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窗户玻璃在年前赶到,两人又继续分开睡觉,江冬雨搬回了她那个屋子,但睡眠质量不知为何却没有前两天的好。
两人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一人学一天习,一人上一天班的日常,只是这两天,江冬雪比平时回来的都要晚,每次都在江冬雨洗完澡准备去睡觉的时候回来。
刚开始江冬雨还问问,江冬雪迷迷糊糊的也解释不清楚,再后来江冬雨就懒得管了。
腊月二十八,江冬雪放假,可她依然起了个大早,着急忙慌地出门,刚起床还没换衣服的江冬雨见此情景问了一句。
江冬雪轻笑:“陪人。”
准备出门时顺便叮嘱她:“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守好门,明天我也说不准什么时间回来。”
“哦…”江冬雨突然想起来,“那明天上午我帮你把家里打扫一下吧。”
江冬雪边穿鞋边回答:“随便,但主卧就不用了,我打扫过。”
“那你房间用不用我帮你收拾一下?”
话未完,江冬雪就碰上了门,没个回答,江冬雨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
中午的时候,江冬雨下了一锅三鲜馅的饺子,她记得江冬雪也爱吃这个馅的,就给她留了一包。
下午江冬雨没有再刷题学习,而是在电视上找了一部评分较高的电视剧消耗时间。
外面的炮声层出不穷,快过年了,江冬雨突然想到,她的生日快到了,还有,江冬雪的生日……
她将电视剧暂停,打开被自己冷落了很久的V信,里面的未读消息清一色地全是群消息。
江冬雨平时并没有打游戏的爱好,刷视频也提不上兴趣,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能跟自己聊天,手机里除了简单的工具和社交软件外,就是清一色对学习有帮助的软件。
于是她的生活百无聊赖,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也只有解题的那种快感,能让她提起兴趣。
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旁,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她缓身躺在沙发上,听着电视剧里男女主你侬我侬的声音,不知觉,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她的手脚冰得发麻,电视剧也已经播到了大结局。
想起身,脑袋却忽得有些胀痛,但她以为是刚睡醒的原因,并没有过多在意,关了电视后,就回屋里睡去了。
半夜时分,窗外又下起了雨夹雪,在空中缠成灰白色的帘幕,远处楼顶上的红航空灯,在雪幕中忽浓忽淡,像一颗将熄未熄的炭。
江冬雪站在窗边,将嘴里的棒棒糖拿走后,在窗户上呵了一层白气,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橘子味的小猫。
“小雪。”
病床上刚醒来的女人叫唤了一声江冬雪,江冬雪回头微笑地应了一声,走到跟前蹲下身,静静听着女人的话。
女人将被子里的手伸出,温柔地触碰江冬雪因含着糖而凸起的脸颊,关心地问:“怎么还不睡呀?”
“还不困。”江冬雪轻声回答。
今天是因为什么,女儿才彻夜不回家来照顾自己的,她到底是不是还不困,自己心里当然很明镜。
看着她那张挂满了懂事的脸,女人心底涌出复杂滋味。
但江冬雪她是个很要强的孩子,这点她很清楚,于是也没有当面戳穿她。
“大晚上的就别吃糖了。”
江冬雪听罢一笑:“妈,你就别拿外公的那套来说教我了,迷信。”
女人淡笑,敲了下她的头:“我是说你大晚上的刷了牙还吃糖,谁像你似的。”
江冬雪摸了摸被敲的头,不再说话,脸上笑色递加。
“后天是不是就除夕了啊?”女人又问。
江冬雪知道她想说什么,点了点头,但脸色却阴沉了下来:“不过了。”
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女人知道,她又在跟自己赌气。
女人心里有些愧疚:“怎么能呢?小雪不用担心妈妈的,妈妈又不是不能动弹了,生日就要开开心心的,况且小雪不是有那么多朋友吗?”
