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没了呢。”
“是啊。”
平静的海水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老一小围在木筏边缘往下探头探脑。
下面是因重力垂落到海里的编织袋。
赵舒知道这是姜好挂的，不过她不清楚姜好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她也没问过。
刚刚她才发现，这东西确实很有用！姜好姐真是高瞻远瞩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起因是刚刚有一个人……这里我们暂且称呼他为路人甲吧！路人甲一个人非常辛苦地划着木筏，在他六天的坚持不懈努力之下，终于！他终于找到了小岛！
啪叽啪叽啪叽，鼓掌！喝彩！
路人甲看见小岛旁边停着这么大一架木筏，而且上面刚好没人，瞬间就起了歪心思，悄悄摸摸地上了大木筏。
以上是赵舒的脑内小剧场。
总之就赵舒和元金兰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就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场面了。
——不知为何他被姜好挂在木筏边的编织袋一口吞了下去，编织袋还不停地鼓起来，瘪下去，鼓起来，瘪下去……里面也传来了路人甲的哀嚎。
那个听起来就很惨痛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什么：
“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求求你——”
不过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怒骂。
“小畜生■■■■。”
“该死的■■孝子！”
然后编织袋就恢复了原样，就像里面从来没有人一样。
赵舒小心翼翼地把编织袋的绳子解开，发现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的是，刚刚还一脸兴味地看着这一切的元金兰突然就沉下脸来。
她揪过袋子，露出最底端的一角，上面有一个用黑色记号笔画下的痕迹。
痕迹不太清晰了，但还是能依稀认出来，那是个简单的叉号。
“这个袋子是从哪来的？”这个老人摩挲着粗糙的袋子一角，有些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那个记号。
*
“这些宝箱你拿回去，平白无故把这些东西扔我面前真是吓我一跳……”于颖的心情平复许多，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虽然感觉姜好的行为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稍微能懂一点姜好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责任所以于心不忍给她一些安慰。但同时于颖对此更多的感觉是那种……被特别恭敬对待的尴尬。
她于颖是什么特别的人吗？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而已。
起早贪黑开门做餐饮，每天笑脸迎人的……虽然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也遇到些找茬的，不过更多的是就是想买份早餐吃的普通打工人，大家都是和和善善的有礼貌的年轻人。
但是恭敬——这太奇怪了。
这个词和她根本不沾边。
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摆在这么高的位置上。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并在一起的两只手大拇指互相摩挲着。
“你是想要特殊养料吗？”她问。
只能是这样了。
要说她身上有什么能让人别有图谋的，那就只能是这个了。
这东西对她没什么用，却仿佛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没有的时候，这个东西让她阴差阳错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现在她有了，但是也无法把亲人换回来了。
真是讽刺。
于颖不是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但是无论它是个多么珍贵的宝物，都不可能比得上亲妈和亲女儿。
在一边直挺挺站着的姜好有点诧异。
“特殊养料？”
她这时才把面前的于颖和之前公告里的那个名字对上号。
“不是，特殊养料我有了。”
看见姜好一脸诧异，于颖这才收起一点戒备心。不过……
“这种东西多一个也不多吧？反正应该总能用上的。”
“……”
于颖发现这个人竟然在犹豫。
她为什么犹豫？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使用特殊养料。”
于颖不解：“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你几乎都已经拥有了，无论是关键道具，还是名望和力量……”
“这些是别人就算想要也得不到的东西。你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不应该想办法利用一切让自己拥有更多吗？”
只要是个人就会这么想，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不去争取？
为什么呢？姜好平静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海面与天空相接，根本看不见尽头，仿佛所有人都被困在其中。
可能是因为这是她们的世界吧。
她们在这里出生，成长，而姜好自认为只是一个外来者。
