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榭想过,或许自己剩下的一生就要在王宫的高塔之中渡过,她明白自己的爱情是不可能的。
爱榭在塔中的这些年经常与小鸟对话,偶尔有些时候,她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而西迪不在她的身边,她就在窗沿上丢些谷物,如果运气好,会有小鸟停留在窗沿上吃谷物。
而爱榭自身和万物的亲和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意思是爱榭能够和鸟兽对话。
爱榭偶尔会举起小鸟,让小鸟停留在她的手指之上,与小鸟对话,她看见小鸟的眼睛,就如同自己也在帝国的上空飞翔着一样,偶尔有些时候,她会和跨过大海飞翔万里的鸟对话,那些迁徙的鸟会停留在爱榭的手指之上说些俏皮的话:“我曾经在法国国王的帽子上留下一滩鸟屎!”
爱榭可不在乎什么鸟在某个国王的帽子上留下些什么,她通过小鸟的记忆,仿佛自己也在天空上飞翔着……
不知为何,代入那些小鸟的记忆飞翔的时候,爱榭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或许是比她出现在这个帝国成为公主还要早之前,她总感觉自己也曾经成为某种小鸟在天空飞翔……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停留在爱榭手指之上的鸟也如此对她说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你是一只雪白的鸽子!”
那个时候的爱榭一脸囧样,她嘴唇微微翘起,又喂食了些谷物给手指之上的飞鸟:“抱歉,我是个人呢。”
爱榭的声音轻轻的:“你飞翔过千万里,一定看过非常美丽的景色吧……你的世界一定是自由自在的吧。”
爱榭的声音有些低沉,她银白色的长睫毛微微半垂,掩盖了瞳孔之中的思绪,但是手指之上的小鸟看不懂也听不懂爱榭语气之中的失落,它在爱榭的手指之上蹦蹦跳跳:“什么?什么自由?你是指之前我差点被一个小男孩用石子打下来吗?”
爱榭翻过飞鸟的翅膀,果然看见了些伤口:“好险啊,差一点点就骨折了。”
爱榭摸了摸小鸟的头,温暖的温度让爱榭整个人都开心起来了。
“……小鸟啊,你见过某个男人吗?他和我一样,白发金眸,虽然对鸟类来说,他不符合鸟类的审美,但是在人类来看,他长得很好看……他,是我喜欢的人……”爱榭的手指抚摸着小鸟的脑袋,语气轻轻的,她银白色的长发垂在地面之上,侧坐在窗户的窗沿之上,她现如今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像是闪闪发光的白银。
“男人?男人?不知道!”
在爱榭手指之上的小鸟回想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见过爱榭口中的男人,它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爱榭金色的瞳孔:“但是我在利沃夫附近休息的时候,曾经被一个漂亮的少女喂食过谷物,那个时候我很饿了,有个漂亮的姑娘很好的照顾了我!”
说罢,小鸟的语气又有些可惜:“可惜!可惜!那个姑娘被凶残的士兵抓走了!变成奴隶了!关在笼子里了!我跟着那个姑娘!带来小小的水果给笼子里的她吃!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爱榭的眼眸有些哀伤:“奴隶……你说的那个姑娘,是这里的女奴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要走啦!”小鸟扇动了翅膀:“再见!爱榭!再见!爱榭!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鸽子!”