这话像一团烈火在江冬雪燃发:“你身体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今天我放假了能提前来医院看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了省钱连药都私自停了,我还敢丢下你去庆祝什么生日吗?我……”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面对妈妈,她总是不能将脾气持续发完,将心中的烈火消灭后,她又继续补了一句:“我长大了,生日不过就不过了。”
灯被打开,两人的眼被灯光晃的同时一眯,向紫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手还搭在开关上未移开。
她的表情有些欲言难止,沉默了许久,才等她开口:“阿姨,您听她的吧。”
江冬雪妈妈私自把药停了这事,向紫或多或少也算个旁观者,她也试图阻拦过,但女人决绝的样子却让她心照不宣,她作为江冬雪的知心朋友,也是知道江冬雪家里的困难的。
因为这件事,她心虚了好几天,感觉有些对不起江冬雪,面对她时,表情都变得很不自然,经历万千思想斗争后,她最终还是告诉了江冬雪。
“阿姨。”向紫脸上的表情已经成了苦笑,“能有个亲人在身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情绪从女人的眼中流露出来,她将女儿拥入怀中,知道自己有些理亏,便后退一步:“那你去替妈妈见见你外公好不好?”
向紫将灯关上,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幽暗的病房内安静至极,江冬雪的呼吸声在女人耳边起伏,她动了动身子,换了种姿势让女人怀抱着。
她默认了。
黎明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射在脸颊上,江冬雨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眼时间,正好七点整。
三个小时前她因为鼻子不通醒了一次,头脑依旧胀痛,伴随着喉咙间的干涩,才知道昨晚自己是被冻感冒了。
她有些无语自己的体质。
吃了药又睡了一觉后,就感觉头和喉咙恢复的差不多了,但鼻子还是有些堵塞。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江冬雨想起了今天的任务,打扫前不忘给江冬雪发消息问她的那个房间是否用清扫。
没有回应,江冬雨就想着先把自己那个屋子和客厅收拾了吧。
于是她将手机放到床头,边打扫边等着江冬雪的消息。
将脏衣服全部扔进了洗衣机后,就去扫地拖地。
她从自己行李箱里找了一块不怎么用的布,去洗手间接了盆水,就开始擦屋子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顺带将整个屋子都收拾了一遍。
等全部忙完,她已经累得瘫在了沙发上,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家,江冬雨只觉得很温暖,脸上洋溢出了笑容,鼻子都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江冬雨又回到房间里看消息。
但自己发的那条消息好像石沉大海一样,久久没有被回复。
她接着又发了个问号,见还是没有动静,只好发了一条消息提醒[那我去收拾你房间了,我不动你柜子和抽屉。]
昨天她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自己一句不用打扫主卧,但却没有提及到她的卧底,所以江冬雨认为应该是用打扫的吧。
而且她都让自己在那个房间睡过了,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吧,自己不动她的柜子和抽屉应该就没事吧。
见还是没有回复,江冬雨也就当她默认了,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拉窗帘,显得有些昏暗,她发现,江冬雪的房间好像有一些不一样了。
好像比之前更干净了,甚至比自己刚才打扫过的隔壁还要干净,空气中多了一丝茉莉花的清香,这让她想起了那间主卧,也是这么的干净。
江冬雨走进去,慢慢被这清香包裹,她向四周环顾,这房间给了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的余光被江冬雪的书桌吸引,江冬雨愣了一下,上面放着一套高中的历史试题,她不自觉的走过去查看,翻开的那一页被写得满满当当,但据江冬雨所知,这高中的九科里面,江冬雪尤其最不喜欢的就是历史这个科目了,更别说主动背书和刷题了。
