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时光,在规律的摆摊、下本、摸鱼练琴中悄然溜走。松风已习惯了这充实的“游戏生活”,和谢听澜的配合更是默契得像是共用一套系统。这日午后,他刚结束一轮打坐调息,正琢磨着库存的茉莉还够不够明天卖,传讯竹简就震了——谢听澜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简洁:“材料齐备,老地方。”
老地方,自然是碧落湖畔那棵已成为“松风记”招牌的老歪脖子柳树下。此刻未到摆摊时辰,湖边只有零星玩家在插旗切磋,显得颇为清静。
松风赶到时,一眼就看到了柳树下那道自带“生人勿近”光环的身影。谢听澜依旧一身银白长袍,风姿清绝,但今日有些不同——他手里拿的,不再是那柄杀气凛冽的玄铁伞,而换了一把新的。
新伞伞面是更为纯净的月白底色,上面以疏淡有致的水墨,绘着几笔远山和数只振翅欲飞的孤鹤,意境高远孤清,自带一股出尘气。伞骨似玉非玉,在午后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伞合拢着,被他随意握着,却仿佛吸走了周遭所有杂光。
“谢兄,你这是……”松风目光被新伞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伞,比之前那把更配他了,但也……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了。
谢听澜闻声转头,将新伞略抬了抬,语气平淡如报参数:“旧兵刃不合用了。新得的,名为【济同】。”
济同?松风心里默念。这名字带着点“和光同尘”的意味,跟伞面上那孤高清冷的山水鹤影放在一起,有种微妙的反差,却又奇异地和谐。他没深想,只觉得这伞和谢听澜气质是绝配。
“我求明德,济同以和。好名字。”松风真心实意赞了一句,随即想起正事,眼睛倏地亮了,“谢兄,材料都齐了?”
“嗯。”谢听澜点头,目光落在松风脸上,像是在观察“期待值”这个变量的具体表现。他伸手,接过了松风递过来的【蛟魂晶】。
此刻,这枚晶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内部氤氲的水蓝光华流转得越发活泼。谢听澜另一只手则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段长约四尺、颜色深紫近黑、木质细腻致密到仿佛能吸光的木头,隐隐散发着沉静悠远的气息。
“这是……”松风瞳孔微缩。作为一名古琴师,他对木材有种刻进DNA里的敏感,“雷击紫檀?!看这纹理色泽,起码是几百年往上的老料,还是被天雷淬炼过的极品!”这玩意儿,在古时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制琴圣物,在星际时代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这游戏里居然有?谢听澜几天内就搞到了?
“机缘。”谢听澜没多解释来源,只是将两样材料并排放在身前地上,“【蛟魂晶】为魂,雷击紫檀为骨,辅以冰蚕丝为弦,足以最大化承载你的内力与音效特性。”
松风接过那截紫檀,入手沉甸甸、温凉凉,仿佛能感受到木头深处沉寂的力量与雷霆的余韵。他强压住心头激动,看向谢听澜:“就在这儿……做?”
“步虚台有位出身墨家的长老,我常去讨教,习得‘铸造’之技。此琴需引动此地水灵之气相辅,故约在此处。”谢听澜说着,已走到柳树临水的一侧,盘膝坐下,将【济同】伞横放膝上。他示意松风将材料放在面前。
只见谢听澜闭上双眼,双手结了一个古朴奇异的手印。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清冷玄奥,膝上的【济同】伞无风自动,伞面上那几只水墨孤鹤竟隐隐活了过来,松风心神中仿佛响起一声清越的鹤唳。
与此同时,碧落湖平静的湖面漾开细微涟漪,一丝丝淡蓝色的水灵之气,如同受到召唤,自湖水中袅袅升起,缓缓汇聚到谢听澜身前,温柔地包裹住【蛟魂晶】和雷击紫檀。
【蛟魂晶】在水灵之气浸润下蓝光大盛,内部似有蛟龙虚影游动翻腾。那块雷击紫檀,则在蓝光映照与水汽滋养下,颜色愈发深邃内敛,表面浮现出更加清晰、宛如天然闪电纹路的金色细痕。
谢听澜并指如笔,以虚空为案,凌空划动。指尖带着微光,每一划都牵引着一道无形力量,融入那团蓝色光晕,引导着【蛟魂晶】的水魄魂力,丝丝缕缕、无比精准地渗入紫檀木的每一个纤维孔隙。
松风屏息凝神,看着这近乎神异的一幕。他能感到,两种顶级材料正在以超越常规物理规则的方式,进行着深层次的融合与重塑。空气里弥漫着湖水清气、檀木幽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创造”本身的波动。
这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当最后一丝蓝光完全没入紫檀,谢听澜骤然睁眼,手印一变!【济同】伞面瞬间收束,落回膝上,而包裹材料的水灵之气猛地收缩、固化!
