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宁跟着沈星河去了趟大理寺寻人,但是当天扑了空。
大理寺的人是这么和他们说的,“沈世子,您来的可不巧,程大人昨日领了外差,去青州查案,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扑了空就罢了,但珂宁才琢磨过来,意外不已,“大理寺的人唤你沈世子,原来你不是个小太监?”
她又不是傻子,世子必是勋贵人家的子嗣,又怎会是个太监呢?
沈星河面无表情,“我何时说过我是个太监?”
“还有我哪里小,我已经十九,我比你年长三岁。”
“原来你这么老?那为何要幼稚的只会偷袭我?”珂宁辩驳了一句,“我说笑的,倒是你既然是勋贵人家的子弟,你为何会在公主府做个侍卫呢?”
“这可不怪我会误会,你还是鲁公公的徒弟。”
“那又如何,我师父连你们北都第一勇士的头颅都能砍下,他是什么人重要吗?我是什么人重要吗?”沈星河回嘴。
珂宁很赞同,“你这话说的倒是很对。”
“不过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程大人不在,纵火一事我们又要怎么查呢?”
“现在公主中毒一日重过一日,谢兄要查幕后之人,还要照顾公主,鲁公公也有要事要忙,我们两若是查不出纵火一事到底是谁干的,我们一定要查出纵火之人。”
珂宁琢磨的头疼,“可到底要怎么查呢?”
“我还有个办法。”沈星河停下了脚步,他还当真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这个办法很危险,你我都有可能命丧当场。”
“你说说,我听听看。”
“我们再去天文阁放把火,必定能引起那日放火之人的注意,谁做可疑谁最心虚,都是能看出来的。”沈星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二人说干就干,但这把火不能乱烧,一定要精准把控燃火的范围不至于扩大范围,还有要留下他们二人就算失败了也还有足够逃生的时间。
他们两个谋划着,但谁也都顾不上他们二人。
鲁青行倒是听葫芦提了一嘴,不过他还真的没空搭理两个小鬼的计划,肃王连着好几日叫人传递消息给他,邀请他再次一见。
他和谢云归对坐,将肃王给他传递的信纸也推了过去,“你如何看待此事。”
无言倒是认了真,“肃王对匈戎出征一事,势在必得,如今请您调兵相助,我认为有两个意图,一是匈戎这三年挑衅不断,如今使臣又死在匈戎地界,肃王必定是要出征讨伐,毕竟肃王镇守北疆已经数年之久,与匈戎积怨颇深,若非这三年朝堂不肯出兵,一直派使臣谈和,肃王定是早已动手。”
“嗯。”鲁青行应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二来,他想要把飞羽卫调出上京,为他后行之事清理障碍。”
“所以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筹划?”鲁青行反问他。
无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公公也认为不是他?”
“肃王如今对皇位虎视眈眈不假,可从前先帝还在,他对先帝尚有手足情谊,不会从多年前就有所布置。”
“他如今起异心,也多为不服戚后母子的软弱。”
“更何况……”
“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事情,皆可表明,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您与我所想,可是同一人?”无言伸出手指在桌上用水着墨写下一字。
二人默契一看,终于在这一刻,都确定了对方所想是一致的。
可要彻底将此人拿下,并不容易。
*
公主府内与公主府外都发生着巨变,倒是裴雁回放手了所有事,根本就不管。
她不大记得现在是什么时节,毕竟梦里头的时间是永恒不变的。
永远是她年纪不过七岁,与她爹娘待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自在的日子。
还有她兄长,还有……
还有没有变成烦人精的谢云归。
头三年睡不好,药石无医,如今睡得香甜了,身边却多了个烦人精,在她醒来的时间段里,简直是没有个不烦她的时候。
可她只想沉睡于香甜的梦中,不想再去管醒来后的那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谁做了皇帝,谁有狼子野心,要颠覆朝堂,这些事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多想一下,都觉着人犯懒头疼,不想去多想。
甚至,一开始对那烦人精深夜与她同榻而眠这件事的震惊,才过了几日,她就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件事,换句话说,是她懒得去在乎缘由了。
这些事对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了。还不如让她多睡上几时,让她沉浸于梦之中。
就偏偏烦人精,不让她如愿。在她耳边聒噪的说些话,让她脑子里头都是他的声音,吵吵闹闹的,让她没办法睡着。
她伸手就捂住了烦人精的嘴,“你吵死了,你就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别说话了吗?”
