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与他们相隔半个房间,司温收回视线,全神贯注用巧克擦着球杆。末了,轻轻吹了下。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身边陪着的人安安静静,谁也不敢催促。

照例司温先来,连着进了几颗球才轮到另一人上场。

趁着休息时间,再次去看于洮和瞿焕。

那面太昏暗,看不清是什么样的神情,不过可以猜到他们相谈甚欢。

司温垂眸夹了根烟,一只打火机便已经伸到眼前。没有抬眸,下意识便凑过去点燃了。

等到看清对方是谁时,他愣了下,随后笑了。

眼前人一身侍应生装扮,窄肩细腰,白色衬衣更加衬得他相貌清纯,不谙世事。

偏偏他笑的可恶,眼尾到嘴角,挂着的全是精明。

“司总,我们又见面了。”他声音不大,宛如撞进酒杯里的冰块,叮铃作响,清脆动听。

司温挑眉,“好巧。”

男生不是陌生人,上次同样在这间房里,他坐在自己腿上抽烟。

“于洮把你留下了?”

“是啊,”男生笑吟吟点点胸前的工作牌,“于哥留我做侍应生。”

“……正经的侍应生。”

司温点头,没说什么。

上次让于洮将人送走,已经仁至义尽。男生之后的选择,他没办法干预。

这间会所是个大染缸,来时干干净净,出去时是什么颜色谁也说不准。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司哥,”男生递给他酒杯,又蹲下来,双手交叠搭在沙发上,下巴也靠了过去。

他就那样盯着司温,微扬的眼睛闪着狡黠,像只小狐狸,“今天和你来的那位……是瞿焕吗?”

司温看向台球桌,已经轮到他了。他将球杆递给身旁人,示意他们玩着,又收回视线去看男生。

他长得很乖,言语动作却半点不乖。

“是。”司温说,“你是他的粉丝?”

以瞿焕的热度来说,的确存在那样的可能性。

男生摇头:“不,我只喜欢你。”

这样的话司温听了不知多少,耳朵已经起茧子了。他屈指挠了挠眉毛,眼中覆上一层笑意,装出副被哄开心的模样。

“你这样说,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事实而已,”男生歪头轻笑,“有谁会不喜欢你呢,你不要谦虚。”

他眨眨眼,眸若星辰,圆润的鼻头娇憨可爱。

若放在以前,男生绝对会和司温发生一段情,可今时不同往日,什么都变了。

夹烟的手探过去,轻轻捏着他弧度平缓的下颌左右晃了两下。司温眉眼低垂,虽然笑着,并未到达眼底。

“你羡慕他?”

“谁不羡慕呢?”男生反问,他更进一步,手掌抵着司温的膝盖,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他怀里。

从侧面或者后面来看,就像两人缠缠绵绵,不舍得放手。

他又说:“不过,我不羡慕他是个明星,我羡慕他留在你身边。”

男生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睁大双眸,已经轻轻握住司温的手腕,想要勾住他温和有力的手指。

“我有什么好的,”司温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反手抓住男生不安分的手,举在两人面前细细打量,“你看,这双手明明更好看。”

两手相握,没有任何的缠绵旖旎。

男生察觉到司温的手冰凉,这句话同样如此。

他低眉敛目,强装镇定,“司总说笑了。”

司温松开他,恰好烟也烧到尽头,烟灰落在他手背,不小心沾到了手串。

旁人看到这幅画面,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这些事对他们来说不足为奇,哪怕瞿焕就在不远处,司温和别人暧昧不清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司哥。”一人恰到好处唤了声,请他过来继续打球。

男生看着司温的背影,紧抿唇角,眼里的失落遮也遮不住。

那面的于洮将一切收入眼底,又偏过头去看正和别人打牌的瞿焕,无奈摇头,在他肩上拍了拍,起身去找司温。

“你为难我的侍应生。”于洮调侃,“这可是不给我面子。”

司温看都没看他一眼,附身打球,黑球应声落入网中,沉闷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明显。

于洮侧身坐在桌沿,大爷似的踢了踢司温,一脸神神秘秘。

“我说,你怎么回事儿。”

“嗯?”

