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变故

风吻茗在原地气了半天,直到楚言一的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才敢起身对着房门装模作样的拳打脚踢了一番,她这可不是怕了楚言一,她只是......赶了一天的路,累了而已。

要是这么纠缠下去,楚言一肯定不好过。

哼。

本公主给他个台阶。

风吻茗将自己摔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床边的帷幔发呆。

楚言一在她五岁的时候被神农雨歌捡回来,可以说她认识楚言一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但却是她最摸不透的一个人,他可以将所有的关心与陪伴奉献给她,但却不会和她说一句交心的话,承诺更是如幻梦,从未在现实里落下哪怕一丝痕迹。

她每次想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能防备的人,连他们第一次见面楚言一都满怀着对敌人的戒心。

哦对了,楚言一这个名字还不是他的,是神农雨歌给他现取的。

当时捡到他的时候,问什么都不说话,神农雨歌哄了好久都没撬开他的名字,一问问题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全身炸毛,紧绷着神经推开神农雨歌跑远,最后神农雨歌实在没办法了,不能天天叫人家小公子小郎君吧,只能亲自选字给他取了个名字——楚言一。

言行一致,知行合一。

那个时候还是神农雨歌带着风吻茗在外面四处流浪的时候,但神农雨歌常常在外面诊病,一去就是一整天,而且很多病情重灾区不方便带着风吻茗,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楚言一在带着她玩。

虽说楚言一就比她大两岁,但却可以像一个大人一样照顾她,不用让她天天误食神农雨歌研究的药粉简直太贴心太可靠了。

有时候风吻茗都觉得自己能活到这么大多亏了楚言一在身旁阻止她的一切作死行为,所以楚爸爸的告诫绝对是要听的。

唉,枉她那么辛苦的翻墙,大好的度假时间就这么没了.....

没了!

风吻茗一把蒙上被子,蹬掉鞋子,咕噜咕噜钻进被窝里,表示今晚的康桥与她无缘。

次日——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闷在被子里睡觉的风吻茗一把掀开被子,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她也不睁开眼,全凭借记忆摸索到房门,顶着个蹂躏了一晚上的鸡窝头出现在楚言一面前,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先靠在门上接着睡了。

楚言一:“.........”

“还睡呢?都中午了?这下你怎么不嫌再磨蹭就用晚膳了?”他伸手在风吻茗耳边打了个响指。

“啊!”风吻茗倏地转醒,龇着牙从喉咙里咕哝出声音来,发出来的音调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但却被楚言一get到了,一个小枣栗盖在她的脑门上。

“别抱怨了,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去祭拜。”楚言一把她推回房间,合上门,自己靠在门框外等候。

风吻茗反应过来,隔着门不满的发泄自己的怒气:“楚言一!你居然就任由我睡到大中午?!”

她洗脸梳头的间隙还听到某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你不是老说自己辛苦吗?刚好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咯。”

“谁会挑玩的时间休息啊?”风吻茗将头上的发带狠狠一束,“我看你就是嫌我烦了!”

楚言一:“.........”

托某人的福,风吻茗一收拾好就能吃午饭,二人坐在客栈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边吃边掰头。

往年山城镇到这个时候都会比较热闹,因为大陆上的人都知道神农雨歌的名号——中医杏林垣手,而山城镇却是唯一一个建造了神农雨歌庙宇的地方,名为医圣庙,那些受到过神农雨歌恩惠的百姓会不远万里的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小镇在她忌日的那天奉献出自己最真挚的祝福,对神农雨歌感恩也好,对自己的祈愿也好,都是对前者的镌刻铭记。

“医圣庙在南边,可要小心点哦。”

“啊?咋回事儿,我刚才看见官兵在南边封路呢?”

“南边?是凉州口吗?那不是南陌的地盘?”

“就是南陌凉州口,三个月前感染了瘟疫,南陌皇不管,任凭老百姓染病,要不是驻守镇外的官兵严加看管,不许凉州口的百姓乱跑,咱们现在这会儿呀.....”那人还颇有范的点了点在座的各位吃瓜群众,补上了最后一句话:“都得倒。”

“嘿,你这厮,说得怪玄乎的,那你倒说说,这凉州口好好的,怎的染上了这么个病症?”另一个人不服气,来到那人跟前和他对峙。

那人歪唇神秘莫测的一笑,像是掌握了不为外人熟知的秘辛一样摇头晃脑的向众人剖白:“这还用问吗?南陌皇在一年前册封了一个研学巫蛊之术的人为国师,在国师来之前,南陌可谓是时和岁丰,物阜民康,怎么偏偏在国师来之后,百姓大病小症不断,如今,连凉州口都沦陷了,若非那国师用巫蛊之术残害百姓,凉州口何至于此啊?”

