前倾着身体,想要凑近观察格里塔的异常,却忘记了此刻自己正蹲在灌木丛中,差点暴露了自己。
好在格里塔的耐心并不算多,他举着刀子四处张望,黑得有些渗人的眼珠在眼眶中咕噜地转动一圈,没看见屋外有什么异常后,他骂了句脏话,而后重新关住了窗户,接着怒气冲冲地消失在走廊中。
等格里塔离开后,马尔科姆扶着膝盖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他面色复杂地来到窗边,格里塔走得太快,他甚至没有将抵在窗户上的餐碟复位,原本马尔科姆还需要担心餐碟的存在,现在格里塔却亲手为他制造了机会。
不过马尔科姆对此并不感到开心。
他摊开手,掌心是3枚刚刚被他卸掉的螺丝,它们生着铁锈,看起来脆弱不堪,想必窗框上剩余的螺丝也是如此,也就是说,马尔科姆很快就能达到自己的愿望,卸下窗户进入屋内。
但是经历了刚才的事情,马尔科姆却不打算那么做了。
格里塔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马尔科姆抬起眼睛,注视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光可鉴人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神情凝重的面容。
刚刚格里塔的表现,与马尔科姆所认识的他,完全判若两人,若是马尔科姆没有偷窥格里塔,只有平时见面的印象,哪怕他无意撞见了这一幕,也只会以为格里塔是个善于伪装的人,与自己见面时,他伪装得弱小无害,然而私下里却是个没有教养、性格古怪、脾气暴躁的人。
可偏偏马尔科姆偷窥了格里塔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知道格里塔私下里是什么模样,也正因此,哪怕两人完全没有私交,他也可以一眼断定出,刚才的格里塔绝不正常。
他口袋中,到现在都安静得不可思议的电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曾经连烘干机故障都要在雨夜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现在面对一楼窗户处发出的异响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自己拿着刀,一副随时要砍人的样子,这绝对不正常!
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心理待出了毛病吗,就和其他曾经任职住家保姆的女孩一样?
然而很快马尔科姆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马尔科姆清楚地记着,那些女孩离开时的流露的感情,那绝非是暴躁,非要说的话……
“司机,快开车,快!”
“有东西想伤害我,我得离开!”
“别联系我,薪水、薪水我不要了!”
“我不能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要疯掉了!”
……
马尔科姆想起了那些女孩离开前,留下的只言片语。
没错,那绝非是暴躁。
是恐惧——
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掌心螺丝硌在手心的痛感,马尔科姆皱着眉,他神情严肃,注视着前方的眼神变得坚定。
有什么异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他不能继续这么旁观下去。
打定了注意,马尔科姆带着自己的工具悄然离去。
次日,他突然造访庄园,并在前门摁响了门铃。
也许是计划之外的造访,格里塔响应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马尔科姆在门外等待了许久,一般来说,客人摁响门铃后,在门口等待个两三分钟,主人不来开门,基本上就会默认主人不在家,然而自行离去,可马尔科姆今日前来是有目的的。
于是哪怕门后长久地没有脚步声,马尔科姆也不肯离去,他抱着一个纸箱,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进行持久战,最终,马尔科姆的坚持得到了胜利。
姗姗来迟的格里塔慢吞吞地来到门口,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马尔科姆开门,而是无声地凑近猫眼,通过那畸变的窥视镜,阴恻恻地住打量着站在门外的马尔科姆。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吗?
格里塔死盯着门外的马尔科姆,不自觉啃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格里塔默默盘算着日期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却还能进行简单的算数。
五天前不是才来过吗?等等、是五天还是六天来着?
格里塔努力回想,然而越想他的脑袋就越疼,就像是有个铁锥子正在不紧不慢地凿击他的太阳穴,格里塔感觉自己的脑袋时不时传来细微的钝疼,那感受实在是折磨至极,格里塔恨不得找来斧头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下。
拜这可恨的钝痛所赐,格里塔的状态非常差,他的脑子浑浑噩噩的,有很多事情好像都记不清了,不过既然不记得,想必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格里塔啃咬着指甲,漆黑的眼珠执拗地盯着马尔科姆,莫名的,他的眼珠甚至泛着血色。
真烦人、
该死的门铃。
该死的马尔科姆。
要是能够去死就好了。
格里塔啃咬着自己的指甲,宛如某种啮齿型动物,他的嘴边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也许是他的动作有些激烈,门外想要再次摁下门铃的马尔科姆突然停住了动作,他隔着门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突然露出了笑容。
“格里塔 是我,马尔科姆,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最近有一伙盗窃分子来到卡弗拉小镇,希夏尔先生知道这事后很担心,托我在房子里装上监控,今天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另外,小镇到了一年一度的心理健康教育日,我带来了印发的手册,咨询都是免费的,你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可能会想找个人聊天,我听说镇上的心理协会来了位亚裔医生,也许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还有之前我带给你的果酱,最近超市没有进那个品类,据说是销量不好,乔治伯伯不打算再进货,毕竟仅有的几罐都被我买走了,哈哈,不过别担心,明天我会去周边的城镇逛一逛,也会在那里的超市有所收获,如果发现什么其他好东西我会一并带给你——”
这个“你”字话音都还未落下,马尔科姆面前的大门就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
“吵死了。”
格里塔冷漠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
马尔科姆愣了一下。
“呃,抱歉?”
