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周俊杉再也没有收到过那人的讯息,仅有的几条对话框在日日夜夜的翻动下,早已烂熟。
生活回归至从前的平静。
寒假悄然而至。
渐冷的天气在某天夜里开始飘落起雪花,一层又一层犹若思念堆叠,逐渐叠起不可下足的深度。
肖览下了车,来到了一家豪华会所,馆内灯光映照,暖气驱散尽了携带的寒冷冰层。
走进一间包厢,里面已经等待了大批熟识的朋友,正朝肖览打着招呼。
“肖览,怎么来的这么慢,忙着追妹子呢?”男人漫不经心的调侃。
李氏也算是M市的佼佼者,与肖氏,程氏同为三巨头,三家世代交好,交情甚深。
说话的是李氏的三少爷,李泰彻,为人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睡过头了,追什么妹子,哪来的妹子追。”肖览一脸的不耐烦,将外套脱下扔在一旁的空椅上。
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还当什么纵观棋局的人啊,人家甜甜蜜蜜了快四个月了,没有一点吵架分手的消息,去他鸟的狗屁等待,没得红眼病就不错了。
“哟,迷途知返,感悟情伤啦?”李泰彻适当的安慰着,“别想了,再怎么想也没结果。”
“知道那个暴发户周陆才不?”李泰彻抿了一口红酒,倚靠在沙发后枕不苟言笑道,“我可听说你之前揍了那家的大儿子啊。”
肖览这些日子从未过度的关注过这些消息,许久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倒是来了兴致。
“揍了又怎么样,他老子要来兴师问罪不成?”
“他老子倒是没什么威胁啊,有威胁的是他那个儿子啊。”肖览寻着优雅知性的磁性嗓音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官锋利却又不失柔美的英气面貌,留着微卷的长发,眉宇间尽是摄人心魄的攻击性。
“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是温家的独生女,温烛,温柔的温,何当共剪西窗烛的烛。”
“我叫肖览,肖想的肖,一览无余的览。”肖览回应到。
早就听说温家的女子貌美艳丽,聪慧过人,行事佛系独一家,在各自擅长的行业里撑起一片艳阳天。虽不如李、程、肖三家权势浩大,但也十分令外人敬仰,今日一见,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肖览按捺不住好奇继续问道,“温小姐你说有威胁的是周陆才的儿子,这是什么意思?”
“周俊杉,这个名字你熟悉吧?”
熟,揍得不能再熟了。
温烛继续说道,“那家伙简直是厉害得不行,三个月成立了一家自己的经济公司。”
怕不是听了什么笑话,三个月,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么多钱,这样昙花一现所生出的皮包公司能不能存活都是个问题,所要收拢的资源人脉也是关键,那家伙才十九二十来岁,哪来的这滔天本事。
肖览看着众人严肃的神情,问,“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我竟然还不知道你们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你以为你想的那些问题我们没有想到?”李泰彻放下手中的酒杯,“我们也是小看了那家伙,我大哥二哥可都是见识过那家伙的本事,都夸他是个商业奇才,以全部身家做赌注的狠角色,看着他一盘又一盘的挣回来,可怖又无不令人佩服。”
程郧的话更是给周俊杉燃烧的火把添了把助燃剂,“不仅仅是挣回来稳住了公司,一响成名,甚至程氏,我的父亲还会与其合作投资。”
肖览心中一股没由来的心慌,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短时间内遐迩闻名的厉害角色,他一定是要去结交一番的,可这人偏偏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周俊杉。
虽说那天过后肖览再也没找过周俊杉的麻烦,转的补偿金他也没收,可若是他想报复呢,往后岂不是轻而易举,这节骨眼儿上绝对是不能再动手的。
既然一群人坐在这里,肯定无一不是被周俊杉的气势压迫的,家族利益更是自身利益,可又能怎么做?
