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血,祭鼓敲碎夜苍苍;暗如沟,九源归一锁秋深。
为数四十人的队伍于黄昏时启程,南诏策马当先,满脸惆怅又兴奋难耐。
这次他资格总算够了,可参与九泉城祭祀盛典。
“哇…哇…”
头顶上,一群乌鸦掠过。
车队浩浩荡荡从前线进城,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因为,车队押着一个兽人俘虏赶赴祭祀广场。
这是天启336年中秋,南诏18岁。
满月之夜,九泉城中九眼泉纷纷满溢倒流,汇集至城东北处的一口锁龙井。
也正是城中大祭的日子。
“…□□幼女289名,妇女319人、老媪73名,当诛。”祭巫宣读着被捕兽人的罪状。
南诏想起外婆在火炉边说起的故事,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说兽族自身无法繁衍后代,都是靠□□人类女性繁衍后代,但往往出生的后代如同拆盲盒,有半张脸人族半张脸兽族的双面兽族、有雌雄同体的阴阳兽族,也有完全是人形的兽人。
他们常常攻打人类的城池,掠夺女性,无恶不作。
这不,这九泉城已经被兽族围困好几年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兽人消瘦憔悴,比南诏高不了多少,手脚被铁链束缚,静待祭巫的发落。
他在战斗中失去了右眼,可左眼的冷峻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了吗,千万可不能被这些该死的兽人抓住。”
“我听说它们的那家伙…”
“嘘。”
……
一旁,几位涉世未深的小姐居然议论的是“性”。
“愚蠢的人。”南诏不屑地瞟了一眼人群中无知的少女。
人马的气息在月色下与冷空气交织成蒸腾的雾网,一阵冷清。
这是人类第一次抓到兽族,也是人类第一次以祭祀的方式处决兽族。
处决兽人必须堂堂正正,提振士气,告诉九泉城的将士们兽族可杀。
南诏挺直脊梁,昂然自信地跨立在马背上。
他极力表现出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的成熟。
血月满盈,一阵微风掠过祭坛,祭祀广场中央南家战旗肆意飘扬。
白底黑色红眼的狼头。
祭巫神情肃穆地端坐在祭坛上,任由长发在风中飞扬。
他的蓝色眼瞳真挚、严厉、无情。
九泉城的秋意里,南诏听到周围的民众问了一些问题,以及问题的答案,然而这时候他却丝毫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那些话。
总之,两名士兵把那个兽族俘虏拖到了祭坛中央。
“九泉城的列祖列宗,请将远古契约铭刻于我的脊骨。风与雷的主宰,雾与影的君主,看这燃烧的魂灵在灰烬中重生,让沉默的咒语撕开伤口,在此刻,在此地,应允我的召唤……”
祭巫站在祭坛上,向神灵诉说着请求。
要以这样的一场祭祀,祭奠逝去的同胞,祭起反击的大旗,祭出人心的恐慌。
“快开始吧,别装神弄鬼了。”
“是啊。”
……
祭坛下的民众开始不满,他们看太多了这样的表演,只想看这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兽人为引的祭祀。
祭巫转身,示意一旁的卫兵行刑。
兽人被绑在白色的木桩上,一桶清水将他从昏迷中浇醒。
台下有人欢呼、有人目光闪避、有人四处张望。
“请我们的少年英雄南诏南将军上台监刑。”世人随着祭巫指向的方向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南诏。
惊恐,疑惑,不解……
随即沉稳,相较于城外血雨腥风的战争,这都是小儿科。
南诏解鞍下马,一旁的副官立即上前牵住战马。
南诏抽出腰间宝剑,剑名“彻途”,身宽四指,高三尺,剑刃乃是用陨石锻造而成,颜色陈如霜。