刺目却不灼人的蓝白光芒爆发开来,松风下意识眯眼。
待光华散去,一具古琴的雏形,已静静悬浮在谢听澜身前。
琴身以雷击紫檀为主,通体深紫,温润如玉,表面那些金色闪电纹在内部水蓝光华的映衬下,如同夜幕中蜿蜒的雷霆,充满力量与韵律之美。琴首、琴轸、雁足等部位,则因融入【蛟魂晶】特性,呈现出半透明的冰蓝质感,与深紫琴身交相辉映,宛若冰火相济。
谢听澜动作不停,取出早已备好、莹白剔透的冰蚕丝弦,手指翻飞,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精准与速度,将七根琴弦一一安装、调校到位。
当最后一根弦绷紧,固定在冰蓝雁足上时,整张古琴仿佛被注入最终的灵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人心的嗡鸣。那声音不高昂,却沉静悠远,似秋夜长风穿林而过,带着凉意、深邃,与潜藏的勃勃生机。
谢听澜抬手,将这新生的古琴递向松风。
松风深吸一口气,双手郑重接过。
琴一入手,一股血脉相连般的契合感便从指尖传来。琴身弧度完美贴合臂弯,重量恰到好处。指尖轻拂冰蚕丝弦,触感冰凉柔韧,内力流转其间,竟无半分滞涩,顺畅得超乎想象。他甚至能隐约感到琴身内属于碧湖蛟的残魂与水灵之力,正与他自身的闻音阁内力产生着玄妙共鸣。
琴颈下方龙池处,有两个以古篆刻就、笔画间隐隐流动水蓝光晕的小字——【秋声】。
“秋声……”松风喃喃念出,带着询问看向谢听澜,“是取自‘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的秋声赋吗?”
“唯堆寒色资琴兴,不放秋声染俗尘。”谢听澜答道,目光落在琴上,“此琴音色清寂,有秋意,故名。”
松风品味着这句诗和这个名字,只觉得再贴切不过。他看着谢听澜眼中那似乎比平日缓和些许的眸光,真心叹道:“谢兄,此琴……远超我所有想象!音色、手感、内力传导,无一不是绝品!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物尽其用,便是价值。”谢听澜语气依旧平稳,“试试。”
松风点头,盘膝坐下,将“秋声”置于膝上。屏息凝神,指尖轻轻拨动宫弦。
“铮——!”
一声清越琴音响起,不刺耳,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涤荡神魂。音波过处,湖畔微风都为之一滞。他信手弹起一段《石上流泉》,清泉叮咚、水流潺潺的意境竟比以往清晰数倍,甚至引动周围水灵之气微微荡漾,在他身周形成一层若有若无的湿润薄雾。
一曲终了,松风爱不释手地抚摸琴身,抬头看向谢听澜,眼中满是惊叹与感激:“谢兄,此琴……堪称神兵!”
“合适便好。”谢听澜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松风背好的琴,转入下一议题:“糕点一事,你曾提‘应季而食’。春季具体需何种食材?”