“瞿焕说,你可还没答应和人家好。”于洮啧啧摇头,“既然不打算好,吊着有什么意思。”

刚才和瞿焕聊了聊,于洮后知后觉,现在的司温变得比以前更难伺候了。

以前的情人好歹正大光明,怎么瞿焕反而成了见不得光的小情。

“你替他说话?”司温停下手里的动作,要笑不笑,好整以暇看他。

于洮:“他太年轻了。”

“年轻不好吗。”司温反问,“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现在不过是暧昧,总要有个过程。”

他说的简简单单,仿佛在讨论夜宵吃什么。语气却冷漠,没有外表那样温和。

这才是于洮最熟悉的人,他松口气,“玩玩就得了,该收心了。”

司温没理他,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知道他不想听,于洮索性也不再啰嗦,最后只说了一句:“和金家联姻逃不过,你哥那里说不准用什么手段,私生子那……”

他笑笑,“你这个靶子,腹背受敌呀。”

不用他说,司温当然知道。

今天他来找于洮,也是为了瞿焕的后路。既然利用了他,就不能什么好处都不给。

“我记得你手底下有家娱乐公司,”

“我表弟在管。”于洮闻弦知意,“规模可比不上瞿焕现在这家。”

“有我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难得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狂妄的话,于洮先是一愣,随即答应了。

*

一整晚下来,

瞿焕惦记着司温,没敢喝太多酒,反而司温烟酒没少碰,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车厢里很安静,司温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脑袋不断晃动,看模样已经要睡过去了。

瞿焕瞧了又瞧,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扶住他,一手又从他颈后穿过,按着肩头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当司温的脑袋抵着自己时,胸膛里的心跳快到了极致。

他深吸口气,摸了摸司温的头发,情不自禁用侧脸蹭了蹭。

“司哥,睡吧。”

眼睛睁开一条缝,司温缓缓打量四周,没有抗拒,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他又抓住瞿焕的手,攥牢了才睡过去。

瞿焕喉结颤了颤,对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受宠若惊,呼吸跟着也放慢了。

听着怀里人逐渐平稳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昨晚于洮的话,像是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虽说司哥现在同意他靠近,可两人中间始终差一个名分。

当然,瞿焕对此可有可无。

他不是矫情的人,只要能跟在司温身边,什么都是好的,哪怕司温是具没有心的身体。

司温睡得似乎很不踏实,眉头皱着,时不时蹭一下,那只手也随着入梦的深浅,变得越来越轻。

垂眸看了片刻,瞿焕缓缓收紧手指,牢牢与他十指相扣。神情克制,强迫自己止步于此,不要再进一步。

他是真心喜欢司温的,多余的事不应该做。

话又说回来,

人在感情面前,哪有理智可言。

喜欢的人犹如蜜糖□□,上瘾忘忧,尝过一口便再也离不开,但也只能尝一口。

当手指伸向司温的唇时,瞿焕眼睁睁看着,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大脑和身体犹如猫和猫尾巴,已经成了两个部分。

大脑要他克制,身体却要他及时享乐。

略微粗糙的指腹贴上柔软的唇时,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瞿焕耳边只有散不去的嗡鸣。

指腹轻轻按压唇肉,从唇峰到唇角,再到下唇浅浅的小窝。

他用指尖亲吻着司温,以此来缓解对爱的渴望。

瞿焕深吸口气,收回来时整只手都在颤抖。

这个过程小心轻缓,司温没有任何察觉。

回到家,司温恰好醒了。

两人对上视线那刻,瞿焕想要躲避,硬生生抗住了。

“困了?”司温笑着拍拍他的脸,“还是喝醉了。”

不知为何,心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瞿焕舌尖发苦,摇摇头,手攥成拳,“手麻了。”

司温失笑,“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不用。”瞿焕将手藏在身后,“一会儿就好了。”

索性司温只是说说,进了家门先去找影帝了,没过多关注他。

看着司温追着影帝走来走去的身影,落地窗外恰好有光照进来,他站在人造灯光与自然光的交界线,长身玉立。

怀里抱着胖乎乎的猫,白皙俊美的脸蹭着它,神情餍足。这样的司温美的像画一样,手腕上露出来的玉手串更添了份古朴温润。

瞿焕怔愣看着,首先涌上来的是喜欢,随后是浓浓的不甘,以及渴望。

如果司温属于他,该多好。

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主观和客观都要统一。

某种方面来说,瞿焕是做到了的。

或许和司温之间差距太大,瞿焕只想过他可以属于自己,却从来没相信过。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抛开身家背景不谈,一个傅望楼就足够了。