南诏持剑上台,倚剑而立,随即双手擎剑,大声说道:“以南家军之名,我,九泉城守卫,南氏家族的南诏,在此宣判你的死刑。”
这是南诏的俘虏,也是南诏的战绩。
一柄利剑从喉结处划下,缓缓划开兽人的胸膛,轻轻扯出还在怦怦跳的心脏塞进了那兽人的手心里,随之将其两扇肋骨尽数取下,交由一旁等候多时的宦官端走,随即行刑官一剑斩断其脖颈。
早已流干了鲜血的兽人捧着自己的心,脑袋滚落到祭坛下。
吓得在场的百姓连连后退。
队伍中一匹烈马纵身跃起,差点踩踏众人。
南诏眼神坚定地直视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兽人,只见祭坛上的血“滴滴”掉落。
“南家军万岁,九泉城万岁。”
人群中,一个少年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头,举过头顶高呼。
“南家军万岁,九泉城万岁。”
“南家军万岁,九泉城万岁。”
……
九泉城满月祭的盛典已结束,天蒙蒙亮。
南诏持剑而立,他微微仰头,天空中的白乌鸦在远处盘旋。
祭祀完毕,被兽族围困了三年的九泉城,也许可以松一口气了。
兽族“男的全杀,女的全奸”的传言带给他们的恐惧往往比战场上直视兽族带来的忌惮更严重。
尤其是这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兽人,带给人类的恐惧是互相之间的猜忌和提防,是对彼此的不信任。
如今九泉城被困多年,援兵未见,人心已散,物资匮乏,虽然军营周边的情况还好些,但城里需要一场这样的祭杀。
南诏在战斗中好不容易才活捉这个“祭品”,为的就是重聚人心,为的就是重整队伍。
“将他的尸首挂在城门上,时刻注意兽族动向。”
南诏下令让副官带小队回营,自己则朝着城中走去。
南家军整整齐齐地迈着铿锵的步伐消失在晨雾中。
南诏回头看了看还在祭祀广场欢呼的人群,眼神中闪一丝怜悯与绝望。
“今夜这乌鸦着实奇怪?”南诏独自呢喃。
城外战场上乌鸦集聚,可这群乌鸦跟了一路,着实难解。
然而早已麻木的百姓竟没有一人做出回答。
见状,南诏转身离去。
……
离开祭坛,乌云席卷大地,暴雨顷刻来临。
南诏径直走向城中的酒肆。
此次出城战斗已数月,枯燥的军营生活,让进城的南诏想放纵一番。
来到熟悉的酒肆,这里正好有一场冲突。
“老爷,您还没给钱!?”
“老子来你这吃酒是给你面子,你还敢管老子要钱。”两名身着南家军战衣的兵痞骂骂咧咧地踢开了跪在地上的酒肆老板。
“咣仓”的酒杯破碎声、周围的闲言碎语声、黑暗中隐隐可闻的犬吠声……
“噼噼啪啪”的雨开始下了起来,南诏面色冷峻地走到了两名士兵的身后。
其中一人高举手中的刀把,跪在地上的老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肆无忌惮的狂妄在这两名士兵身上散发。
然而,举起的刀把,终究是没有砸下。
两个兵痞,丝毫未觉察到南诏的靠近,发觉时便一前一后的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了泥泞的水坑里。
他们不认识南诏,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南家军的士兵。
但他们知道,眼前之人他们惹不起。
酒肆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有窃窃私语,有掩鼻叹息,也有惊慌失措。
“啊…啊…”暴雨中,一声声惨叫盖过了倾盆大雨的淋漓。
再细看,此时的两人已被打成猪头脸。
南诏并不是爱打人,他只是希望九泉城的百姓看到,南家军不欺负百姓。
“滚。”
南诏并不想过多惹事,也不想过多追究,他只想安静地喝杯水酒。
看着远去的两人,南诏踏着一丝怒意跨进了酒肆。
可能是刚刚的凶狠劲,吓得酒肆的人都不敢出来。
酒肆的老板一瘸一拐地走到南诏跟前,笑脸相迎。
“一壶酒,一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