谈到这个,松风立刻来了精神,眼中闪着吃货兼创造者的光:“春天嘛,当然是各种时鲜花卉和初生果实最妙!”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用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如数家珍:
“花瓣类:新鲜的桃花、梨花、杏花、茉莉、玫瑰。槐花和桂花也可留意,虽桂花多见于秋,但有些早春品种也别有风味。”
“果实类:青梅必不可少,酸涩清口,是做蜜饯和糕馅的好时候。樱桃、杨梅若有也可。”
“还有荠菜、马兰头这类春野菜,虽做不得甜点,但或许能琢磨些咸味茶食。”
“对了对了,”他越说越兴奋,“若能寻些初春的嫩笋尖,说不定可以试试笋丁烧卖?做来自已吃也好啊!”这些记忆里的春日之味,在星际时代早已绝迹,如今有机会在这拟真世界复现,光是想想就让他雀跃不已。
谢听澜安静听着,眼神专注,仿佛在录入关键数据。待松风说完,他点头:“信息已记录。花瓣、果实类,将加大收购力度并发布定向采集任务。野菜与笋类,会留意相关刷新区域。”
效率一如既往。松风仿佛已看到不久后,小院被琳琅满目的春色食材堆满的场景。
“不过,”谢听澜话锋一转,看向松风,提出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你一人,能否处理如此多品类食材,并开发相应糕点?”
松风闻言,自信一笑:“谢兄放心。中式糕点万变不离其宗。花香入馔,果味为馅,原理相通。我先从几样最具代表性的尝试,比如桃花酥、梨花糕、青梅饼,循序渐进便是。”
看着松风眼中属于创造者的光芒,谢听澜不再多言,只点头:“好。首批材料,明日送达。”
有了“秋声”在手,松风只觉气息圆融,浑身是劲,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酣畅淋漓弹奏一番。他看向谢听澜,眼中跃跃欲试:“谢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试试这‘秋声’实战效果?”
所谓“实战”,自然是下本。今日的碧落湖次数还没用呢。
谢听澜对此并无异议——或者说,他本就存了观察新武器性能的心思。“可。召集人手。”
松风立刻熟练地在好友列表里呼叫狂野刀王、双剑老太婆和夕照。消息刚发,三人几乎秒回:“马上到!”
经过几次磨合,这支临时小队已有了固定队的雏形,效率极高。
不过几分钟,三人便风风火火赶到。
“松风兄弟,这么晚叫我们,我还以为今天本儿鸽了呢!咦?”狂野刀王大嗓门一如既往,话到一半,目光就被松风背上那把流淌着水蓝光华的“秋声”琴锁死了,“我滴乖乖!松风兄弟你换大宝贝了?这琴看着就贵!”
双剑老太婆眼睛放光:“这木头,这特效……是上次那稀有材料做的?”
夕照目光更锐利,仔细打量“秋声”,尤其那金色闪电纹和冰蓝配件,沉吟道:“此琴灵气内蕴,水火相济,非凡品。”
松风笑着拍了拍琴身,语气满是自豪与感激:“是谢兄寻料亲手斫制的,名为‘秋声’。”
“伞哥亲手做的?!”狂野刀王震惊看向旁边静立的谢听澜,脸上佩服之情快溢出来了,“伞哥,你还有这手艺?也太全能了吧!”
谢听澜只淡淡瞥他一眼,没接这夸张惊叹,直接切入主题:“进本,测试新琴。”
“对对对,进本!我都等不及想听新琴的威力了!”狂野刀王摩拳擦掌,率先冲向副本光门。
再入碧落湖,熟悉场景却因膝上“秋声”让松风感受全新。内力在指尖与琴弦间流转,前所未有的顺畅,仿佛琴身本身就是一个高效增幅器,将他输出的每一分力量都毫无损耗、甚至更精纯地转化为治疗音波。
第一波巡湖水匪出现。
“来了!”狂野刀王一马当先。
松风指尖拂弦,奏响《清心普善咒》。琴音响起的刹那,效果截然不同!