他给的警告还在耳边,司温与他亲吻的画面仍旧清晰。

瞿焕忘不了,也许会记很久很久。

他的想法未免过于伤春悲秋,说给谁听都觉得可笑。所以他不会开口,只会烂在肚子里。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热烈,司温走过来,握着影帝的爪子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想什么呢。”

“没什么。”瞿焕搔了搔影帝的下巴,“我去做早餐,你吃了再睡一会儿。”

司温没有异议,随口问:“你呢?今天有工作。”

他跟在瞿焕身后来到厨房,随着他的脚步转来转去,和影帝要吃罐头时一模一样。

两人谁都没有察觉到。

“没有,”瞿焕熟练的洗菜切菜,“我最近休息,想回家一趟。”

“上次临时有工作,被耽误了。”

司温点点头,将影帝放在料理台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我记得,你家在C市?”

他看着瞿焕,若有所思。

男人高大帅气,挽起袖子系着围裙切菜,菜刀在他手里也小了一圈。

想着于洮的话,司温难得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一会儿让小丘送你到机场。”

说罢,又进了地下室,从酒窖里拎了两瓶酒,“这个带给伯父,算是我的心意。”

不用看,瞿焕就知道这两瓶酒价值不菲。

他看向司温,说不心动是假的,“你……可以不这样做的。”

“有什么不对吗?”司温笑了,“你对我好,我也应该对你好一点。”

如果面前的人是傅望楼,他一定会调侃司温这句话对几个人说过。

可现在面前的人是瞿焕,他没有傅望楼盛气凌人,更不会恶意揣测司温的一举一动。

他只会心动到无以复加。

“谢谢。”瞿焕最后只说出这两个字,他试探着伸出手,张开怀。

他的动作生疏又拘谨,司温一看就笑了。

瞿焕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收回手,司温过来了。双手环住他的腰,头发擦过他的脸,拍了拍,又抵了抵。

他身上的味道令人忘不了,闻过一次便能刻进骨血。

瞿焕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此刻再放肆一点,司温也会纵容的。

于是,他搂着司温,在他耳边轻声说:“司哥,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司温看着他,默了瞬,什么都没说。

昨晚小丘把司温和瞿焕送到会所便回家了,一大早忽然接到他们要去C市的消息。

震惊之余,又忙着安排。

当私人飞机落在C市分公司大楼顶部时,他还是懵着的。

瞿焕同样如此。

司温执行力太强,说走就走,一点迟疑都没有。提出建议的瞿焕反倒犹豫了。

当车停在自家门外时,不安的情绪忽然平静了。

瞿焕父母做着一些生意,日子平稳充足,和大多数的家庭一样的。

瞿家爸妈显然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带人回来,认出是司温后,更是喜上眉头。

这时候就显示出这张脸的优势。

温和有礼貌,到哪都惹长辈喜欢。

两人在瞿家住了三天,临走前一天,瞿焕突发奇想带着司温去爬了本市最著名的山。

两人凌晨出发,徒步登顶,恰好晨光熹微,赶上了日出。

来看日出的人很多,好在山上温度低,戴帽子口罩的人不少,全副武装的两人混在其中不算困难。

司温单手拎着墨镜,望向初升的太阳,眼下浮云渺渺,只觉得心中畅快。

他眯着眼,感觉到瞿焕的视线,看了过去。

“日出快要结束了,你看我做什么。”

瞿焕沉默不言,身边有人走过,他扶着司温挪了挪。手指碰上对方,就舍不得再拿下来。

他犹犹豫豫,最终沉下心,勾住了司温的小手指。见他没拒绝,进而握住整个手掌。

司温垂眸看了眼,没有躲开,这种程度的触碰在纵容范围之内。

“你比日出好看。”瞿焕说。

“瞿焕,你……”司温斟酌一下用词,在对方忐忑的视线下,缓缓说:“你不会脸红吗。”