“我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格里塔,我并不想——”
砰——
只敞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陡然从里面被踹开,马尔科姆站的离大门很近,差一点就被打中,好在他反应及时,险而又险地躲开,只不过手里抱着的箱子却被碰翻了。
哗啦一声,箱子里的东西尽数摔落在地上,全部都是同一个款式的监控,其中一个圆形监控头甚至轱辘滚到格里塔的脚边。
看到自己带来的东西被打翻,马尔科姆当即蹲下收拾,他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动作麻利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监控捡回到自己的箱子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格里塔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察觉到了格里塔的冷漠,马尔科姆的眼睛黯淡了一瞬,随即他伸手,将掉落在格里塔脚边最后一个监控捡了起来。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重新抱着箱子站起身来,马尔科姆呼出一口气,想要自己的谎言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难掩自己的紧张。
“安装监控的时候,我会注意声音的,不会特别吵。”
马尔科姆把刚刚格里塔开门时的那句抱怨听进了耳朵里。
面对马尔科姆一而再再而三的致歉,格里塔的反应冷漠得异常。
他不再啃咬指甲,却依旧垂头含胸,略长的额发遮挡住他的眉眼,他素净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嘴唇倒是抿得紧紧的,给人一副不满,又压抑着情绪的感觉。
马尔科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格里塔,他注意到今天的格里塔居然没有拿着他昨天窥见的那柄水果刀。
是收起来了吗。
他暗自思忖道,然而面上却笑得温和。
“我可以进去了吗,格里塔?”
进来?
而且还是进来装监控?
格里塔额角青筋抽动,听着马尔科姆喋喋不休的声音,他只感得恼火,觉得眼前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挑衅他。
真想给他的脖子上来一刀。
格里塔缓缓蜷紧手指,空荡荡的掌心,传来瘙痒。
许是格里塔沉默的时间太久,马尔科姆担忧的神色越发明显。
“格里塔?”
在马尔科姆差点控制不住要伸手去触碰格里塔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动了。
“监控?”
格里塔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接着,他向前一步,贴近到马尔科姆的身前。他们的距离有些近了,近到马尔科姆可以嗅到他颈间传来的木质花香,那是一种潮湿的、馥郁的香气。
马尔科姆顿时心跳如鼓,眼神闪烁,他感受着格里塔近在咫尺的温度,只觉自己的体温在不断攀升。
马尔科姆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
格里塔完全没有察觉马尔科姆的反应,他的眼睛微眯,语气冷酷。
“这个房子不需要监控,现在我负责这个家的一切,这里我说了算。”
“带着你的东西,滚开。”
这冷漠的呼应总算唤回了马尔科姆的注意力。
他惊讶地注视着格里塔。
“……”
马尔科姆没想到格里塔居然会拒绝他安装监控的请求,毕竟,他可是用了希夏尔夫妇的名义,身为住家保姆的格里塔,没立场也没理由拒绝。
度过最初的惊愕后,马尔科姆很快冷静下来,他更加能够确定,格里塔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异常。
这也让马尔科姆探寻真相的心更加坚定。
“抱歉,格里塔,这是雇主的要求。”
马尔科姆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强势了不少,隐隐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雇主”这两个字,终于唤醒了格里塔被麻痹的神智,他缓缓抬起眼皮,神情依旧不耐烦,却头一次正眼看向马尔科姆。
格里塔至下而上打量了眼马尔科姆,而后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了路。
这是同意了?
马尔科姆短暂地愣了一下,继而惊喜地抱着箱子踏入了室内。
“我会很快完事的,你放心。”
他一边说,一边沿着走廊,朝客厅方向走去,那里正是马尔科姆平时偷窥不到的视觉死角。
格里塔并不搭理马尔科姆,放马尔科姆进屋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听着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神情恹恹,关住大门,正要转身,就在门边的柜子下,看见一角蓝色。
他停顿了一秒,弯腰把那东西捡起。
“心理健康咨询”等字迹便映入眼帘。
正是马尔科姆刚才口中提到的宣传册,也许是伴随着马尔科姆被打翻的东西,飘落在柜子下的。
格里塔凝视着这东西,他的视线落在册子角落的咨询电话上,久久没有移开。
马尔科姆没有注意到格里塔并没有跟上,他站在客厅中央,手中拿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正抬头望着天花板,专注地寻找合适的地方。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马尔科姆头也没回,他正拆解着监控的底座。
“格里塔,客厅这里我会安装两个监控,虽然没必要,不过待会还是得麻烦你带我去一下盥洗室和储酒室,按照计划,那边也需要各自安装两个。”
马尔科姆专心研究手中的说明书,浑然不知身侧的墙壁上投映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寒光,那正是格里塔常握在手中的那一柄,带着人偶面具的男人握着刀,正一步步逼近马尔科姆。
此时,终于研究完说明书的马尔科姆若有所觉,缓缓抬起了头。
“格里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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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三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