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不会开了】
村里的八卦一向传播的很快，东家长西家短。叶君去世的消息只过了一晚上村里家家户户基本上都知道了。
钟家作为村里的牌所和往常一样，聚集着一伙人，牌桌上大家打着关心的旗号光明正大的讨论一个人的生死。
“陈秋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不知道谁先起了头说起这件事。
“我看这事就怪陈秋自己，非要闹什么离婚，不然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另一个人接过话茬，语气里都是不在意。
“话不能那么说，我看保不准是叶君在外面找到姘头陈秋才要离婚的，你想自从结婚以后叶君回来过几次。”
这人说完随手打出一张九筒。
“说的也是，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才想起来，叶君好像是没怎么回来过。陈秋一个人在家照顾孩子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最可怜的还是陈秋家里那个孩子，自从开始闹离婚，那孩子没少受罪，吃不好，穿不好的，还经常看到那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村里离婚的人很少，很多像陈秋一样想要离婚的人也都为了孩子忍住，好像在大家有限的认知里唯独陈秋敢把事做的这么绝。
“这陈秋闹离婚多少年了，一直没个歇停，前几天终于是要离婚了，谁能想到叶君车祸死在路上了。”
周围的人听到后也都忍不住唏嘘起来，说不上是对生命的敬重，只是单纯为这件事做出麻木的反应，三分心疼七分消遣。
“多大的事啊，为了孩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还说孩子呢，人家陈秋现在连孩子都不想要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倒是都愣了愣，里面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一句“孩子也不要？她爸爸妈妈才死没多久啊，这一下子孩子也不要了准备断后啊。我看那孩子挺懂事可爱的啊。”
“谁说不是，陈秋不想要那个孩子，你说她读过书的是不一样啊，心怎么那么狠，我看那孩子六七岁，可怜啊。”说完微微摇头啧啧两声。
“不过也能想到，前几年陈秋不也总是打骂那个孩子。”
陆瑾刚从楼上下来，听到他们在讨论陈秋的事，微微蹙了蹙眉。
“打牌就打牌，死者为大，还说到小孩身上了。”
看到陆瑾面露不快，大家也都笑着将这个事揭了过去。
半晌麻将桌上不知道谁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嘴。
“对了那小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话说出去半天也没人接茬，其实大家的世界都很忙，没人记得那些事，即使是什么生死大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像还没有晚上吃什么来的重要。
对于叶君和陈秋大家也只是知道而已，更何况是一个小孩子的名字，在这些故事里，名字并不重要，只有狗血的故事才吸引人，人物定点只不过是给故事加上一点贴合情绪的色彩。
“十九。”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叶拾玖转身。
“哥哥。”看到何程叶拾玖扯了扯嘴角。
何程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人，眼角红红的但是还微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十九饿了吗?我们回家吃饭。”
何程想说些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憋了半天也只想出回家吃饭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
何程牵起叶拾玖的手往人群的另一边走，低着头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想吃酱油炒饭。”
听到带着讨好的回答，何程还是忍不住心疼，叶拾玖比别人更早的明白死亡，站在那里小小的一个人，其实小孩远比大人想的懂的更多。
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往家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开始是叶拾玖一个人站在那，后来有何程拉着他的手一起走。
多年后对于那天的记忆，叶拾玖只想起酱油炒饭的味道。
叶君死后陈秋消失了一个月，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叶君大概是没有办葬礼的，不过即使有叶拾玖也不会知道。
叶拾玖的记忆里也很少有父亲的身影，这一角色空缺到约等于无。
随着时间过去，叶君和陈秋的事也很少被提起，逐渐被人忘记，这些事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以至于最后也没人关心叶君的尸骨何去何从。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叶拾玖剪三次指甲。
再看到陈秋的时候，那个女人好像死过一次一般。
眼神充满着憎恨和麻木，眼睛像是糊上了一层阴鸷，看向叶拾玖的时候，含着怨恨和恶心。
陈秋开口，沙哑的嗓子仿佛沁着血，她一边怒嚎一边伸手朝叶拾玖掐去。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死!”
陈秋干枯的手朝叶拾玖的脖子伸过去，瘦瘦小小的人立马被制服在地上。
脖子上的力道越收越紧，本能的求生欲，让叶拾玖不停地推着禁锢在自己身上的力道。
可是两个人力量悬殊，叶拾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那双手，直到叶拾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才又呼吸到新鲜空气，生理泪水忍不住的往上涌。
叶拾玖趴在地上呼吸着空气，还没来得及喘气，又被女人拎着走到水缸旁边，接着无数冷水顺着鼻腔进入叶拾玖的五脏六腑。
“妈妈。”
叶拾玖在被拎出水面的时候喊陈秋，但是不知道哪里又激怒了她，被折磨的喘不过气的叶拾玖被她狠狠的丢在地上。
转而从屋子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竹鞭朝叶拾玖打去，竹鞭透过衣服打在叶拾玖的身上，是一种极致的痛感，疼痛从身体的各个地方传过来。
叶拾玖抱着头，尽量将自己缩在一起。
“闭嘴!他怎么不带你一起死。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毁了我！”
陈秋疯癫的样子像是吃人的怪物。
坚韧的竹鞭被打断，衣服渗出血，叶拾玖不敢大声的哭，被打已经是家常便饭。
以前每次被打的时候，陈秋就会警告叶拾玖，慢慢的叶拾玖也学会在痛到忍不住的时候把呜咽声死死的咽下去。
其实没有这种必要，叶拾玖家在村里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周围根本就没有邻居。
不许叶拾玖哭出声，也只是陈秋惩罚他的恶趣味。
叶拾玖死死的抱着自己，陈秋的咒骂声混着鞭子落下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陈秋像疯子一般，看到瑟缩在一起的小人，重重的将他一把提起。
“你凭什么害怕我，是我，是我该怕你们！你们!是你们毁了我!该死的是你们！为什么死得不是你们!”
