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比这更工具人的人设了。
永远不能伤害玩家，永远不会拒绝玩家。
几乎堵死了人偶的所有选择。
余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他不是没有尝试拒绝宙斯给的设定。
毕竟，这位一切行为均以提升游戏人气为底层逻辑的主系统，几乎不可能在“洛维”已经是玩家注意中心的前提下，冒然对顶着“引导npc”身份的余白出手。
尤其在游戏还没有开服的关键阶段，它更不可能冒着引发玩家负面舆情的风险，真的抹杀余白。
这也是余白敢于反抗设定的底气。
好消息是，宙斯确实没有给他施加惩戒。
坏消息是，在余白准备拒绝玩家的瞬间，他的人气值以每秒十块钱的速度下降。
短短三秒时间，就痛失了整整30块。
那可是三十块啊！
可恶的黑心资本家宙斯，压榨职工没底线！
真是够了，这个处处都在觊觎人偶人气值的世界。
余白选择屈服。
不就是和千秋月打一架吗？
他打，他打还不行？
好在，刷出这条设定后，人偶诅咒插件的售价便降低到只有一万。
这让余白稍许有了盼头。
他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的玩家。
“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
战斗开始前，少年手腕部分的绷带伸展开来，像护腕一样，缠绕住手掌。
“那，战斗开始。”
丝线编织出苍白的双刃。
千秋月眼前刷新出新的角色面板。
【名称：洛弗维也纳（友善）】
【等级：3级（？？？）】
【属性：攻击-3，防御-3，速度-3，魔力-3，智慧-3，魅力-3，隐匿-3（？？？）】
那些绷带，是在压制角色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位用绷带束身，从见面开始，一路秒杀的高战力npc，根本没有使用过全力。
千秋月微微皱起眉。
“别走神。”
角色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霜白的锋刃近在眼前，带来凌冽的寒意。
并不是少年用过的长弓，而是和玩家刚获得的异能相似的攻击方式。
千秋月启动技能，冰晶幻化成刃状，双刀交叠，挡住角色的攻击。
他的力量是够的。
npc压制了等级和属性，力量点数只是堪堪和玩家平齐，受限于体型，甚至发挥出来的力度，还要更低。
但千秋月的技能熟练度，终究略逊一筹。
锐化的丝线从刀刃蔓延到冰晶上，将晶体缠绕、绞住，本就不算坚固的冰晶碎裂开来，只坚持了不到一秒钟。
格挡失效。
在僵直的后摇状态中，玩家失去了最后的躲避机会。
丝织的白刃划过千秋月手臂。
并没有造成伤害，几缕半透明的游丝借此机会，延伸到青年的手上。
玩家血条约十分之一的部分，被染成白色。
系统的提示姗姗来迟。
【对战机制：切磋】
【玩家可以向友善阵营的npc发起切磋邀请，对战过程中不会受伤，血量完全被npc的攻击标记后，对战自动结束】
千秋月慢慢抬起头，专注心神。
少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仿佛刚才凌厉的攻击，根本不出自他手。
与其说是对战，更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教学。
主动压制力量，刻意选取和玩家相似的攻击方式，和免伤的机制，都表现出这一点。
千秋月恍惚地意识到。
在他最初的预想中，他对npc的挑战，本该是像魂游挑战boss那样。
死个几遍，几十遍，用死亡解读boss的每一个技能前摇，后摇，和反击机会。
直到最后，融会贯通，一举获胜。
按照洛维的战力，千秋月对人偶发起的挑战，不会比魂游boss战轻松。
少年能一箭秒杀精英蜈蚣怪物，就能一箭秒杀等级比蜈蚣还要低的玩家。
但洛维并没有对他下死手。
甚至在刚才，千秋月阅读系统提示的过程中，少年都在耐心等待，并没有趁机发起突袭。
他几乎每一次攻击，都给足了千秋月反应时间，根据玩家的状态，时间或长或短。
这已经和魂游截然不同了。
魂游boss可没有这么温柔。
只要玩家稍有操作失误，丢失节奏，轻易就会被boss毫不留情的连续攻击带走。
但洛维不一样。
少年的攻击节奏很平稳，仿佛将整个战场的任何变化，都计算到内。
千秋月可以清楚感知到，洛维在等他。
等他平稳节奏，按照角色的教学，一步步跟进，提升。
意识到这点后，千秋月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迟疑，全身心沉浸在战斗中。
确认玩家进入状态，少年的攻击也越发凌厉。
从最开始的简单挥砍，到后来灵活的变招，双刀连斩，蓄力斩击，瞬身突刺——但每一次攻击前，都会给玩家留足时间准备。
千秋月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洛维的目的，根本不是击败他。
少年将每一个用刀的技巧，重复在他面前演示，从慢到快。
就像是在教授，教他如何用刀去战斗。
这在水调歌的直播间，其实便已经演示过一轮，少年半逼迫半引导的，用丝线帮助玩家拉开弓弦。