肖览强颜欢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现在找补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大不了让他揍回来。
程郧习惯性将手搭上了肖览的肩膀,大拇指指腹揉捻着他的脸颊以示安抚,“怕什么,还能搞出人命不成,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肯定会罩着你啊。”
肖览被程郧的话拉回神,心里也算有了底气,但也不会再像往常那般在周俊杉面前嚣张了。
“我谢谢你,本来一天腌臜的心情,这下更是坠入谷底了。”
得知这些消息,肖览怎么也无法再继续呆下去。
从会所提前回到家的肖览,躺了几天都在琢磨着怎么对付周俊杉。
而那份沉寂在心底被遗忘的隐匿缓缓浮现。
春节的前一天也是老爷子的生辰,肖家每年都会提前宴请各方深交,今年也不例外。
[后天,老爷子的生辰宴你会不会来?]
短信一触即发,对面像是早就等待着,秒回道。
【上次跟肖先生见面,给我递了请柬。】
【你希望我来吗?】
肖览讪笑,跟我爹都见面了,来不来是我说了算?
肖览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回复这条消息。
[我能说不希望吗?]
【那得问肖先生同不同意我不来。】
相比从前挨打不吭声的怯懦犊子,肖览更喜欢周俊杉这副不知廉耻的厚脸皮模样,驯服一条犟犬应该挺有成就感的吧?
虚掩的窗户爬进冷峻的寒意,扰得肖览不住地打了个寒颤,窗外飘絮的白雪,随着风声的呼啸而去。
生辰宴这天。
肖览是被敲门声叫声的,王妈端着餐盘站在门前,“夫人知道你肯定还在睡,叫我把早饭给你送来。”
“谢谢王妈,你放在桌子上吧,我一会儿收拾完再吃。”肖览睡眼惺忪,俨然一副未睡饱的样子。
手机响起短信铃声的提示音。
【我到了。】
肖览没空管手机。
他翻遍了衣柜特地搭配了一套西装,暗纹领带缠绕着在灯光下显现,袖口别着定制的雕刻精美的金属袖扣,鲜红的皮鞋底在地板上踢踏作响。梳着干净利落的背头,发丝透着黑曜石样的光泽,尽管打扮的成熟,却还是透着几分青年的稚气。
来到大堂外,花园内早已散落着来客,周围时不时传来儿童玩耍的欢笑声。
肖览走入装饰华丽的厅堂,堂内放着悠缓的古典音乐,舞池中央人群晃动着华丽的衣摆翩翩起舞。
肖央国瞅见自己儿子收拾得帅气的模样,别提多高兴,“好小子,头一次见你来的这么早。”
“爸,你这话说的,我哪一年来得不早了,话说哥哥姐姐他们呢?”肖览四处张望着,也没瞧见人影。
“他们在楼上,你待会儿多去跟叔伯们叙叙旧,多认识点人,听到没有?”肖央国语重心长的交代。
“我知道的,爸,先不说这些,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肖览将画卷递到肖央国手上,老爷子扯开卷轴,画着的是一幅松鹤延年,“怎么样,儿子我的手艺,合不合你老人家的心意?”
“好好好,没白教你。”肖央国乐得开怀,成篇出口的夸奖尽收耳底。
“爸,那个叫周俊杉的来没来啊?”肖览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调。
“没想到肖少爷这么欢迎我来。”周俊杉来到肖览的身旁站定,修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眸审视着面前这个许久未见的人。
肖览也同样凝视着他,三个月没见,周俊杉成熟了不少,收拾起来更是令人瞩目,消瘦的脸颊下颌明显,不仔细看,谁也无法瞧见粉质遮盖下的疲惫神态。
“肖览啊,听说周生跟你一个大学?”肖央国的话语声打断了二人短暂的沉默,肖览思绪回笼,应道,“是的。”
“既然是在一个学校就要好好相处,你也把你那些破烂习惯给改一改,别一天做一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事,好好跟周生学学。”
肖览敷衍着应付到,老爷子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二人离开。
露台上,肖览按动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唇舌间溢满了浓白的烟雾。
“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对我说出夸奖的话。”
肖览抖落烟灰,周俊杉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点动的指尖,说没注意到那股视线肯定是假的,“怎么,你想抽烟?”