叶拾玖身上疼的直不起腰，猛的被陈秋拎起倒吸一口冷气。
陈秋像摔一只小动物一样，把叶拾玖掐在手上，又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叶拾玖因为疼痛直不起身体陈秋捏着肩膀，强迫他站直。
其实叶拾玖是会反抗的，只不过这次陈秋回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叶拾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掐住了。
要么一开始就应该逃走，要么只能默默的受着，逃不走只能忍着不要弄出太大的声音，叶拾玖没有力气跑了，只能祈祷陈秋能早一点觉得疲惫。
从开始就只有一次机会。
陈秋自顾自的咒骂了半天，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终于停下来，转身进屋将门反锁。
叶拾玖想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没有死对不对。还好明天不用上课对不对，真的已经很好了。
最后叶拾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直到后半夜才被冷醒。
半山腰的风很大，伴随着闪电和雷声，风吹的叶拾玖脑子混沌又清醒，让人不由得想起在何程家看的鬼片了。
风卷着树，村里万家灯火早就熄了，没有一丝生气，叶拾玖只觉得安静但是大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色映射下的树影风动像是会吃人的黑洞在不停的朝自己招手。
看着在空中挥舞夫树冠。
叶拾玖突然想起村里大人说小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山上的老虎晚上会来村里抓小孩一口就把人吃了。
还会把人的肚子破开，挖出肠子。
隔壁村有个孩子因为不听话晚上跑出来就被老虎抓去吃了，血流了一地。
叶拾玖原本就害怕，在看到地上的影子以后这种感觉更加浓厚。
他想要用手去拍屋门，可是根本提不起来，稍稍抬起手臂，钻心的痛就由四面八方传来。
叶拾玖躺在地上，转头看着身后总感觉后面会有什么东西从看不见的地方跑出来，于是努力的往屋檐下挪动。
恐惧席卷着他，雷声吵醒了村里安睡的狗，连起一片吠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拾玖哭不出声音，村里也归为寂静，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原来要下雨了。
“你开门好不好。”
黑夜里，叶拾玖默默的想着，可他实在是说不出话了，嗓子里沙哑的厉害，好像刀片划在干裂的皮肤上，他想自己应该要感冒了。
树摇的越发厉害，风大的好像可以裹挟着叶拾玖一块飞走。
这扇门不会开了，叶拾玖也在没有力气去敲了。
他想可能自己真的会被老虎吃掉吧，他是实在是太困了，可是又突然想起了何程，他们约好要等桃子熟了以后去摘桃子的，他们说好要长大的，何程设想的未来有自己而且很好。
想起这些叶拾玖又努力往里面挪了挪，找到一个风小的地方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叶拾玖沉睡过去以后，不远处飘过来两个发着绿光的东西。
等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小狗，这是这无边夜色里能陪着叶拾玖唯一的活物了。
黑暗中相互吸引，小狗慢慢靠近叶拾玖，在他身边躺下，雨越下越大，在这天里只有他们相互依偎着温暖对方。
很久很久之后想起那只小狗，叶拾玖还是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他刚好被赶出来，小狗也被山下的人赶上了。
于是冰冷的夜里，两个可怜的活物幸免被冻死在无名的雨夜。
吃人的黑夜过去，经过一晚上雨水洗礼的树木和村庄更加透亮，焕发出生的气息。
在家等了许久的何程，半天没见到叶拾玖，不由得担心起来，明明两个人昨天越好今天早上要早早来吃饭的，叶拾玖不是不守时的人。
这么想着何程朝着他家跑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来由的心慌，直到到了叶家门口，看到小狗伸着舌头舔着躺在地上的人，何程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何程轻声叫着叶拾玖，伸手想将地上的人抱起来，只是刚碰到他，叶拾玖就疼的闷哼起来，一晚上雨水混着伤口渗出的血看的何程心口一紧。
何程发抖的把人抱在怀里，朝自己家里跑去，还好怀里的人还有反应，滚烫的身子像是找到倚靠，头朝何程的方向歪了歪。
何程往家跑的路上遇到陆瑾，看到何程怀里的人，陆瑾属实吓了一大跳，立马拿出电话打120。
陆瑾想接过叶拾玖，但是何程抱着他不敢撒手。
“陆阿姨。”
何程原本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发抖，嗓子里涩涩的，何程想自己一定是感冒了。
何奶奶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叶拾玖还没清醒过来，何程和陆瑾守在床边，看到叶拾玖的一瞬间，何奶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接到电话说叶拾玖生病了，何奶奶以为是感冒这种，可是看到躺在病床上人身上的伤口才惊觉陈秋竟是如此的心狠。
她竟是这般不心疼孩子。
病房外面，两个大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瑾，你和陈秋是同学，你和她说，这孩子她不要我养!”
何奶奶一边抹泪一边朝陆瑾说，满眼都是心疼。
对于任何普通人来说，养孩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面对懂事又听话的叶拾玖，何奶奶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
陆瑾也想不到陈秋居然如此心狠，最后还是决定去和陈秋谈谈。
她和陈秋是高中同学，高考以后两个人考上的学校不一样，后面慢慢的没了联系，再有消息就是陈秋大一怀孕休学，她当时自己不顾所有人阻拦执意生下这个孩子，陆瑾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不爱的话为什么会宁愿休学也要生下他。
办完手续交好钱，陆瑾就先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何程拉着陆瑾轻声的问说到。
“陆阿姨，那条小狗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好不好，那是十九的狗。”
何程祈求有人能救救那条狗。
请客官吃茶[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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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叫什么？叶拾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