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混沌伊始,人间、蓬莱、云罗并无太大区别,人妖神魔亦为同源所出,本是共栖于世的。奈何各族摩擦、纷争不断,长此以往逐渐生灵涂炭,为避免宇宙浩劫,上古三神无奈分离三界,并约定三界由三神各自管理。
是以形成仙神玄清统领蓬莱、人神素音统领人间、妖神崖幽统领云罗的局面。
彼时仙界未存天风海,归墟藏匿于人间东海之下,故而云罗中每一次妖魔冲撞产生的震荡都会令东海引起剧烈海啸,九州国沿海百姓频繁遭受海水倒灌苦不堪言。
为此玄清封印了归墟入口,并命崖幽随素音前往凡间共同治理出逃的妖魔与肆虐的洪水。谁料二人因此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崖幽私自将逃至凡间的妖族免于责罚,又弃云罗不顾欲长伴素音定居于人间望州,此为忤逆天道之举,很快二人皆受到仙界责罚,最后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
此后,天帝玄清将崖幽永生囚于云罗,并在归墟之上加固封魔阵令云罗中生灵再不得重回凡间。云罗至此成为了外人口中的无间炼狱。
“但实际上,云罗本也是从宇宙混沌中独立出去的一部分,并不是他们所说的寸草不生、烈焰不灭。”映生撤下先前为抵御鼠妖攻击而结下的金丝网,好奇更甚,
“可我们引渡残识之时,将无妄台上判恶的生灵都押入了云罗,即便曾经的云罗是妖族的家园,如今也应是恶灵肆虐,如何还能是三界里最好的地方?”
她蹲在地上,看着为躲避魔气仅露出半个头在地面的鼠妖,不禁觉得好笑:“你看你们还要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明明一点都不宜居。”
“不是这样的!”“鼠大王”摇着头否认,“十六年以前,来到这里的恶灵残识都会受到云罗界的惩戒,被押入化魂池历经灼魂之苦,最后魂飞魄散永绝世间。
崖幽大人并不允许做了错事的人被轻易饶恕。就连他自己……”
逝霄听闻父亲名字,也一并蹲到了映生身旁急问:“他怎么了?”
“他同样将自己关在化魂池里千年,夜夜忍受蚀骨焚心之痛,以此惩戒自己当初犯下的过错。”一阵魔气袭来,探头的鼠妖们纷纷钻进土里去,直到魔气离开,他们才又重新试探着张望出来七嘴八舌继续说,
“那简直就是活受罪。”
“他不就是仗着死不了才这样折磨自己。”
“玄清取走他的妖丹就是想叫他求死无路吧?”
“神仙真是太坏了!”
“喂,你们。”其中一只鼠妖觉得不对劲,喊话蹲着的二人,“你们不会是来捉崖幽大人回仙界受罚的吧?”
众鼠立刻重新聚在了一起,摆出一副要和他们誓死抵抗的阵仗:“崖幽大人虽然丧失了法力,但我们鼠鼠还在,我们妖族任何一份子都会是他的武器!”
映生见他们激动的模样,赶紧温声解释:“不是不是,你们别误会,我们是自己人!”
“也就是说,十六年前崖幽丧失了法力,从此再无人能够制衡云罗的恶灵,才导致如今云罗魔气肆虐。”逝霄眼神失焦。他感受着涌动于体内的强大魔力,怎么也没想到害了父亲乃至云罗的竟是自己。
可将万年修为送予逝霄是海龙珠自己的选择,这并非逝霄的过错。映生担忧他过分自责,于是装作不懂询问鼠妖:
“一介妖神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丧失法力?据我所知,残识即便没有妖丹也是可以靠修炼不断提升修为的,我们天风海就有不少躲起来偷偷修炼的坏蛋呢。”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这点。曾经他的神丹被映生封印,他同样能在天风海修炼成魔。所以即便他吸收了海龙珠的修为,父亲也该在囚禁的万年里重新修炼了功法才对,怎么可能突然法力尽失?这事分明和海龙珠,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看来是他白自责了。
年长些的鼠妖似乎知道得更多些,于是自告奋勇说来:“十六年前,云罗来了个跟你们一样神丹尚在的神仙。原本我们都以为她是带着天帝的口谕前来特赦崖幽大人的,却没想到她带走了崖幽大人所有的法力,还将自己练成了云罗最强的魔。”
“她说,这都是素音欠她的。”
“元妤?!”逝霄和映生异口同声喊道。
刹那,方才还在林间游荡的魔气们似听闻了最高指令,一同朝二人重新袭击而来。电光石火间,映生撒下一把厚重的尘土将地上灰鼠们严实掩盖,继而唤出一根新制的藤鞭,于双手中紧紧握起。
“这是新武器?”逝霄唤出身后魔龙,以龙之咆哮击退最先靠近的黑团,还有余裕好奇她手中之物。
不过她并没有时间陪他嬉闹,只疑问:“你不是说魔气不会攻击魔神吗?又骗我?”