只不过，相比针对另一位主播的脱敏教学，洛维现在展现出来的“教学”，更加全面，也更具针对性。
他在根据千秋月的技能和攻击方式，定制一场战斗。
他在一步步引导玩家，该如何在合适的情况下，运用这些双刃技巧，在敌人露出破绽后，最高效率地进行攻击。
因为他就是这样，在玩家暴露破绽后，运用这些技巧针对玩家。
于是，千秋月不再专心躲避。
他逐渐试着学习这些技巧。
随后玩家又发现，战斗开始变幻。
原本坚不可摧的少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露出各种破绽，方便他攻击。
每一处细节的调整，都卡在玩家刚好能够适应的节点上，精准给出引导。
千秋月几乎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战斗中。
直到最后，系统的提示突然出现。
【提示：玩家千秋月血量已全部被标记】
【战斗失败】
柔软的白丝缠绕在黑发青年的手臂上，随着战斗结束的提示，轻飘飘散开来。
怎么会？
千秋月站在原地，茫然地睁大眼睛，无端地有些失落。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战败，也不需要像魂游那样，承受死亡复活的惩罚。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再来一场。
身侧却被人靠近，千秋月低下头，对上熟悉的漂亮蓝瞳，温和而宁静。
让人联想到静谧的湖泊。
“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少年弯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但现在，该去睡觉了。”
夜色过半。
玩家从银灰色的胶囊状舱体中坐起身。
千秋月看向游戏舱的侧方。
他是被踹出游戏的。
用于维系身体机能的营养液已经全部耗空，象征危急的红光闪烁着，提醒使用者尽快补充。
按照正常的游戏流程，一整套营养液素足够支撑24h的游戏时长。
但在人体精神高度兴奋的状态下，身体能耗也大幅增加。
这就导致，营养液素的消耗速度也会增加。
简而言之，玩家在游戏中玩嗨了，精神高度紧绷，他的身体误以为自己处在危机中，启动了高能耗模式，肾上腺素全部拉满。
尤其人体耗能最多的器官，大脑，更是高负荷运转。
千秋月坐在床边，神情有些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淋漓地打一次boss战了。
洛维仿佛将他的所有行动都测算到，编织出一个最切合他的战斗节奏。
明明是他发起挑战，但战斗中，控场的一直是少年。
玩家逐渐退出高度兴奋的状态。
千秋月看向书桌。
钟表的时针，指向凌晨3点。
空荡的房间太过安静，在寂静的深夜，轻易勾起不详的联想。
千秋月关掉房间中的灯。
漆黑的空间，带来未知的恐惧。
某种未知的鬼物，仿佛就藏匿在黑暗的深处。
千秋月打开小夜灯。
晃荡的灯光照射出张牙舞爪的层叠黑影，模糊的光线下，柜子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推开，拉出一条黑缝。
仔细看去，却又像错觉。
千秋月把整个房间的大灯打开。
他睡不着了。
青年木着脸，在整个房子里逛了一圈。
远漂独居，是大部分新时代年轻人的常态。
千秋月自然也如此。
他也安于享受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现在，孤单的千秋月觉得房间太过拥挤了。
在恐惧升起前，莫名想到少年浸润笑意的蓝瞳。
他来到厨房，冲了杯蜂蜜水。
蜂蜜放多了，显得过分甜腻。
但温润的味道，又好像去除掉某种恐惧。
千秋月舔了舔唇角。
一夜无梦。
难得睡满整整八个小时，中途没有任何惊醒。
床头的手机不断振动，千秋月睁开眼。
是水调歌。
同为《渊心》测试的主播，他们大多加了联系方式。
而现在，这位陌生的二游圈剧情流主播，给他发了十几条通讯申请。
整个手机界面一片飘红。
千秋月眼神茫然。
他又翻了些通讯记录，发现不止水调歌，其他主播也或多或少给他发送了通讯申请。
莫名地开始不安。
他给水调歌回拨了电话。
游戏内外可以正常通讯，由宙斯负责转接。
通讯对面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很多人都在争吵。
“你在做什么？”水调歌问，隔了很多杂音，但依旧能听见青年压抑的呼吸声。
联系到吵闹的背景，千秋月隐约意识到，游戏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在睡觉。”他回答。
水调歌：“……？”
“进游戏。”
他语调急促，“洛维出事了。”
等千秋月赶到游戏中时，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
水调歌抱胸站在原地。
千秋月望着空荡荡的场地。
虽然已经是白天，但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他昨晚和洛维战斗的地点。
但现在，原本规整的场地变得坑坑洼洼。
显然经历过不少战斗。
