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赤霄诺,一睡醒时便被浓浓的鸡汤香味吸引住了。
“唔,好香,什么味道啊……”
在看到桌上的鸡汤已经旁边的沈逾后,迫不及待的下了床,高兴道:“沈道长,这是你差人做的吗?”
沈逾摇了摇头,“是膳房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体。”
补身体?什么补身体?但美食当下也顾及不了那么多,简单地洗漱完毕后便开始享用早膳。
赤霄诺今日换上了件浅粉色的罗衣,因是楼内侍女拿来的,风格也和平时有些差异,却意外地很适合他,外面套了层月白的雾面绢纱,衣袖和领口处用红线勾勒出梅花的形状,更显清新自然。
大快朵颐后,赤霄诺终于准备动身了,毕竟也难为玄玉仙尊屈尊降贵地与自己待了半日之久,再拖下去就有些不太好了,被告知可以出发时,沈逾抬头瞥了一眼,咳嗽着提醒道:“你还未束发。”
仙界之人真是规矩多,赤霄诺撇了撇小嘴,随手从屋内妆台的匣子里顺了一只玛瑙簪子,随意挽在左侧后自然垂落于肩,终于是没辜负一头美丽至极的棕色卷发,尔后复又微笑道:“走吧——”
魔界的都城总是很热闹,不分昼夜的点着长明的灯火,但却照亮不到法则之下的黑暗。
花楼里的探出头的女魔们花枝招展,勾勾手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就止住了步伐,掂了掂荷包里的重量,下了决定;旁边的摊贩吹嘘着自己的毒药,讨价还价的想多卖点价钱,尽管里面只是草木灰兑了点水;聚集人最多的是赌坊,输的精光的赌徒被赤条条的赶了出来,而赚的盆满钵满的东家,正搂着头牌听曲。
在现今魔尊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北辰司战神的名号就已经传出来了。
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一个小伙子握着一把长枪,站在北方行宫的门口,他枪指主殿,宣称道:“我要打败这里的主人。”
在魔界想要一跃而上的人很多,高位能者居之,但是没有人看好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魔,只道又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魔要命丧北方行宫。而有些女魔就会感叹,小小年纪,实在可惜了一张好面皮。
尽管如此,他还是胜了,只五十招,就成功打败了统治北方近百年的主人。
“北辰司将军回城!”
行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噤声,拉客的女魔们不在叫嚷,推销毒药的贩子也止住了声,就连等着司官开牌的赌手也不敢出声。外面的人纷纷退至两侧,没有人敢在北辰司面前造次,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乌压压的队伍向都城靠近,写有辰字的旗帜竖了一排,北辰司从北海打了胜仗回来了。
远处的闪电一道有一道,似是要把这天地劈开。在众人皆疑惑雷声何在的时候,北辰司乘着蛟龙自天而降,在他落地之时,伴随着一阵雷声,蛟龙幻化成黑马,直向王宫而去。
幽冥宫内,宋御銮坐在主殿上,静静地听着底下一中年胖男人跪在地上交代着事情,听到浮生图被夺回后,愤怒地将手上的酒盏摔了过去,扑通一声清响,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后便落到老翁脚边,而后者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自己的人头与此酒盏一样命运,滚落在地。
“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宋御銮背手起身,看见窗外回城的军队思虑片刻,尔后一手下进殿报道:“禀魔尊,北辰司将军已回城,是否让其前来面见。”
魔尊“嗯”了一声,示意尽快入殿。
虽说魔界秉持着能者居之的用人传统,但是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跨级挑战的,不然,作为魔界之主的宋御銮,每天不用做其他事情,处理想要杀他的人就能度过充实的一天。所以,为了规避这种事情的出现,便出现了一条规定:任何人不得手持武器进入内殿。
但是有一人例外——北辰司。
男人身披银黑色铠甲,手持长枪,踏着风尘而来,尔后砰的一声长枪触地,单膝下跪道:“参见魔尊。”
主座上的尊者只是微微颔首,眉目之间只剩欣赏,垂眸道:“北之魔君大驾光临,想来定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北辰司低头述职道:“回禀魔尊,北方之战大捷,我已降服祸首蛟龙,将其归为麾下。”说着,他左手持着的长枪微微发出鸣动,低沉的龙吟声在殿内尤为清晰,宋御銮只是略微一挑眉,便知他手上是何物,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来北辰司将军近日收获颇丰,真不愧是我魔界的得力干将。”魔尊一只手撑着头,有节奏地敲击着银制扶手,目光却是看向他旁边的中年胖男人。
那男人低着头并未发现这一幕,只是听到蛟龙一战大捷后便松了口气,默默退至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唯恐祸及自己。
宋御銮只是略微一感受殿内的气息,身为上位者,便很轻易地嗅出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血腥味,对着北辰司淡淡道:“你受了很重的伤。”
“是的,这也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北辰司沉声道:“我已将自己的一魄投入人间,待寿终正寝后归神养息,待回程领地后便对外宣传闭关养伤。”
“嗯,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宋御銮允许了,“至于我这边的事情依旧会正常进行,下去吧。”
终于,北辰司退下,魔尊身旁一男侍端着果盘上前伺候,正当胖男人也准备一同离去时,宋御銮拈起一颗饱满圆润的葡萄,像是记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他道:“翡月,还记得死士的下场是什么?”