这不免让江冬雨有些疑惑。
可最后江冬雨也没多想,主动将她有些杂乱的书桌收拾了一下。
途中,她发现了很多自印的试题卷子,各个科目的都有,无一不是被写得满满当当,而且正确率还出奇的高,让江冬雨都有些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江冬雪的东西,但那熟悉的字体,又让她撤销了这个想法。
将文具和卷子差不多整理好后,她的视线被靠着墙的一张反扣着的相框吸引,下面还压着一条蓝色的项链,有一部分挂在桌子边缘,看着就要掉下去,她顺手将相框扶好,加项链拉到桌子中央,随后目光汇聚到了那条蓝色的项链上。
那项链月光淬炼,悬着一水滴形状的钻石,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品,却显得格外耀眼。
而相框里的照片,是看起来像小时候的江冬雪跟一位女人的合照。
小时候的江冬雪笑得很开朗,丝毫没有那股独特的清冷气场,穿着一袭黑色的裙子,给她增添了些许稚嫩感。
左侧的女人,五官跟江冬雪有七分相似,眉如墨线轻勒,虹膜是淡淡的浅灰,看向江冬雪时,嘴唇不自觉勾起一定弧度,增添温柔之感,整张脸美得如画精致。
这个人应该是江冬雪的妈妈,她终于知道江冬雪的那云容月貌是遗传的谁了。
江冬雨又将相框反扣了过来放回了原位,但项链显然是不能再压在那下面了,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压坏或者掉下去。
于是她打开手机,给江冬雪又发了几条消息[我简单地给你收拾了一下书桌,你卷子什么的我都给你放一块儿了。]
[如果你觉得我擅自碰了你的东西你可以跟我说,你回来之后我跟你道歉。]
[还有,你桌子上的那条蓝色项链我给你放你书桌中间那个抽屉里了]
右手编辑着消息,左手顺手把抽屉打开,刚要把项链放到里面时,江冬雨就听到一声呵斥。
“江冬雨!”
门敞着,江冬雪扶着门站在门口,江冬雨刚要说些什么,但从她的眉宇间,却看出了愠怒。
……
晌午十点,江冬雪被向紫拉出来被她晒太阳,但嘴上说是晒太阳,其实她就是谗了。
医院楼下对面街道上有十几个饭摊,卖什么的吃的的都有。
小龙虾、烧烤、炸串,给向紫看得直流口水。
旁边的江冬雪看着她的样子,善意提醒道:“别忘了你这两天在治疗,不能吃这些太油腻的东西,而且我们是下来买粥的。”
向紫无能抱怨:“你说医院的病人明明不能吃那种油腻的东西,那为什么还有人在医院下面卖这些谗人啊!”
江冬雪:“嗯……可能是给病人家属吃的吧。”
向紫欲哭无泪。
江冬雪:“我妈她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给你们买完粥之后回家休息休息,下午再来医院,但有什么事你得立马打电话通知我。”
向紫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放心。
江冬雪这边刚回到家开门进来,就被这干净景象给惊叹住了,心里不禁将她这个绝世好同桌夸奖了一万遍,但家里却不见她的身影。
她在玄关换好鞋脱了外套进入客厅后,却看见了自己敞着门的房间,她心里警铃大作,将外套随手一丢就奔向自己房间。
刚到门口,就看见自己最珍视的一条项链被江冬雨握在手里,愤怒涌上心头,没忍住大声呵斥了一声。
这声呵斥把江冬雨吓得不轻,项链也不知觉从手中脱落,却并没有像江冬雨预期的那样落进抽屉里,而是随江冬雨的转身被甩在了地上。
清脆地“啪喳——”声回荡在房间,像一根冰针,直直刺进江冬雪的耳膜,顺着血管扎进心脏,她呼吸突然断了节奏,喉咙深处滚过一丝呜咽,又硬生生咽回去。
江冬雪仿佛都有些站不稳,跌跌撞撞的来到书桌旁边,蹲下身来捡起那条项链,雨滴状的钻石上面裂了一条小缝,虽不明显,但也格外刺眼。
她就那样捧着自己的项链跪坐在地上,紧闭双眼,眼角划出泪痕,嘴里发出呜咽。
江冬雨僵在原地,见此状况,她也不知如何是好,空气静默了两三分钟,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尝试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着收拾完之后帮你把项链放到抽屉里收好的,但刚才不小心没拿好……对不起……”
江冬雪涌长的呼吸声显得格外钝重,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质问道:“谁让你来我房间的?”