风吻茗听到这嚼东西的嘴一停,抬眸和楚言一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嘲弄。

其实这人并没有说出什么准确性的证据证明那位国师确实是凉州口的始作俑者,只是凭借自己对巫蛊的认知就肯定的将自己的猜想化作了事实,他想就想吧,谁也没限制他想什么,但他居然还说出来,真不知道应该夸他表达欲旺盛还是该唾弃他凭空造谣。

风吻茗夹起一个鸡腿,挡住左前方人群的视线,悄声对楚言一说:“这人有七成是江湖骗子。”

楚言一一手支着下巴,视线压根没往身后瞟,对她的悄悄话却是无比赞同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好了,你终于能在人群中辨别出谁是骗子了,下次可不许随便跟陌生人跑了昂。”

风吻茗:“........”

好汉不提当年勇。谁没有年少轻狂,无畏无知的时候呢?就因为前两年自己轻信了骗子一句话跟着他走了三公里,她就要被嘲笑到现在吗?

楚言一:十四岁,还无知呢?

风吻茗:呜呜呜.....

隔壁又传来声音,另一个人显然跟风吻茗二人是一个思路,认为这个连一句口头证据都没有的人在胡诌,他看着纷纷倒戈的百姓,依然跳出来反驳:“这位公子说话可要讲实例,求证据,说给百姓听的都是空口白话,若真遇上个置身其中者,岂不让人笑话了去?”

“说的也是哦,光听他在这给咱们说,那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对啊,这位公子可有证据证明南陌国师确实心术不正?”

“.........”

四周人议论纷纷,基本都是在谴责那位空口白话的公子,他被底下人愚蠢的想象力气的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才和他对峙的那人,冷哼佛袖离去。

风吻茗在一旁目睹了全程,这么说起来,她倒是开始对凉州口的瘟疫感兴趣了。

“楚言一~”她将嘴里一直咬着的筷子放下来,贱嗖嗖的叫了一声对面的人,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被某人扼杀在摇篮里了。

“不。”楚言一一声令下,忽略掉风吻茗瞬间垮下去的表情道:“南陌的事就交给南陌自己管吧,他们又不是没有能治病的医师。”

风吻茗深吸一口气准备反驳,又被他掐准时机堵了回去:“你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吗?祭拜。祭拜完了还要去参加蜀帝的生辰,你可别告诉我,比起老老实实的参加宫宴,你更喜欢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等着被严罚?”

风吻茗:“.......”

好有道理哦。

“好吧好吧,只要我不看到,我就当我今天睡到下午啦!”风吻茗丧着脸无奈的夹起一筷子青菜塞嘴里囫囵的说道。

楚言一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

每次跟风吻茗交谈都感觉自己在跟大脑玩一二三木头人,既幼稚又难防,她忽左忽右的思想更是让他如同吃了一颗酸话梅一样,光是想想就咬紧了后槽牙。

两人吃过午饭前往医圣庙,医圣庙位于山城镇的一座小山丘上,要爬上去可得废点功夫,更别说风吻茗还提着她那大包小包的物什。

“不是我说姑奶奶,你拿这么多东西,过去了放哪儿啊?”楚言一在前方又得拉着风吻茗又得拉着物什,可谓是双手耗尽全凭一张嘴在撑着。

“怎么没地方放?我还觉得东西少了呢。”风吻茗背上背着一个大行囊,像一个陈年老龟一样缓慢的前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刚踏上一个台阶就被惯性推得左摇右晃,幸得龟壳......啊呸,行囊卡在了石头上,才不至于让她就这么失足滚下去。

楚言一:“...............”

