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选在公司附近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包间。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弦终于得以松弛。
林清寒显然深谙聚餐规则，敬完开场酒，便拿起手包起身：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晚好好放松，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尽兴。” 她目光扫过全场，朝众人点头示意，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包间。作为公司最高领导，有她在大家都会放不开，这时候尽早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一走，包间里的气氛很快高涨起来。大家彻底放开了手脚。
程子卿坐在角落，小口啜饮着果汁，看着同事们推杯换盏。酒精过敏让她成了热闹中的旁观者。看着大家放松的笑脸，她心里也涌起项目圆满完成的满足感。
这时，设计部的张总监端着酒杯，红光满面地朝她走了过来。这位平时有些严肃的总监，此刻显然喝了不少，但眼神还算清醒。
“小程！”张总监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赞许，“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项目能这么顺，你的助理工作功不可没！” 他拍了拍程子卿的肩膀，力道不小，“这杯，必须敬你！代表咱们设计部，也代表我个人，感谢你的付出！” 他语气真诚，绝非客套。程子卿经常加班到深夜的工作状态，他都看在眼里。
程子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热，连忙端起自己的果汁站起身：“张总监过奖了！项目成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诶！”看到程子卿手里的果汁，张总监不干了，浓眉一皱，带着酒后的爽直和不依不饶，“小程，你这就不地道了！庆功宴呢，怎么能拿果汁敷衍我？这杯酒必须喝！来来来！” 他不由分说，抬手就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空玻璃杯，倒了大半杯啤酒，塞到程子卿手里。
程子卿看着那杯不断冒泡的啤酒，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解释：“张总监，真不是敷衍，我酒精过敏，酒一点都不能沾的……”
“哎呀，什么过敏不过敏的！一杯啤酒而已，没事儿！今天高兴，破个例！” 张总监显然不信，或者说在兴头上根本顾不上细想，只当是年轻人推脱的借口。周围几个同事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小程，喝一杯嘛！”“张总监都亲自敬你了！”“庆功酒必须喝！”
程子卿握着啤酒杯，看着张总监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周围起哄的笑脸，进退两难。拒绝，显得不识抬举，扫了大家的兴；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冷汗悄悄从后背渗出。
就在这尴尬僵持的瞬间，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本该离开的林清寒，竟然去而复返。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神色平静地走进来。她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被“围攻”、端着啤酒杯一脸为难的程子卿身上。
“张总监，兴致不错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让周围的起哄声小了下去。她停在程子卿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啤酒杯上，随即转向张总监，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上司对下属的随意调侃，“这杯酒，程助理恐怕喝不上了。”
林清寒看向程子卿，表情自然而认真，“程助理，项目收尾的复盘报告，甲方刚发了个补充意见过来，要求明早十点前整合进去。跟我回去加个班，把数据部分核对一下。”
程子卿瞬间愣住了。复盘报告？补充意见？明早十点？林清寒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充满了公事公办的严肃。
张总监脸上的热情也凝固了：“啊？这……现在还要加班？”
“没办法，” 林清寒无奈地耸耸肩，“张总监，你们继续…”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将程子卿手里那杯啤酒杯接了过来，顺手放在旁边的桌上，“走吧，赶时间！”
程子卿如蒙大赦！立刻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包，“不好意思，我得去加班了！大家吃好喝好！”
张总监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道：“工作要紧，…辛苦小程了！”
林清寒对张总监和众人微微颔首，转身带着程子卿离开了喧闹的包间。
“林经理，那个报告……”程子卿跟在林清寒身后，小声问。
林清寒脚步未停，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依然平淡：“没有报告。”
程子卿脚步一顿……
林清寒径直按下电梯下行键，：“下次不要等人给你敬酒的时候，才说自己不能喝，这样会让大家都很尴尬！要提前说！” 她顿了顿，走进打开的电梯，等程子卿也跟进来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张总监话是真心实意的。你的工作，确实做得很好。”
电梯平稳下行，看着映在光洁电梯壁上的林清寒平静的侧影，心底却涌上一股暖流。
电梯到达一楼，林清寒率先走了出去，“回去早点休息。”
“嗯！林经理…再见。” 程子卿看着林清寒的背影，低声说道。
程子卿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林清寒能及时地出现，替她挡下那杯酒。
——是巧合吗？
那天晚上，林清寒确实离开了包间，但她并没有离开餐厅。
她只是转了个弯，在隔壁要了一个安静的小包厢，点了一壶茶，一个人坐在那里。
作为领导，她不能完全融入团队的狂欢，可她也并非真的想缺席。她喜欢听他们笑，听他们闹，听那些不加掩饰的、纯粹的快乐。
她只是……无法再成为其中一员。
所以，她选择来到隔壁，一墙之隔，安静地陪伴。
直到听到张总监洪亮的嗓门，听到众人起哄的声音，听到程子卿为难的推辞。
那一刻，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放下茶杯。
——她本可以不管的，可还是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