愧疚与惊慌交织,她还想开口说句对不起,却被她这句话堵了回去。
江冬雨无促地打开自己与江冬雪的聊天界面,解释道:“我发消息问过你了,但没见你回,昨天你离开时除了主卧外没有跟我多强调什么,就以为你的房间也需要收拾。
你的东西给你放到哪里,我都特意发消息提醒过你的,但是你都没回……”
她微抬起点头,正好相撞上了江冬雪晃动着碎瓷冷光的眼。
空气忽然变得稠密,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江冬雪一时不知道该回她些什么,她现在脑子里很乱,还有项链被摔坏了的余怒,她在尽力克制,站起侧过身子,喉咙滚动,尽力吐出四个字:“你先出去。”
江冬雨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只鼓胀的气球,但也听了她的话,向门外走去,出门前,她又道了一句歉:“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动你东西的,项链我会想办法赔你的。”接着给她关上了门。
江冬雪这时才软下身子,蹲在地上,将揉杂的心情转化为泪,全部流了出来,右手捏紧项链,嘴里不断呢喃着:“外公,对不起,对不起,我把项链弄坏了……”
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慈祥的外公将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乐呵呵的对自己说:“我们的小雪又长大一岁,还越来越漂亮喽~”
而小时候的自己吐着小奶音,腻歪在外公的怀里:“嗯嗯嗯,我要成大姑娘喽!我以后要长得比外公还高!”
因为那次事情,外公走后,这项链也成了外公的遗物,也成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是江冬雨出了门。
江冬雪这才想起了江冬雨刚才跟自己说的话,打开手机,因为要专心照顾妈妈的原因,所以她一直把手机静音,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她也几乎没有打开过手机。
打开V信,聊天界面上是一句又一句江冬雨对自己的询问,但自己却让每一条消息石沉大海。
她推门来到客厅,四处游荡,发现即便是很小的角落,也被江冬雨打扫得一尘不染,可见她的用心与辛苦。
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江冬雨她费心费力地将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后面也是好心替自己收拾房间,而且也是自己没跟她说清楚才酿成的误会,自己却因为情绪失控无意地把过错全部推在了她身上。
一根细小的藤蔓,从心脏四壁悄悄爬上来,勒得她呼吸发涩,胸口那团湿重的棉絮被愧疚的酸水侵涩。
“我去……”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将一颗糖塞入了口中,心情才得到些许缓解。
她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去找江冬雨,或者跟她发条消息,道歉的话语她编辑又删除,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江冬雪也无心再休息,甚至连吃饭都懒得吃了,收拾了一下又去往了医院。
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上还输着液,江冬雪走到床边,找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女人。
不多时,女人从梦中醒来,抬起手,贴在江冬雪的脸上,抚摸她脸上留下的泪痕,柔声询问:“我们小雪是哭过吗?谁惹我们小雪生气了?”
江冬雪从兜里摸出项链,满脸委屈,扑在女人的怀里,带着微弱的哭腔音说道:“我把外公送我的项链弄坏了。”
女人坐在床上抱着江冬雪,这个孩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很高傲,但也是一个受到委屈就喜欢找妈妈安慰的小女孩。
她知道那条项链对江冬雪的重要性,也知道什么“再买一条”“没事没事”的话语起不到多大安慰作用。
于是她眼球一转,故作神秘地让江冬雪伸出手闭上眼睛,接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另一条蓝色项链,放到了江冬雪手上。
江冬雪这时也睁开了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见妈妈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地仔细研究这条项链。
这条蓝色项链几乎跟那条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条项链悬挂着的是一颗雪花样的钻石。
“这是……”江冬雪好奇问道。
“这条本来是你外公打算等你结婚后再给你的,他这样给我说呀,以后我们的小雪戴这条雪花样的项链,而那条雨滴样的项链,则给她以后的爱人。”
江冬雪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外公他想的也太长远了吧。”
女人勾了勾她的鼻子,逗趣道:“那如果小雪以后找到了一个爱你的人,你愿不愿意把这条项链给他呢?”
“如果外公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