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京的时候是下午，刚好在晚饭饭点，只是暂时吃不上晚饭而已。
飞机落地时，两人一前一后下来，顾嵬不免感慨一句：“空气都不一样了。”
虞峥嵘明知他是什么意思，非要怼一句：“喜欢就留下来呗。”
然后就会被顾嵬反逗回去：“小猫，你这样说话会被人认为傲娇，是希望我还能和你回去故意呛我的。”
虞峥嵘：“……”
他真是草了。
“你能不能别恶心我了？”
虞峥嵘拧着眉，更加怀疑顾嵬其实不是真喜欢他，而是用这个当武器来怼他。
你看，效果多好。
虞峥嵘真的头皮发麻：“…你再这样以后别跟我说话。”
顾嵬果断滑跪：“我错了，我不说了。”
虞峥嵘已经有点不想理他。
主要是顾嵬现在说话太恶心人了。
……说到底顾嵬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他啊？！
这真的比生吞了一只蟑螂还要让人反胃啊。
顾嵬走快两步就跟上了虞峥嵘，低着头，就差给虞峥嵘跪下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样更恶心人了。”虞峥嵘轻啧，“你能不能正常点？不能就收声。”
顾嵬：“……”
他真的闭嘴没说话了。
主要是……
顾嵬本来也没有不正常。
虞峥嵘想要的正常，是他们做朋友时的关系态度，那个时候顾嵬哪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哄虞峥嵘。就算是他惹着虞峥嵘了，他也就是道个歉，然后想办法弄点虞峥嵘喜欢的东西，以此作为赔礼再次道歉。
可现在顾嵬会软着声音和虞峥嵘说话，会哄着、捧着他。
这对于虞峥嵘来说，不仅陌生，还会让他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因为虞峥嵘只把顾嵬当好兄弟。
谁家好兄弟哄对方是用哄对象的姿态啊？
虞峥嵘受不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虞峥嵘已经知道了，所以顾嵬有点忍不住。
他从前明明可以演的很好，现在却装不出来一点那种姿态。
虞峥嵘让他闭嘴，他就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跟在虞峥嵘身边。
直到他们出到外面，虞峥嵘想买个煎饼垫肚子，但他又不怎么喜欢吃北方的煎饼，所以站在外面小摊贩面前时，直接抬手，手肘怼了身边的哑巴一下：“吃什么口味的。”
顾嵬弱弱：“牛肉吧。”
“来个牛肉馅的。”
虞峥嵘和卖煎饼的老奶奶说话，就柔和不止一点：“别放酱料了，谢谢您。”
老奶奶：“两个大男人就吃一个呀？！这可吃不饱啊！”
虞峥嵘：“我们就垫下肚子，等下去吃正餐。”
“现在这个时段堵得很，”老奶奶说，“我给你们多塞点馅儿。”
虞峥嵘又说了声谢，顾嵬乖乖接过饼，也说了谢谢。
虞峥嵘转身都要走了，才想起来：“麻烦您，再给个小袋子。”
顾嵬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虞峥嵘要多一个袋子干嘛，直到上了出租后，虞峥嵘用袋子从他手里的饼撕了一小块下来，顾嵬才明白：“……”
顾嵬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虞峥嵘从前是不会和他这样分的，都是你一口我一口。
顾嵬攥着饼的手紧了几分，难受却做不了什么。
他自己选的嘛。
总是那样提醒虞峥嵘，虞峥嵘肯定会慢慢开始注意。
他的注意，就一定是把他往外推。
偏偏顾嵬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虞峥嵘。
他们又不是对象，他凭什么控诉虞峥嵘？
其实难受的不只是顾嵬，还有虞峥嵘。
虞峥嵘扯的时候扯多了，他真的只是垫一下肚子，北方的饼对他来说有点太干，还有面皮太厚，吃上去噎。这么多年都没吃习惯，现在更不会习惯。
可他不能像以前那样丢给顾嵬，只能自己咬着牙吃掉，不然就浪费食物了。
所以啊，顾嵬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他？
要是顾嵬不会喜欢他，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虞峥嵘咬着饼，越干越烦，所以也一句话没说。