被唤作翡月的男侍立即伏地跪在他脚边,叩首道:“在任务中牺牲,亦或是在任务失败后以死谢罪。”
殿内响起爽朗的笑声,当然,能在魔殿里轻而易举的笑出来,也只有宋御銮一人,他抬起一只脚顺势踩在男侍身上,对着面前男人僵硬的身影,反问道:“连奴仆都明白的道理,还等什么呢?”
哗啦一声,鲜血喷涌而出,男人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到了方才扔下的酒盏旁,二者相碰发出沉闷的声音,周围下人立即上前收拾残局,片刻之后血迹便消失殆尽,彷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跪在地上的翡月不由得咳嗽起来,尽管声音已经压抑到最小,但在空旷的殿内尤其明显,尔后被王座上的人大发慈悲一脚踹向一边后,才终于有了喘息片刻的时间。
“跟了我这么久,这点血腥味都受不了了?”宋御銮哂笑道。
分明是方才他踩的太过用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忍不住疼痛,但翡月还是顺着话回答道:“不敢,仆会……努力习惯的。”
天虞楼内,沈逾跟随赤霄诺一路走来,不知为何路上小厮侍女们的眼神总是有些不一样,一个平日里和他有些交好的下人上前攀谈,偷偷问道:“你们昨晚怎么样?听说碧水姐姐送衣服时你都昏过去了。”
赤霄诺虎躯一震,竟不知何时已经传出了这般谣言,回头看了一眼沈逾见对方没有看向这边,便清了清嗓子掩饰道:“嗯,相处甚好,甚好……”
这天虞楼虽修在闹市之中,但在里头跟着绕了几圈,却寻到了一处暗道,极其狭窄,仅能容纳一人出入,尔后光线越盛,到了出口时,发现已经到了城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乡间小地,河水潺潺,青草悠悠,一人身着蓑衣,正在河对岸钓鱼。
“那位便是诸葛先生了,是如今天虞楼真正的老板。”赤霄诺指了指远处正在抛锚钓鱼的老翁,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当今市面上规模最大的酒楼老板联想到一处,如果不是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旁人甚至都会以为是在扯谎。
沈逾快步过去,拱手作揖道:“晚辈沈逾,奉先师遗命,特来拜见诸葛先生。”
先师,哪位先师?
老翁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观察对方,待看到来人额间一枚特别的翡绿玉饰时,忽的睁大了眼,连眼角褶子都快展平了。
幽魄玉,苍虚派二弟子,仙界大名鼎鼎的玄玉仙尊!
哗啦一声,鱼上钩了,连带着手里竿子都快弯了个对折而不自知,眼看着就要携着食饵溜走,赤霄诺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连忙唤道:“先生,先生!您的鱼要跑了!”
“噢噢!”诸葛显义终于回过神来,收线拉竿一套动作水到渠成,将一条两斤重的大鲈鱼提了起来用草绳串过提在手上,终于起身道:“玄玉仙者,老朽等了你好久啊。”尔后作邀请状,请二人行个方便到别处说话。
最后一叠书卷被搬到案上,诸葛显义向沈逾介绍道:“这些都是近年来定虚真人让我搜集的有关民间的异动,因普天之下唯有我所开的酒楼遍布天涯海角,因此要想找到这些情报也并非难事。”
他顿了顿,彷佛陷入某段回忆里:“多年前我本有一劫,命不久矣,若不是遇到那位真人,想必现在早已是黄土一捧,所以他拜托的事情我不敢疏忽,都在这了。”
沈逾应声坐下翻阅,趁着这个空档,赤霄诺便过去搭过诸葛先生的肩膀,套近乎道:“人可是我带来的,怎么着也得蹭个午饭吧?”
“那是,那是。”两人一边说着话便到了膳房,这诸葛显义一向寄情于乡野,因此早早地便归了隐寻了处好宅子居住,事事亲力亲为,整日游山玩水。
他将刚钓上来的鲈鱼去鳞、去内脏、去鳃,清洗干净后,在鱼身两侧各划几刀,便于入味,赤霄诺在一旁看的十分入迷,大有想将这手艺学会的想法,诸葛显义一边道:“说起来,你和那位道长是如何认识的,方才见你们来时走的是天虞楼那条密道,他竟能够找到这条捷径。”
赤霄诺摇了摇头,回道:“先前有些交际罢了,他为何能知晓天虞楼我就不知了,昨日便瞧见了,宿了一晚才过来。”
说到底,可能和那个浮生图有关吧,怪不得沈逾之前那么急着要找回来,想必自己的身份也是因此被他发觉不对劲的。
诸葛显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是误会了什么,嘴里嘟囔道:“那正好这条鲈鱼能补补肝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