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刚冲完热水澡,湿热的暑气便被驱散了大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王清发来的消息:余哥,出来吃东西吗!我和附一泽在鸣宜小区这。
王清拍了一张吃烧烤的照片给他。
大逗熊:特好吃。
正觉饥肠辘辘的江余指尖一动,回了个干脆的“来!”
窗外夜色里仍带着夏日的燥热,他索性只套了件宽松的白T恤,随手抓了钥匙,确认门锁好后,便朝着鸣宜小区的方向快步走去。
鸣宜小区门口的烧烤摊支着亮晃晃的灯,油烟裹着孜然和肉香在晚风里翻涌,人声、碰杯声和滋滋的烤肉声裹着夏夜的热气扑面而来。
江余刚走近,就看见王清挥着串烤筋朝他喊,附一泽和另一个男生正埋头啃着烤翅,铁签子在一次性餐盒里堆了小半。
“余哥这儿坐!”王清忙往旁边挪了挪,塑料凳腿在水泥地上刮出轻响,“这家烤脆骨绝了,我刚跟老板娘夸了三遍!”
正刷油的老板娘笑着朝江余点头,他刚坐下,就顺手拿起一串烤五花塞进嘴里——油脂焦香在舌尖化开,还没嚼两口,手腕上的创可贴就被王清的目光黏住了。
“余哥你手咋了?”王清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了点,眼里全是担心“又跟谁闹了?”
江余嚼着肉含糊摇头,指尖无意识蹭了蹭创可贴边缘——那是砸石头的手:“摔了下,早没事了。”
“摔的?”王清显然没全信,却没追问,转而垮了垮脸,“刚才发消息你半天不回,我心都悬着,还以为你又被简亦辰堵了——今天早上你被他拎去办公室的样儿,我现在想起来都替你慌。”
“咳咳……”江余猛地呛了一下,烤串上的辣椒粉呛进喉咙,辣得他眼眶发紧。
脑海里瞬间闪过简亦辰拽着他后脚腕、把他从围墙上扯下来的画面——哪是“以为”,明明是真被逮了个正着。
他咳着拍胸口,附一泽递来瓶冰汽水,江余猛灌了两口,才压下喉咙里的灼意,声音发哑:“没被堵,就是刚开始不想出来。”
王清“哦”了两声,指尖戳着烤八爪鱼的吸盘,又忍不住问:“余哥,他们说你真转去简亦辰班了?”
“嗯。”江余咬着冰汽水的吸管,喉结动了动,“还成了同桌。”
“不是吧?”王清眼睛都瞪大了,“简亦辰那性子,跟块万年冰似的,上课连头都不往旁边转,跟他坐一块儿不得憋死?换我宁愿坐最后一排独座。”
他说着往江余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你到底咋想的啊,非得凑上去?”
江余盯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脆骨,突然勾了勾唇角,语气漫不经心:“他成绩好,抄作业方便。”
王清刚“哦”了一声,就听见江余又补了句,声音轻得像被风刮了下:“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这话一出口,王清举着烤八爪鱼的手顿在半空,眼睛直愣愣盯着江余,连嘴里的章鱼须都忘了嚼——要知道上周江余还跟他们吐槽,简亦辰“走路都带着寒气,能冻僵半条走廊”。
问题是余哥当时连人家名字都叫错,叫什么来着,哦叫简子辰。
江余没管他的愣神,又拿起一串烤玉米,牙齿咬开焦脆的外皮,甜糯的玉米粒混着烟火气落进嘴里。
他忽然想起简亦辰,帮他贴创可贴时候的那表情。
烤串签子在餐盒里堆成小堆,江余刚擦完嘴,就听见王清“哎”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巷口路灯下走过来个人,灰色T恤贴在清瘦的肩上,手里拎着个黑色垃圾袋,正是简亦辰。
江余的动作顿了半秒,指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裤子上的碎屑,校霸的散漫劲儿压过了那点莫名的慌,只抬眼扫了对方一下,没先开口。
明明晚自习翻墙被抓还不久,此刻隔着半条飘着油烟的街撞见,倒显得有点刻意。
简亦辰也看见了他们,脚步没停,直到走近了才站定,目光先落在江余的手腕上,又扫过他泛红的唇角,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刚吃完?”
“嗯。”江余应得淡,下巴微抬了抬,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确认道:“你租这儿?”
话刚出口,脑子里就蹦出下午A栋一楼阳台下的小狸猫——那会儿小猫蹭着他裤腿撒娇,他还纳闷怎么这么亲人,原来简亦辰是猫主人的邻居,难怪小猫见了他不怯生。
旁边的王清凑过来,偷偷拽了拽江余的衣角,又对着简亦辰干笑两声:“辰、辰哥也住这儿啊?怪不得总觉得你身上凉飕飕的,跟揣了块冰似的……”
话没说完,附一泽就攥着他的后领把人拖走,手里晃了晃零钱:“别瞎扯,便利店新出的冰棒,去买两根。”
被拽走时,王清还不忘回头喊:“余哥你撑住!别被冻着!”
脚步声渐远,巷口只剩他俩,晚风卷着烧烤摊的余味吹过来,江余盯着简亦辰手里的垃圾袋,没主动找话,直到简亦辰先开口:“手好了?”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说创可贴,下意识把手腕往身后藏了藏,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不耐烦的掩饰:“小伤,早没事了。”
简亦辰没戳破他的小动作,只是点了点头,拎着垃圾袋往垃圾桶走,脚步慢了些。
江余犹豫了两秒,还是跟了上去,看着他把垃圾分好类投进桶里,才慢悠悠问:“A栋一楼的小猫,你邻居家的?”
“嗯。”简亦辰转身,路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浅影,“每天下午傍晚都在阳台下待着。”
“难怪。”江余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心里却想起小猫软乎乎的爪子,“它喜欢吃什么!”
问完之后,江余觉得自己有点傻,猫不是喜欢吃猫粮吗。
“它不吃咸的。”简亦辰说,声音没什么波澜,“下次带点猫粮,便利店有。”
江余“哦”了声,没接话,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忽然觉得夏夜的风有点黏:“你…还有事吗?”
简亦辰平静道:“没。”
他抬手指了指反方向:“走了”,没说“再见”,也没说“明天见”,带着点校霸特有的别扭。
简亦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T恤领口——那里还沾着点烧烤的油渍:“衣服脏了。”
江余猛地低头去看,再抬头时,简亦辰已经转身往单元楼走,只留下个清瘦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摸了摸领口的油渍,喉结动了动,没骂人,也没笑,只是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脚步比来时慢了点,心里那点莫名的燥意,倒被刚才那句没温度的提醒,压下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