小鸟飞走了,爱榭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房间之内的镜子之前,黑色的雾气蔓延凝结,而后变为一张举世无双的面孔来,是一张男人的至美面孔。
是西迪来了。
爱榭并未回头看向镜子之前的西迪,她凝望着鸽子飞走的那个方向,声音轻而低沉:“西迪,你来了。”
“爱榭公主。”
是西迪的声音,他来到爱榭的身边,将手搭在了爱榭的肩膀之上,这位魔神漂亮的面孔凝视着爱榭白皙到有些苍白的侧脸,漆黑的瞳孔之中燃烧的是爱欲的火焰……当然这爱欲的火焰并不针对爱榭,西迪是爱情和**的魔神,他若是出现在普通人类的面前,会成为行走的春|药。
即使是对于同位魔神的恶魔来说,西迪的美丽是除了阿斯蒙蒂斯和阿加雷斯之外最诱人的。
现在西迪来到爱榭的身边。
这位在魔神柱上排位也靠前的魔神虽然能被爱榭看见,但普通人是看不见西迪的,若非爱榭自身也得到过西迪的礼物,且礼物确确实实被前来伺候的女奴看见,或许爱榭自己也会以为西迪是她在长久的封闭生活之中自己被逼疯时出现的幻觉产物。
爱榭并未看向西迪,她凝望着外面的天空,缓缓伸出手,她感受着风的垂息:“……就好像笼中之鸟一样。”
西迪凝望着爱榭:“我可以带你走,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西迪不明白,爱榭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西迪知晓,爱榭并非贪图公主的荣华……若是爱榭贪图富贵,她便不会发誓出家并被关在塔中。
西迪不明白,身为魔神的他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但他拥有力量,自然而然能够带走爱榭并照顾好她,无论是出于本心,对爱榭的怜惜,抑或是身为使魔与爱榭缔结的契约,都可以让西迪发自内心的为爱榭服务。
可爱榭不愿意离开。
“你不懂呢?关于亲人和亲情。”爱榭微微转过头,看着肩膀之上西迪的手指:“在身为公主之前,我是苏莱曼的妹妹,这里有我的亲人……纵使我这个家庭是如此残酷,但哥哥对我的感情,绝不是虚假的,我爱苏莱曼,我爱我的哥哥,父亲离开了,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哥哥和母亲了,我无法离开……”
作为恶魔的西迪不了解人类之间关于“感情”的内容,就算是爱欲的魔神……西迪的力量重要的是"欲"而非“爱”,所以他也就不了解爱榭的执着。
哪怕对于西迪来说,他可以随时带走爱榭,或者带着爱榭找到那个叫亚度尼斯的男人。
在塔中的生活已经许多年了,爱榭除了憔悴了些,居然还维持着清醒的神志,逐渐成长的爱榭除了身高,美丽也日渐增加,但她的美丽是于高塔之中的瑰宝,无人可以窥视。
现在这位公主金色的眼眸带着微微的叹息,她凝望着肩膀之上的手指,终于正眼看向了西迪:“和我说说吧,你在外面又看见了什么?”
西迪站在爱榭的身旁诉说着。
这些年,爱榭并未结束对于外界的探知,就好像很多年前年幼的爱榭在塔拉布宗布下了情报网一样,现在,爱榭的蜘蛛网在随着帝国的扩张同样在不断扩张,而西迪作为爱榭窥视外界的眼睛,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爱榭听着帝国之上,西迪所看见的一切。
当听到法雷克·易卜拉欣在市场买下了一个女奴,并将那个女奴被送到帝国的后宫时,爱榭沉默了一会。
许多年过去了,法雷克·易卜拉欣也变成了大宰相了。
年幼时的爱榭跟随着苏莱曼在奴隶市场找到易卜拉欣的时候,那一幕似乎还在眼前,历历在目。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易卜拉欣也变成了了不起的人了。
苏莱曼的后宫有几位皇妃,并且那些皇妃都不是善茬,或是跋扈或是残忍,但那些皇妃的美丽让苏莱曼将之一一容忍下来,哪怕是喜欢打人,把人打到残疾的皇妃,苏莱曼也很少管这些关于后宫的事情,爱榭也没有资格管后宫那些皇妃之间的剑拔弩张,许多年过去,爱榭从来只当个倾听者。
就算爱榭的情报蜘蛛网遍布了帝国,她从未感觉自己是个拯救者,能够将世界上所有不幸的人拯救,或许年幼时的爱榭还奢望着纯洁和善良,会许愿整个世界和平,不再有灾难和战争,但这些年,她听着西迪传递给她的情报,听过了太多的不幸,又看见后宫之中的斗争……这一切只叫爱榭感觉劳累。
但是爱榭无法离开这个王宫。
爱榭金黄的眼睛现在维持着无措和迷茫,她睁着眼睛,明明知晓外面的一切事宜,明明追踪了外界许多年,也听见许多熟悉的名字,可她的瞳孔之中只有迷茫和无措。
熟悉的名字,陌生的行为。
所以现在,她听着西迪的诉说,那个少女的名字“安娜斯塔西娅”时,她也只是微微叹息……又一个进入后宫的可怜女奴。
爱榭同情世界上所有的女性,她也爱着世界上所有的人类,但她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时的爱榭并不知道,法雷克·易卜拉欣买下献给苏莱曼的女奴会为帝国造成何等剧烈的影响,也不明白未来会被称之为许蕾姆苏丹的女人,现在只是一个在苏丹的后宫之中苦苦挣扎,用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向上爬,但最终成为会皇太后的女性。
爱榭只是默默倾听着,她从未想过走下塔去拨弄风云,她不认为自己是个能够搅动帝国风云的存在,纵使她是苏莱曼的妹妹。
爱榭只是在迷茫和痛苦之间徘徊,她渴望自由,却又放不下亲情,纵使天家之间的亲情残酷到出现血与刀。
爱榭只是倾听着,从那些飞翔的鸟,到她契约的使魔西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