心中的不安越发显著，千秋月问：“洛维怎么了？”
水调歌摇了摇头，大概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昨晚千秋月结束战斗后，几乎瞬间下播。
但还是有反应敏锐的直播间观众，捕捉到玩家的战斗奖励。
千秋月的初始技能，熟练度提升了四级。
他愣愣看着焕然一新的技能面板。
【技能名称：融雪成冰 4】
【技能效果：
冰结：基础效果，召唤出不融冰凝聚的双刀，根据力量属性，造成冰元素物理伤害；
恒体：进阶效果1，根据速度属性，提升不融冰的强度，并延长技能生效时间】
不仅基础的伤害数值大幅增强，还增加了全新的技能效果。
这一切，都是和引导npc切磋后的奖励。
千秋月不是傻子。
在游戏前期，一个能够免费升级技能，强化技能效果的“资源”，会有多受“欢迎”，不用猜都知道。
水调歌继续解释：“有人将洛维切磋奖励的情报发给了其他主播。”
少年在回家的半路被玩家拦截。
“他们摸索出来，每在洛维手下坚持五分钟，技能熟练度等级就会增加一级。”
水调歌眼神莫名地看向千秋月。
并不是所有主播，都能像这位魂游爱好者一样，在少年手下撑过20分钟。
甚至大部分玩家连坚持五分钟，解锁最低等级的强化都做不到。
车轮战随之开始。
这些一股脑涌去引导npc身边的玩家，不可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一次又一次发起挑战。
毕竟并不是所有玩家，都会对一串数据产生同理心。
他们或许有道德，但也仅限于不主动伤害，在出现资源争夺时，这一点点道德便不复存在。
他们能因为无限伤害引导npc，去谴责无限，也会因为实际的利益，将npc当做刷技能熟练度的工具。
前者是为了黑红流量，去祸害npc，后者，则是因为游戏中的资源。
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黑发青年的表情有些恍惚。
“是因为我吗？”
千秋月看着一塌糊涂的战斗场地。
哪怕没有直接经历，也可以看出这场车轮战持续了多长时间。
从半夜，到现在。
无端地，玩家越发不安。
“洛维昨晚，一晚都没有睡？”
千秋月想起少年催他睡觉的情景。
如果他昨晚没有去找洛维，对方或许早就在玩家无法闯入的家中休息完备；
如果他没开直播，洛维的“功能性”就不会这么快暴露，被其他主播盯上。
【哈哈哈哈！宿主，原来揍玩家也能赚人气值吗？】系统球在人偶的意识空间激动地打滚，大概已经继承了人偶的财迷属性。
“嘘，我们小点声。”
余白在意识空间回到，“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懂不懂？”
玩家再如何能熬夜，也不可能熬得过根本不需要睡觉的人偶。
在被主播们拦住的一开始，余白确实有些不爽，他就算不需要休息，也不意味着想要一天24小时无休给宙斯打工。
但很快，他发现加班费比想象中要高。
客观来说，这些主播硬实力虽然没有千秋月高，但还是过得去，重复挑战了余白几次后，多少也能拿到技能等级 1的奖励。
问题是，人总是不知足的。
尤其在可以重复挑战的关卡中，总是喜欢盯着更高一级的奖励，不停地凹时长，凹分数。
余白发现，如果主播们在即将领到下一阶级的奖励时，挑战失败，甚至还会给出翻倍的人气值奖励（情感波动）。
所以人偶，绝对没有故意卡主播的时长。
他只是恰好手滑了几下。
总体还是平滑提升难度，让主播们体会到切实的实力增长，确认他们能简直的时间也越来越沉，给予适当的奖励。
毕竟正负反馈平衡协调，才能激发游戏的乐趣不是吗？
总之，这群主播和他们的粉丝，在这个晚上，被余白榨出来小几千的人气值。
甚至已经有洛维的粉丝剪辑了直播间的视频，作为角色的战斗集锦，发布在论坛中。
视频里，少年明明才是被车轮战的对象，神情却远比玩家轻松，是游刃有余的姿态，动作凌厉俊逸。
这也提供了不少的人气。
人偶和系统一晚上大丰收。
蔚蓝洞窟口，全场主播神情恹恹。
余白满意地数了数人气值，心中长叹口气。
“这一届的玩家，真不好带。”
系统附和：【就是就是，连一晚上的车轮战都坚持不下来，还得多多练习】
“不过，如果不是出了这个意外，今天还真是完美的一天。”
余白看向洞口处的无限。
他由衷询问玩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装着父母亲遗物的包裹，掉在了洞窟里面，包裹对你意义非凡，所以你想拜托我和你一起，去捡回包裹？”
银发高马尾的青年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嗯哼，不行吗？”
系统都无语了：【他个空降的玩家，在虚拟游戏里哪来的爹妈？】
虚拟的爹妈虚拟的家，虚拟的祖坟不怕炸。
“当然，可以。”
余白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如果它对你的意义真的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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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