“可以试一试。”周俊杉就着肖览凝望着的不解的眼色,握着他的手腕举起,将那人沾满唾液的烟头送进自己口中,作势含住烟头,舌尖却有意无意的刮蹭着肖览的指尖肉。
肖览咒骂一声倏地收回手,烟杆掉落,火花摔碎在地,“死基佬,恶不恶心,夸你几句还真就蹬鼻子上脸?!”
“你说什么?”周俊杉声音平缓着,无辜的模样像是在诉说刚刚发生的事是他的无意之举。
肖览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咬词清晰的说:“我说你是个死基佬,不要脸,欠艹。”
“是吗?”周俊杉本就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步步逼近将肖览逼退在角落。
“怎么?想揍我,你打啊。”
等待许久想象的痛感并未落下,还没反应过来,嘴唇贴上了一片柔软,湿软的舌头长驱直入,肖览从未感受过这般强势的侵占,空气被剥夺的眩晕感使他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将那人踹开。
周俊杉连连后退两步,腹部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记拳头,跌坐在地。
肖览嫌恶的擦拭着唇角,作势要吐的模样,嘴上詈骂着难听的词句。由于早上并未吃下多少东西,只能无助的趴在栏杆干呕着。
更可恶的是,一边觉得反胃,一边又对这种第一次的新奇体验而产生了无尽的欣快感。
“这么让你恶心可怎么办,以后我这个死基佬可是要天天跟你见面的啊。”周俊杉掰过肖览秀气的脸,为他解答着他眼中流露的疑惑,“肖先生让你跟着我好好学呢,光是学着怎么仗势欺人,还不如好好学学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不能一辈子依仗着自己的父亲吧?”
“以后要教你的东西多着呢,你要是不听话,肖先生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肖览算是看透了,什么软弱怯懦,什么弱不禁风,都是这狗东西的伪装罢了,实则是一条注视着猎物随时准备扑食的豺狗,“你就是在等着什么时候可以报复我,好抓住机会狠狠折磨我一顿,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周俊杉是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什么叫做报复?
腹部再次迎来一击,还不等缓过神,疼痛一次又一次叠加,“我是不敢再打你脸,可这看不见的地方,没说我不打。”
看着周俊杉狼狈呜咽的模样,直到尽兴,肖览才觉得解气,可又生怕将人发出了毛病,用鞋尖挑起那人的下巴观察着他的状态。
周俊杉仰视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时该有的表情,面容却是潮红的,唇角垂挂一缕晶丝。
肖览呼吸一窒,不得不承认这种猥琐的场景都由周俊杉那张脸撑着,不过只有基佬才会欲罢不能吧?
他可是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
“你是真的变态吧?哪有人被打成这样还笑得出来的。”肖览戏谑道,“你想教我,够资格吗?”
“我告诉你,上次我好心肠的放过了你,可是这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在想着做什么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处在什么境地。”
肖览羞辱性的拍着周俊杉俊秀的脸颊,留下这段话,头也不回的拉开玻璃门往屋内走去,仿佛身后盘踞着的是什么不祥之物,便匆匆消失在了楼层间,徒留身后那道觊觎的视线。
在从前被打是一件很痛苦、很难熬的事,可是那人换作肖览,却会使他浑身都充斥着令人悸动的快感。
周俊杉喜欢这样的感觉没错,但□□的疼痛还是令他缓了好一阵儿才重新收拾好精神挪步回到了宴会厅。
“我会怕吗?”周俊杉轻笑,像是在嘲笑肖览的天真烂漫。
我不会。
我只会将你也拉入深坑里,与我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