他们吃饭的店离机场不远，到了地方后，虞峥嵘先喝两杯水，顾嵬在点菜。
顾嵬知道虞峥嵘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点菜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没订到包厢，所以是坐大堂。
京很大，却也很小。
比如说此时此地，他们竟然能遇上朋友。
“顾嵬！虞峥嵘！”
梁天他惊喜道：“你俩回京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朋友啊？”
“我就是回来收拾个行李。”虞峥嵘轻哂，“告诉你们又是会所见。”
现在不想喝酒，尤其是顾嵬在的时候不想。
虞峥嵘有点小小的酒瘾，虽然酒量大，但沾上了就容易喝到醉。
他酒品是很好，可那得是在别人面前。在顾嵬面前，他怕他又丢脸的哭。
因为他真的很在意顾嵬喜欢他这件事，他怕他又哭着质问顾嵬到底为什么要喜欢他，去怪顾嵬把他的好朋友弄没了。
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可以了，再来虞峥嵘会想掐死自己。
梁天：“不喝酒就出来玩玩也可以的啊！”
他跟虞峥嵘说：“我们订了包厢，你们和我们一起吃吧。也都是你们认识的人。”
虞峥嵘刚要说好，顾嵬就道：“不了。”
他说：“我们吃个饭就走了，你们玩吧。”
虞峥嵘稍顿，忽然想起顾嵬那套约会的说法，拧起眉，不想跟顾嵬坐在一张桌子上了：“那你自己吃吧，我和他们去了。”
顾嵬：“——”
他抓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扫向虞峥嵘的目光也有一瞬变得阴晦。
梁天是知道顾嵬喜欢虞峥嵘的，就是不知道虞峥嵘知道了。
他忙打圆场：“一起一起，把顾嵬一个人丢在这算什么呢。你俩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们这些池鱼啊。”
他玩笑着，就好像说他们只是闹着玩一样。
虞峥嵘没说什么，反正他不在这儿坐着了，顾嵬也就起身。
最后三个人还是一起进了包厢。
确实都是熟人，也有一两个玩得不错的朋友，那天聚会都来了。
所以大家打过招呼后，也都纷纷谴责起他们没有义气。
“罚酒！”
“不先喝三杯不许坐下来！”
虞峥嵘本来是想说吃了头孢不能喝，但转念一想，还是喝了三杯酒。
顾嵬没喝，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来。
也没人敢闹他。
——虞峥嵘甚至没发现他们是不敢，他只以为大家默认了他和顾嵬有一个喝酒，另一个就要少喝点。因为要互相照顾一下。
这让虞峥嵘有点难受。
谁都知道他们是绑定关系，可他一直觉得是因为关系很好的兄弟，结果呢……
虞峥嵘又喝了一口。
身边顾嵬已经和梁天他们聊起来了。
是他参与不进去、听得一知半解的话题。
生意、股票、地皮、基金……虞峥嵘对这些没兴趣，所以他听不明白，也觉得无趣。
他还记得之前他插话后大家接不上话，只有顾嵬接嘴的情形，也记得他们笑着，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扫他一眼的情形。
虽然他知道他们或许没有恶意，只是有点感慨又或是还有几分羡慕嫉妒…但虞峥嵘记得。
不计较和不记得是两码事。
虞峥嵘就忽然觉得无趣。
他夹了一筷子面，酒就着面吃，伸手要拿酒瓶倒第五杯时，顾嵬出手按住了那个瓶子：“斐姨前两天才跟我说要我看着你点，让你少喝酒。”
虞峥嵘没多想：“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顾嵬幽幽：“你妈妈多厉害你不知道？谁敢在她面前说谎啊。”
虞峥嵘有点烦：“你胆子真小。”
顾嵬：“你胆子大，你去顶她啊。”
虞峥嵘一噎，到底还是收回手。
顾嵬又跟他说：“你想看的那个艺术展还有票吗？”
虞峥嵘转着桌上转盘找菜：“没了，我问下老师能不能弄到。”
“什么展啊？”
旁边有人问。
“一个小众艺术展。”虞峥嵘言简意赅，“手作展，会展出一些手工制品。”
又有人感慨：“我们虞峥嵘不愧是艺术家，大老远飞京就是为了这个展吧？”
虞峥嵘瞥他一眼：“展是顺带的，我来这边拿点东西。”
