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像一幅缓缓展开的夏日长卷，日子变得悠长而明亮。顾昭几乎每天都会给林湛发信息，内容琐碎又日常——抱怨天气太热，分享路上看到的可爱小猫，或者拍一张奇形怪状的云发过去。
林湛的回复大多简洁，但每一次都会回应。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天下午，顾昭抱了个篮球，跑到林湛家楼下喊他。林湛从窗口探出头，就看到顾昭在烈日下朝他挥手，笑容晃眼。
“下来活动活动！老呆在空调房里会生病的！”
林湛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楼。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露出清瘦白皙的小腿，看起来比在学校里更添了几分少年气。
小区附近的公共篮球场被太阳烤得发烫，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顾昭把篮球扔给林湛，林湛有些笨拙地接住，他确实很少碰这类运动。
“我教你！”顾昭来了兴致，站到林湛身后，扶着他的手调整投篮姿势，“手腕发力，像这样……对，眼睛看着篮筐……”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林湛的后背，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边。林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林湛学着他说的姿势，手腕一抖，篮球划出一道有些歪斜的弧线，砸在篮板上弹开了。
“没关系，多试几次！”顾昭跑去把球捡回来，继续耐心地指导。
练了大概半小时，林湛已经能偶尔把球碰到篮筐了。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顾昭看着他在阳光下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专注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休息会儿！”顾昭喊停，从场边拿起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林湛。
两人坐在场边的树荫下，拧开瓶盖大口喝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微风拂过，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
“下周末我小表妹过生日，”顾昭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水珠，忽然说道，“家里非要搞个派对，吵得很……我不想待在家里。”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湛，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你那天……有空吗？”
林湛握着水瓶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顾昭的心提了起来，连忙补充：“就是……我们可以找个借口溜出来，我知道有家很安静的咖啡馆，或者再去书店也行……”他越说声音越小，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
就在这时，林湛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轻声问：
“顾昭，你为什么总来找我？”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顾昭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看到有趣的东西想第一时间分享给你，因为习惯了每天和你待在一起，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连闷热的夏天都变得值得期待。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翻滚，却堵在喉咙口，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他张了张嘴，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眼神有些慌乱地飘向别处。
“就……就是……”他支支吾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觉得……跟你待着挺舒服的。”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苍白得要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湛静静地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闪烁的眼神，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追问。
树上的蝉鸣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就在顾昭以为气氛要彻底僵住的时候，林湛却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像水面漾开的涟漪，转瞬即逝，却清晰地落入了顾昭眼中。
然后，他听到林湛用那种一贯清冷的、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的语调，缓缓说了八个字：
“因为夏天，因为少年？”
顾昭彻底怔住了。
这八个字像带着魔力，简单，却仿佛囊括了所有未尽之意。因为这是无所事事的、漫长的夏天，因为他们是心绪躁动的、赤诚的少年。所以一切靠近都显得顺理成章，所有莫名的吸引都有了最浪漫的注脚。
它什么具体的都没回答，却又好像什么都回答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释然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暖流席卷了顾昭。他看着林湛在树影斑驳下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看着他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心里那片原本模糊不清的迷雾，仿佛被这八个字骤然照亮。
他好像……有点明白林湛的意思了。
蝉声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晃动的光斑。篮球安静地待在场地中央，矿泉水瓶壁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顾昭没有再追问那天林湛是否有空，林湛也没有再提起那个关于“为什么”的问题。
有些话，无需说透。有些心思，在夏日的风里，彼此心照，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