这看似是在为难风吻茗,实则是在折磨楚言一,风吻茗这个废物搬东西从来不用劲儿,要不是楚言一在前面死拽着她,光是皇宫的墙她都翻不出去。

万幸,楚言一终于拖着一堆废物平安到达了山顶,一眼望去,简约气派的医圣庙静静的矗立于绿树之间,黑瓦的飞檐刺破阴冷的寒气,允许阳光直射于顶,庙前的香火气将山风揉碎成青灰色的细线,一圈一圈的缠绕在褪色的红廊柱间,青石阶上游动着朝拜者的背影,经过时震醒了藏在地下的青苔,晃着脑袋欢迎来客。

风吻茗跟在人群身后排队,约莫排了一个时辰左右,两人才进到了庙宇内。

庙内神农雨歌的金色雕像有三米高,衣衫如九天神女一般绰约翩跹,她双手交叠立于腹前,眼帘微垂浅笑的注视着朝拜者,其中的慈怜不言而喻。

“久闻医圣大名,今日倒是杨某有幸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还有些耳熟,风吻茗闻声望去,可不就是先前调侃过的骗子先生嘛。

风吻茗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置可否:“你还挺有眼光。”

这位杨某笑着摆手:“公子抬举,医圣面前不敢敛誉。”

“缘何不敢?医圣管得了你疑难杂症,还管不管你出口成章吗?公子就是有此才华,在下不过是以眼见为实,吐肺腑之言罢了。”

风吻茗看着旁边的楚言一已经将搬上来的东西在供台上一一摆放了,也不再废话,起身上前帮忙。

杨某倒是听懂了其中隐喻,轻轻皱眉,盯着风吻茗的背影看了半晌,“你......”

风吻茗的鼻尖处萦绕着供台上香火的清苦余味,身前的供桌忽的发出了“嗡”的一声轻颤,像是被无形的手点燃的引线,下一秒,一簇赤黄的火苗猛的窜起,带着灼热的气浪直扑门面,差点烧到她的眉毛,她惊叫着后退,被楚言一疾步上前抓着扑在地面。

“快去叫人!走水了!”楚言一一骨碌起身,昂声向那位还在呆住的杨某道。

“哦哦.....好......”杨某回过神,拔腿转身离去,就在他快要踏出庙门的时候,支撑屋顶的木梁像是计算好了一般,“轰隆”一声砸下来,死死的压在他后背。

他半个身子卡在门槛里,拼尽全力向门外挪动,最终徒劳无功。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风吻茗瞳孔紧缩,下意识的看向楚言一,见他脱下外袍灭火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慌乱的抄起摆在地上的蒲团冲进火舌里狂拍。

“怎么会.....咳咳....着火?”风吻茗被呛的连声咳嗽,屏着呼吸灭火,可那火像是被灌输了妖气一样,被拍进地里还能卷土重来,死活不灭。

“是不是庙内太干燥的原因......”楚言一话都没说完,那火挑衅般的从雕像身后钻出来,叫嚣着冲向二人。

“啊——”风吻茗被烈火打的连连后退,偏偏庙内跪拜区和等候区离的太远了,外面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浓烟早已遮蔽了视线,外面的朝拜者听不到里面的哭喊与巨响,光凭他们两个人在这胡乱跳脚显然是以卵击石。

火势愈发凶猛,甚至烧到了屋顶,“噼啪”的爆裂声不绝于耳,不过瞬息,火焰就顺着雕像的衣纹向上爬,金色的漆皮被高温融化、剥落,露出焦黑的木头肌理,浓烟充斥着庙宇,整座雕像被团团裹在交织翻涌的灰烟与赤火中,风吻茗绝望的目光和雕像盛满希冀的星眸交汇。

她突然浑身脱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哭喊道:“楚言一!快想办法!”

楚言一不是没有办法,他现在整个人都埋进了火焰里,身前身后都是窜动的火舌,每扑灭一处,另一处又立刻燃起。他必须眼观六路,稍有不慎就会被火舌卷住,更遑论分散注意力去听风吻茗的声音,在他扑掉眼前的一片火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轰隆”声,像是巨物倒塌的声音,混杂着断断续续的女声,如惊雷般贯进他的耳朵。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灭火早已无济于事,再耽搁下去两人都要葬身火海,甩甩头发上的火星冲了出去,拉起还在哭泣的风吻茗狂奔出去。

他们踏出庙门的一刹那,古老的红廊柱再也支撑不住,像一个年迈的老者看着自己心疼的孩子离开后放心的倒下,灰尘缠绕着青烟直冲天际,路上的朝拜者吓得调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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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客兮
连载中神农雨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