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直不大好，娘俩回来没一会，天空又洋洋洒洒下起雪来。
放在屋檐下的干柴崔晚编了一张粗席子盖住，因此落下的雪还没能把柴打湿。屋里，崔晚往灶膛里塞着木头，等到木头烧到红彤彤的时候又用棍子夹起往瓦罐里放。
“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崔小小在一旁看得糊涂。
崔晚一边放木炭一边用手试瓦罐的温度：“娘亲想做个暖笼。”
“暖笼?那是什么？”
“取暖用的。”暖笼是崔晚外婆家那边流行的物件，每到了冬天就用瓦罐装上木头烧的木炭，在放进竹子编的提篮里，提在手里随时随地都能取暖。不过这个她是准备放在矮棚给鸡鸭兔子取暖的，自然不能和暖笼一样，不仅得有个盖子防止牲畜跳进去，还要防火，所以她想到了有盖子的瓦罐。
崔晚试了试手感还不错，夜里鸡鸭它们挤在一块，又有暖笼散发出的温度，想必冬天要好过些，“走，去试试。”
两个瓦罐都放了不少木炭，崔晚抱了一个往外走，崔小小也连忙跟上。
牲畜虽然是被圈养起来没见过多宽广的天地，但脑袋瓜很是灵光，其中一只被崔晚抱过去挨着试了温度，随着那只鸡几声咕咕声，其余的一溜烟往瓦罐旁边凑。
怕瓦罐不稳当，崔晚又拿来锄头挖了个浅坑把瓦罐放进去。有了这个法子，等到夜晚崔晚给牲畜喂食的时候明显见它们的精神头好了不少。看到这崔晚又高高兴兴的给瓦罐换了新的木炭。反正背后就是山，等雪停了，再去砍些回来就是。
河边，崔晚捡起块石头砸向结冰的水面，提了水后又连忙往回走。自打入冬后鱼笼里就鲜少抓到鱼，饶是如此崔晚也没有把鱼笼收回去，只盼着有意外之喜能改善伙食。
“娘亲。”
还没到老宅，崔晚就听到崔小小大声地喊她，“怎么了?”同时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些。
“林婶婶刚才来过。”崔小小把栅栏门打开让崔晚进来，“婶婶说今天要磨青杠豆腐，让我们早点去她家里。”
自打上次进山已经过去好些日子，再加上后面一直下雪，几人约好再往山里去的事也被搁置。至于那青杠豆腐崔晚早就忘之脑后，不过既然马元心来说了，那定要去的，刚好抓了一条鱼，带去添个菜。
这会崔小小也看到木桶里的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娘，鱼。”
“嗯鱼，那么多个鱼笼就抓了这个一条。”崔晚放下木桶将水里那条鱼捞出来，这鱼还挺大，估摸着有三四斤，青杠豆腐做好后刚好煮锅豆腐鱼：“拿根草绳，一会带过去煮了。”
嘴上没说，崔小小心里其实也是馋一口鱼的，闻言立马去拿墙上挂的草绳：“那娘亲我们快点走吧。”
崔小小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崔晚没说破，只笑着说：“好这就走。”
崔晚离村里有些距离，等娘俩到的时候，马元心，李桂花还有春婶子她们已经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林婶，桂花婶，春婶。”崔晚到后挨个打了个招呼，崔小小也紧跟其后乖巧的喊了人。
“哎哟，可真乖。”马元心拿着葫芦瓢往石磨里倒青杠果，也正好看到崔晚手里提的鱼，“哎哟，怎么还带了鱼？”
“今早打水的时候顺带检查了一遍鱼笼，运气好。”崔晚抬手拎起鱼。
李桂花和春婶子见状也乐开了花，毕竟冬日河水刺骨，又怕下水湿了衣服，因此在冬日一口鱼肉是极为难得的，“今儿我们可有口福了。”
“那可不，巧云，快出来把鱼杀了。”马元心招呼道。
李巧云在屋里给虎子换尿布，听到声音立马抬声应道：“这就来。”
“我来就好，巧云姐你忙你的。”知道李巧云要忙着照顾孩子，再说这磨豆腐的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杀鱼能上手了。
磨豆腐的石磨好多人家家里都有，只是每次磨豆腐费时又费力，因此村里人更愿意花上几文钱去隔壁杏花村买。
磨好的青杠果浆水还要加入草木灰水煮过，几人都没这手艺，只能让马元心动手，几人则坐在灶膛前一边烤火一边学手艺。
“瞧着简单，但里头大有门道。”春婶子看的入神，有时候农闲她也会做豆腐，但每次不是嫩了就是老了，还是有一回误打误撞才做成功。
李桂花对此也深感赞同：“这可不。”
崔晚也看的入神，老宅那边也有块石磨，她用来挡门，如今看来有些大材小用了。
做好的青杠豆腐不比黄豆做成的豆腐白净，瞧着倒有些像魔芋，不过没有魔芋那般弹。
鱼已经杀好剁成块，李巧云又从坛子里捞了大碗酸菜。天气冷煮锅酸菜豆腐鱼来吃，正好这次青杠豆腐做了好几块，吃完不够还能往里放。
除了豆腐鱼，马元心还把青杠豆腐切成丝，淋上香油，酱汁和醋，吃起来酸爽解腻，虽说在冬日但一大群人围在厨房门吃倒有别一番热闹。