“冤枉啊,那一定是私仇。”言谈间,他化神力为一把金色斩魔剑,与映生的藤鞭刚柔并济共同克敌。
二人功法相近,配合默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毫无半点破绽。没几下子,那些魔气就已败下阵来,各自散的散,逃的逃,只剩腿最短的一下被映生用幻生术打出了人形,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是你?”逝霄盯着正在映生脚下苦苦挣扎的浑圆男子,心中忍不住窜起一股怒火,蹲上前去拍打他的脸道,“别来无恙啊李大人。”
“魔神,魏宁……不是,仙女,仙女饶命啊!”李大人满是横肉的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还有什么命可以饶的,你早就已经死了。”映生提起藤鞭用力抽打了他两下,“李通,善恶有报,害人终将要害自己,无妄台判你入云罗便是你作恶一生该有的结局。”
“不要啊!我不要魂飞魄散!都是那个女人干的!是她控制了我们要我们霍乱三界!”
不听他的大哭大喊,映生已运作法力将藤鞭渡上李通手腕将他双手牢牢缠捆,直接将他丢到了一旁。
“元妤竟还在作恶。”逝霄嫌那坨肉聒噪,打个响指使他彻底失了声。
映生一脸忧愁看向他,语气中带着指责:“我之前都忘了问你,所以在我失去意识后,元姝姐姐并没有成功说服元妤的神元改邪归正?那你怎能放任人间百姓不管,回天风海做跳归墟这种傻事?!”
逝霄百口莫辩:“虽然她没有凭元姝的三言两语就解开心结,但我以为连羽的话已让她有所醒悟了……”
“连羽神君?”
他突然委屈地捂住胸口咳嗽几声,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你都不知道,咳咳,我为了保护后宫中人也受了很重的伤的……阿生,你别生气嘛,我来了云罗正好可以将她彻底斩杀,这不也是救天下百姓嘛……”
映生不想流露对他的心疼,干脆上前迎接朝他们走来的鼠妖族人。
“十六年了,林中的魔气还是首次被彻底赶跑。”年迈的老者走在最前,向他们弯腰行礼,“看来你们确实不是坏人,先前族人多有得罪,谢二位仙人不杀之恩。”
“自三界分割以来仙妖两族便是世仇,你们有所防备也是正常。”映生扶起老者,“老人家快快请起吧。”
鼠长老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二人,疑问道:“自万年前蓬莱封印归墟后,仅罪人与魔方可入境云罗。二位不像犯了过错,又为何来到这个永无轮回之地?”
“一个是魔一个是神,他们相爱就是错!当初崖幽大人不也是为了……”不知从哪冒出个稚嫩的声音抢答,不过很快被身旁人捂住了嘴。
“唉!童言无忌!”老者哀叹。
“没关系。”映生笑言,“事实上,我们是受天帝所托,来到云罗诛杀罪魔元妤,还有解救妖神崖幽的。”
“?”逝霄站在一旁哼哼,这笨鸟何时学会了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说起假话来竟和真的一样,指不定自己以后也要被她给骗了。
“二位,若你们真是为救妖神而来,便也是我们云罗万灵的恩人。”言罢,他吱起鼠语,领一众族人跪地行拜礼。
眨眼间,拜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仅是鼠族,就连林中的其他生灵也接二连三化形加入了叩首的队伍。密林之中刹那人山人海,感恩的话语已在山谷中形成悠悠回响。
逝霄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即便他于人间十六年行万里路救千万人,也不曾有一刻如此直面感受到自己正被寄予带领万物向阳而生的希望。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映生,终止不住暖意从心底涌出,一直流淌到手心,叫他温柔握住了她手。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她竟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阿生,你怎么了?”
“坏了,我好像,吹牛吹大了!”她尴尬地抬起头对他小声说,“这可怎么办啊?我没想到林子里的妖有那么多啊!”
“……”逝霄轻咳两声,接着挥手施法,叫满林叩首的妖族重新站起了身。而后,他问最前方的鼠族长老:“前辈,你们可知崖幽现在在哪?”
老者摇摇头,指向一方:“自秘踪林往东南而去,再翻过几座大山,便能见到一片绿如翡翠的大海,妖神崖幽的水晶宫便在此海之下。但如今翠海已被魔气笼罩,硬闯或有性命之忧,云罗众妖也无法知晓妖神是否还安康……”
“元姝既然还活着,便说明崖幽无碍。”映生看向鼠长老手指所指,与记忆中方才魔气逃窜的方向并不一致。她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无声挣扎的李通,继续询问鼠长老:“你们提过的化魂池又在云罗何处?”
老者又朝另一处指:“朝着落日走,日光熄灭的地方,就是化魂池所在。”
她满意牵起束缚在李通腕上的藤条,喊上逝霄与大家拜别:“好,那我们就先往西边去,叫这些坏东西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