无言,无言,从前她烦他一说话就让她听得心烦,而今他话多的不像话,也让她心烦的很。
裴雁回皱着眉,“你真是聒噪的很。”
无言也不生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你还想睡吗?”
“你吵的要死,谁睡得着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离我远点,你去和别人聊天不行吗?”裴雁回翻了个身,偏偏手有被人握住,翻身都翻不了多远,无奈她又转身回去,“你还想做什么?”
无言在她转身回来的一瞬,眼中的担忧掩去,只剩下了温柔的笑意,“我们去御和坊吧?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有什么好去的,昨夜不是已经去过了吗?”裴雁回不理解。
“你一去便知。”无言安抚的摩挲着她的手背,耐心哄她,“走吧,你去逛一逛,回来再睡也不迟。等你回来,我就不再烦你,好不好?”
裴雁回当真是厌烦了他,又被他的话带走了思绪,“回来后你就别再烦我了。”
她起了身,让丫头们给她换上了外出的衣裳,又乘车出行。
她还是很困,可烦人精丝毫不给她睡觉的机会,外面也很喧闹,谁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睡得着啊。
她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也没什么兴致,她又坐在了昨夜坐过的那张茶桌,只是身旁人却换了个人,是九歌,用着兴致勃勃的声音同她说着,“听说公子在这里可有名了,很多人都喜欢公子演奏的乐曲。”九歌一边给裴雁倒茶一边说着。
“我都懒得说你们,你们如今是不是都不听我的,只听他的了?”裴雁回端茶喝了一口,是很清凉的茶,喝一口不止是清除了余热,还让她清醒了不少。
裴雁回多了点儿兴致,“这又是什么茶?”
“是鲜薄荷泡的茶,主子,味道是不是还不错?”九歌问她。
“烦人精呢?他去哪儿了?”在她耳边不知吵了多久,还执意要她出来,结果她出来了,烦人精却又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这里和她昨夜来时,有些不同,那处原本是在表演杂技的戏台被腾了出来,当中只有一张琴台。
琴台,琴?裴雁回联想到了什么,这时九歌说,“公子在台上呢,您看。”
裴雁回当然看见了,她看着无言将身上背着的琴解下,将琴放在了琴台之上,而后坐下。
“他要做什么?”裴雁回不解。
旁边坐着喝茶的人倒是将人给认了出来,颇有几分激动,“这不是陆乐师吗?”
“李家戏班子不是已经离开上京,去往别处卖艺吗?怎么陆乐师还在上京呢?”
“你还不知道啊,陆乐师就是谢三郎。”
“哪个谢三郎,你说谢相的孙子,谢三郎?”
“快与我说说,怎得一回事?”
旁人的聊天声络绎不绝的传入了裴雁回的耳朵里,她再是不想听,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都听进了心里。
戏台上,无言拨动了琴弦,琴声悦耳,霎时让在场安静了下来,开始听他弹奏。
听他弹奏,她倒是想起了一点往事,她从前随口提了一句,让他日后还能以弹琴谋生,没想到这烦人精还真的做到了。
在这上京的这一处小小的闹市茶坊的戏台上,不再像从前的清贵公子,而是一个以琴谋生的乐师。
“他还真当了个琴师。”裴雁回喝着茶,轻叹了一句。
见她没什么睡意了,九歌松了一口气,主子若今日再睡,可就当真睡了两日两夜了,她连时日都记错了,他们明明是前天夜里来了一趟御和坊,主子却只以为今天是昨日,连日子都比开始过的糊里糊涂。
那毒厉害,大夫们开的再好的药方,用了事可以调理身体,但是于心用处却不大。
她从前只听过有人对酒有瘾,对赌有瘾,或者是对那五石散吃上一回便上瘾到再也戒不掉,但是对睡梦上瘾这件事,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只以为是毒药让公主的身体变得虚弱陷入昏迷,可大夫们查不出来公主到底中的什么毒,后来抓住了下毒之人,又说此毒没有解药,只要中毒之人梦到了一场让他愿意沉迷的梦境,就会日复一日的在梦境之中不愿再醒。
结合着这段时日裴雁回的症状来看,果真是如此,她完全没有了对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感兴趣的样子,也逐渐不再过问世事,这才让人逐渐信服,开始想办法让裴雁回不再沉迷于梦境之中,总是睡梦缠绵。
茶坊吃茶的客人们,听完一曲,纷纷要打赏,罐儿还真扮作了伙计,拿着铜盆去接赏钱。
裴雁回有了点儿兴致,让九歌也往里头扔了块银子。
毕竟她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看见这般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