吃着吃着，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半空又洋洋洒洒飞起了雪片子。
“今年这雪不大，但下的挺勤。”今天林槐不在家，只有林有生在。他上了年纪倒也没有那么多避讳，和几人一道坐在厨房里烤火，“也不知道再往后是什么年生。”
“怕什么，雪会停，春也会来，到时候我们一道去山里头挖野菜，人多，热闹。”马元心还没忘今年去山里头挖野葱的事。
听到挖野菜，崔晚也忍不住向往，这些日子没有进项，好在卖灵芝进了一笔大钱，不然今年这个冬她还不知道怎么过。
李桂花小儿子的亲事定下了，就是明年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想到那会她得想办法多挖点野菜，届时席面上多两个菜，面子也好看：“成，要进山的时候说一声。”
“我也去，嘴巴淡了一个冬，吃点野菜热闹热闹。”春婶子吃得嘴角还泛着油光，说起挖野菜笑眯眯的。
雪越下越大，怕再晚些时候不好走。几人话头也不由得止住，然后一人提了一块青杠豆腐往回走了。
往老宅走的那条路被雪覆盖住，崔晚牵着崔小小，看到路边还没有干透的野草不忘薅一把。兔子干草也能吃，冬天没什么新鲜草，有这个也能填饱肚子。
夜里，明黄的火光装满整间屋子。
崔晚坐在火堆边低头缝着棉衣，这里没有手机，电视或者其他娱乐打发时间，也因此习惯了早睡，不过才买了棉花和布回来，得早些把它做出来，就不怕再冷下去没有衣服添补。
次日，还没有开门就看见从门缝透过来的阳光。天冷了，又没有野菜可挖，娘俩便喜欢窝在被褥里睡觉，直到一个回笼觉醒来看见金灿灿的阳光。
“小小，醒了，今儿天气不错，我们收拾收拾去山里转转。”崔晚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起身小心翼翼地，生怕冷风跑进被窝冷到小小。
门开了一条小缝，天气虽然好，但昨晚雪一直下到半夜才停，田间地头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种的白菜不少已经卷心，只是天气太冷，卷的很是松散。崔晚随手拔了一颗，将外面的老叶子丢进矮棚，也算是给鸡鸭吃口新鲜菜。剩下的则抱进屋里，几下洗净后就开始切菜。
“娘亲。”崔小小打着哈欠爬起身，倒不是困，只是单纯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去后山砍柴，顺便找找有没有能吃的，你去吗？不去就在屋里玩。”崔晚生起火，半锅铲猪油下锅融化，随着锅里温度起来，切好的白菜一股脑倒下去，油水滋啦，很快屋子就笼罩在菜的香甜里。
“去。”听到崔晚这样说，崔小小也顾不得被窝里的温度，穿好衣服拿上她的竹篮和镰刀，“娘亲。”
“噗嗤。”崔晚没忍住笑出声，“这么积极，来，吃了饭就去。”这个时代的人吃面大多自己擀，崔晚没那手艺，便做的面片子汤，最后在盛上猪油炒的白菜，别提有多香。
今天天气好，来山里头砍柴的人不少。越往山里头走雪越厚，为了安全起见，娘俩没往里走多深，遥遥还能听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小小，你先站在那别动。”崔晚将砍刀别在后腰，利索地爬上树。
夜里除了人生火取暖，还要给牲畜烧两口瓦罐，昨日在林家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说起有两年大雪封山，攒的柴火用完了，大人孩子冻的直哆嗦，还死了好几个人。虽说入冬前已经攒了不少干柴，就连姚良玉来的时候都说，过冬足够了。但想到她们的话总让崔晚心里不踏实，因此手上动作越发卖力，没一会地上就砍了一大堆树枝。
崔晚忙着砍柴，崔小小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开始左顾右盼，注意到不远处有片蓑草的时候眼睛一亮：“娘亲，那里有细柴。”
“别乱跑。”砍柴是个力气活，崔晚热的额头冒汗，听到崔小小的声音看过去，“娘一会就下来，我们一块去。”
“娘亲，小小可以。”崔小小握紧拳头挥了挥。
“那你先用棍子探探，小心脚下。”顿了一下又说：“小心草堆里有蛇。”
听到蛇，不久前被吓病的记忆回笼，崔小小提着竹篮胆颤不已。
“等着娘亲，你先捡树叶。”那次记忆同样让崔晚记忆深刻，她哪里真敢让崔小小走远。想到这她重新把刀别好，“今天天色好，试试把这棵树砍回去。”
崔晚爬的这棵树约莫有汤碗粗，若是村里其他人，喊上几个汉子带上砍刀锯子，要不了多久就能放倒，可她只有一把砍刀。不过砍这样粗的树她已经是第二次，砍一棵树比她到处爬树砍树枝回报更多，时间充裕她也乐意这样干。
听到崔晚说要砍这棵树，崔小小一下子来了劲头，就连袖子都撩起来：“娘亲，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