顾嵬打断：“那你问的时候多问一张。”
虞峥嵘：“？你也要去？”
顾嵬：“干嘛，我想陶冶一下情操不行啊？”
虞峥嵘轻哂：“对牛弹琴。”
顾嵬怒：“虞峥嵘！”
虞峥嵘：“听得见，不像你耳背。”
他们俩说闹起来，顾嵬说艺术这种东西看多了总会培养出一点细胞的，虞峥嵘就毫不客气地说你十几年了还没分清楚牡丹红和玫瑰红，就别在这儿谈能培养出来了……
总而言之，他俩聊起来，其他人插不上嘴。
不过等虞峥嵘吃饱喝足后开始看手机，顾嵬瞥一眼，看他在玩像素拼画的小游戏，就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和梁天他们聊生意场。
等到饭局结束，出来的时候，他们还遇上了梁天他们认识的其他人。
互相介绍通了姓名后，虞峥嵘就插着口袋看顾嵬笑着和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聊天讲话、握手，然后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听不懂，不过大概是讲生意。
等到他们终于可以走了的时候，虞峥嵘就站在路边上，忽然跟顾嵬说了句：“你真的不留在京吗？”
他是认真的：“你在这儿发展会更快、更好。”
毕竟人脉、朋友、同学大多数都在这儿。
顾嵬知道虞峥嵘是站在好友的角度上，真心实意地为他考虑这个问题，但是……
“那我那一棍子不是白挨了？”
这回顾嵬没有说什么“你又不在京”这样的话让虞峥嵘感到恶心，破坏现在的美好氛围。
顾嵬也确实更能接受这样的话语，他无语地翻个白眼：“反正你皮糙肉厚。”
顾嵬：“再皮糙肉厚，那也是一棍子吧。也疼啊。”
虞峥嵘故意用稀罕的语气说：“哇，你居然也知道疼啊。”
顾嵬：“……我也没有那么皮厚吧。”
虞峥嵘：“显然，你有。”
他俩又斗了几句，上车时，虞峥嵘回头看见还在和那老板讲话的梁天他们，忽然又沉默：“……我觉得人变得很快。”
明明大学的时候，大家还会聊比赛，聊展，聊那些有趣的活动…可毕业才一年不到，聚会就不再只是聚会，而是饭局，是生意场。
觥筹交错间，是那支股票涨了几个点赚多少，是那个项目有什么资本参与，是那块地后续的动向……
从另一边上车的顾嵬听见了：“……”
他知道虞峥嵘在说什么，所以无声地叹口气后，低声跟虞峥嵘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所以我才说不要一起吃饭。”
虞峥嵘一愣。
顾嵬…是因为这个拒绝梁天？
顾嵬道：“以前我不好说，怕你觉得奇怪。现在没什么顾虑了，我直接拒绝就没关系，他们也不会牵扯到你身上，只会觉得是我不想。”
因为有司机，顾嵬说得稍微含糊了点，但虞峥嵘听得懂。
可这一次虞峥嵘不觉得恶心。
大概是因为顾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语调比较平静，还有点无奈。
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
虞峥嵘动动唇，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最后他低下头，偏首去看外面的金碧辉煌：“……”
顾嵬以为他还在难受，所以又轻声说着：“你别太往心里去，他们其实就是羡慕你，羡慕到有点嫉妒。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少跟他们玩就好。”
虞峥嵘嗯了声。
大概是因为酒精上头，他有点放松下来，情绪也跟着涌上：“其实也很正常，大多数人都是容易被改变的。”
梁天他们是，顾嵬也是。
顾嵬：“……”
他小声辩驳：“我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因为今天才被虞峥嵘嫌弃过，所以顾嵬声音越说越小：“就算是情感发生了改变，是唯一的东西，永远都是唯一的。”
即便是从友情变成了爱情，虞峥嵘在他这儿，都还是唯一的。
虞峥嵘什么都没有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但顾嵬知道，他听见了。
他只是不想理他。
因为他不喜欢他。
喜欢都没有，怎么可能接受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