她有能力，现在也有很多很多钱，她已经足够满足了。
她根本没必要和其她人去抢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做一个旁观者——
“你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
于颖的质问打断了她。
“如果连你这样的人都不承担起责任的话，我们还要怎样才能结束一直重复的痛苦？”
如果是她自己——如果她自己能更强的话——
她会怎么做呢？
于颖阖上眼皮，叹了口气。
她又怎么能管得了别人怎么做？
姜好直直地望着于颖，她问：
“痛苦是什么？”
“我搞不懂……”
“我搞不懂，山上到处都是小孩子的尸体是正常的吗？十几岁生孩子是正常的吗？母亲和女儿分开是正常的吗？她们不一个姓是正常的吗？莫名其妙伤害自己是正常的吗？”
此时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所有强烈的感情才席卷而来，让她喘不过气。
“你们……是正常的吗？”
*
【解锁木筏升级系统所需贡献值991176/1000000】
【第一名：姜好：20000】
【第二名：周欣：13158】
【第三名：安西华：10031】
【第四名：刘昂：9971】
【第五名：安宁：7101】
【……】
您的贡献值为9971，贡献值排行：第四。】
还真是发了，现在她仨的积蓄都有一万多了，也是荣升万元户了，怪不得都说捡垃圾能致富呢。
刘昂把三个人攒的垃圾一股脑丢进任物箱，她们原本第四的排名直逼第三名的安西华，差距只有几十点贡献值。
不过现在垃圾都不好找，大家现在的进度都非常缓慢，只有等明天早上退潮才能多捡点垃圾了。
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还差八千多贡献值就能解锁木筏升级系统了，就是不知道是会怎么升级。
此时姜好远远地走过来，在任物箱前面站定，她看了一眼贡献值排行榜，二话不说掏出100单位垃圾传给刘昂。
“拿着。”她面容冷峻，语气比之前要更加强势，周身弥漫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刘昂下意识伸出胳膊，二人的手腕碰在一起，刘昂的账户里瞬间多出100单位垃圾。
这些垃圾投进去，刘昂的排名瞬间上升一名，成了第三名。
她眼睁睁看着姜好站在任物箱面前，然后瞬间——每个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的系统。
每个人都听见了那个声音——
【当前贡献值：1000000/1000000。本次贡献值任务圆满完成，木筏升级系统已开启，贡献值排行榜如下：】
【第一名：姜好：28764】
【第二名：周欣：13158】
【第四名：刘昂：10071】
【第三名：安西华：10031】
【第五名：安宁：7101】
【……】
结束了？！
喂喂？垃圾换钱的活动还有吗？活动截止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有些还剩些垃圾攒着没有投进去的人脸都黑了。
某位安姓三字姓名的人尤甚。
旁边的小女孩拽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姐！姐！你别发呆了清醒一点！”
“呵。”安西华冷笑两声，看着自己的排名一瞬间下降到第四名，还没来得及把手头上的几百立方米垃圾扔进任物箱，结果任务就结束了！结束了！
“我没事，呵。”
“还说没事啊！你看你都气傻了！”
*
“哎？结束了？”赵舒坐在自己专属的摇摇车上，扶着没什么用的转向盘装饰。
“姜好姐果然是第一。”这个结果她毫不意外，只是觉得游戏结算好快，一般不应该都是最后一天结算吗？
这几天她捡垃圾也赚了不少钱……而这些都是她可以支配的，不用上交，而且来的要容易很多。
在赵舒家，就算做家务也没法像朋友那样可以和大人索要零花钱，洗碗一块，擦桌子五毛——哪怕是大人手里漏掉的一点零头也不行。
无论是洗衣服还是洗碗做饭，下地干活，都是应该的。
——如果不干活的话，那生你干嘛？
大人们是这么说的。
因为这样，所以就连她蓄了很久的长发卖掉的三百块，也不是她的。
小学三年级时，班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就是被坏人偷偷剪掉了头发，也没有得到钱。
她用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遮遮掩掩了很久。
遮住那被剪的乱糟糟的，没办法扎起来的碎发。
从那以后，赵舒就知道了——
短发很丑。
短发是需要遮掩的。
女孩子一定要留着长长的，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最好还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样才会被别人羡慕。
所以当她的头发被剪的乱糟糟的时候，当妈妈说‘对，给她剪，这个能卖多少钱？’的时候……她才会崩溃痛哭。
‘凭什么剪我的头发？！凭什么拿走我的钱？！’
她愤怒地，胆大包天地第一次把母亲关在大门外，任由母亲叫着自己的小名在外面拍门。
哪怕外面的那个人顶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头发。
她们都是一样的。
哪怕她把妈妈关在门外，这个门也不属于她，这个房子也不属于她们。
所以她才要紧紧地把能得到的所有东西攥在手中。
在见到姜好这个毫不在意自己是短发，甚至是超短发的人后，她才惊觉。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最痛恨的不是被剪得乱糟糟的短发，而是无法主宰自己身体的自己。
被别人任意修剪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再被吸干所有价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