音波仿佛凝成实质,带着清凉温润气息,如春日细雨笼罩前方三位队友。不仅驱散疲劳、恢复气血效果显著提升,音波过处,连空气中淡淡水腥气都被涤荡一空,让人心神一清。
“嚯!”狂野刀王感受体内澎湃暖流和更清明的头脑,忍不住惊呼,“松风兄弟,你这奶量暴涨啊!而且……脑子都清醒了!”
双剑老太婆动作更行云流水:“琴音听着舒服,身法都轻快了些似的。”
夕照冷静分析:“不止治疗量提升,似乎附带了轻微【凝神】效果,提升了专注度。”
松风自己也是惊喜。通过“秋声”施展治疗,内力消耗比之前减少约两成,效果却提升三成不止!这种如臂使指、效能倍增的感觉,实在美妙。
谢听澜在一旁静观,冰蓝眼眸中数据微闪,默默记录分析“秋声”的各项增益。他注意到,当松风琴音波及水匪时,那些水匪动作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凝滞,仿佛被蕴含水灵之力的音波干扰。
“看来,对水属性生物有额外压制。”他心中初步判断。
队伍推进速度明显加快。有了“秋声”加持,狂野刀王扛怪更轻松,双剑老太婆和夕照输出环境更安逸。很快,众人再临第一个BOSS【翻江鳄-蒋莽】。
面对皮糙肉厚的蒋莽,松风尝试变换曲目,奏响更具攻击性的《渔樵问答》片段。琴音不再仅是治疗,更带上无形震荡之力。音波撞击在蒋莽厚重鳞甲上,虽无法造成显著伤害,却让它烦躁不已,攻击节奏隐隐打乱。
“好家伙!还能干扰BOSS?”狂野刀王看得目瞪口呆,趁蒋莽被琴音所扰,一刀狠劈其关节,造成可观伤害。
当蒋莽血量下降,试图发动【蛮牛冲撞】时,松风福至心灵,指尖在“宫”、“商”二弦上猛地一拨一揉,一股沉重而带束缚意味的音波如同无形枷锁,瞬间罩向蒋莽!
“嗡——!”
蒋莽前冲气势猛地一窒,速度明显慢了一拍,被早有准备的谢听澜一伞点中膝窝,轻松化解。
“控制!松风兄弟你还能打控制了?!”双剑老太婆又惊又喜。
松风自己也惊讶:“是‘秋声’特性,极大增幅音攻效果。我没专修攻击心法,只是试试。”
接下来的柳三娘和肖震,队伍打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面对柳三娘的魅惑,“秋声”奏响的《清心普善咒》效果拔群,几乎负面状态出现的瞬间就能驱散。而对上水毒属性的肖震,“秋声”内蕴的蛟魂之力与水灵之气更仿佛遇到同源之物,琴音过处,冰寒水毒竟被隐隐同化、削弱,肖震毒性攻击威胁大减。
整个副本过程,堪称一场碾压式表演。当肖震再次倒下,通关时间比以往缩短近三分之一!
送走意犹未尽的三位队友,湖边只剩松风和谢听澜。
“效果超出预期。”谢听澜看着松风,做出总结性评价,“治疗效能提升约35%,内力消耗降低约18%,并对音攻、治疗、驱散、干扰有显著增幅,对水属性目标存在额外压制。数据已记录。”
听着这一串精准数据,松风哭笑不得,但心中更多是欢喜:“总之,就是超级好用!多谢谢兄!”
谢听澜微微颔首,算接受感谢,随即话锋一转:“刚刚收到消息,第一批春季食材,明日送达。包括三种花瓣,两种果实,及少量荠菜。”
效率之高,再让松风感叹。
“太好了!”他仿佛已闻到桃花酥的甜香和青梅饼的酸涩,眼中充满创造的光芒,“那我得回去好好准备了。明天,你来我门派里试吃?”
“好。”谢听澜点头应下。
夕阳将两人身影拉长,映在重归平静的碧落湖上。松风背着“秋声”,觉得这个江湖,因琴、因伞、因即将到来的春日之味,变得越发鲜活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