他轻声调侃,眼睁睁看着瞿焕当真眼神闪躲,说不出话来。

瞿焕咳了声,“我是想,谢谢你陪我回家。”

司温笑而不语,后自后觉隔着口罩对方看不到,便抻了抻他的手,示意他靠近点。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客气。”

“你对我这么好,我理应对你也要好。”

周围太过嘈杂,稍不留神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两人离得很近,在旁人的衬托下,这样的窃窃私语并不引人注目。

这句话如同喃喃爱语,有那么瞬间瞿焕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朦朦胧胧间,他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司温依旧耀眼,露在外的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如同盛着所有晨光。

情不自禁下,瞿焕附身,隔着两层口罩,在司温侧脸轻轻吻了下。

这或许不算吻,但是他已经满足了。

他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瞿焕想。

或许不应该这样对他,拉拉手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司温有些怔愣,眼里涌上不解,很快又被压下去。

他扯扯嘴角,又想起瞿焕看不到。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彼此的眼睛。

于是他双眸微弯,握着瞿焕的手没有放开,给了他最大的纵容。

亲吻是件非常亲密的事,爱它的人能体会到甜蜜,或是醉人的酒精。

可瞿焕尝到的,是太阳升起的熹微,是太阳落下的晦暗。

它们没有味道,若非要说一说,大概是司温身上挥散不去的白山茶花味。

*

两人参加宴会,回C市的事不胫而走,几乎在同一时刻,司旷和傅望楼都知道了。

相比于司旷的沉默,傅望楼的态度更为直观。

偌大的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傅望楼端坐在实木桌后,盯着眼前一沓沓资料,眸色幽深,阴沉地令人胆颤。

“傅总,”林格站在他面前,“有关瞿焕的资料都在这了。”

傅望楼“嗯”了声,打开手边的抽屉,抽出一份文件交给林格。

“立刻去安排。”

林格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这是份计划书,事无巨细,从各个方面入手,将瞿焕的事业摸得一清二楚。

同样,有了它,摧毁瞿焕的事业轻而易举。

他越看越心惊,看着计划的缜密程度,不敢想象傅望楼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琢磨的。

“是,傅总。”

林格出去后,傅望楼这才翻看这些资料,里面不乏瞿焕和司温在一起的种种。

他沉默看着,在俊朗的面上看不到任何怒火。故而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惊涛骇浪。

瞿焕陪着司温是他默许了的。

他不希望自己离开后司温闷闷不乐,有个人在身边,会好很多。能放心的根本原因,也在于能够轻而易举拿捏瞿焕。

谁知瞿焕自作主张,迈过了那条明令禁止的界限。偏偏司叔叔吃那一套,竟然将人带到了大家面前。

这无异于挑衅他。

傅望楼重重放下资料,清楚感到怒火在体内游窜。

他的司叔叔对谁都很好,似乎没哪个人能扯住他那根悲伤的神经。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憋闷。

凭什么司叔叔不能只对他好,为什么不能单独纵容他一个。

每想到这些,傅望楼恨不得那些人全部消失。

说他疯也好,说他不是人也罢。在他眼里,没什么比司温的在乎更重要。

盯着资料上的两人,傅望楼闭了闭眼,五指用力,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瞿焕是个不能留的祸害,不听警告,理应受到惩罚。

至于司叔叔……

傅望楼眸色渐深,浓浓的无力感袭来。

司温宛如世间最密不透风的铁板,钱权不缺,感情不缺,家庭和睦,朋友忠心。

见缝插针都找不到空隙。

静了片刻,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叹息。

傅望楼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当初分手说的有多干脆,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承认,他就是嫉妒,疯狂嫉妒瞿焕能够陪在司温身边。

初见时多有想躲开司温,现在就有多想接近他。

这种感情是复杂的。

就算傅望楼本人也说不清,看不透。

哪怕他依旧介怀自己对司温来说不是最特别的那个,可仍旧希望陪在他身边。

连带着开始反思之前做的事是否太过分。

庄从夏的事,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那时觉得三年足够长,两人应该分开了。

生日的事也是如此。

两人在一起时,他就没想着长远。哪怕司温说错了,也不想着纠正。

直到现在,傅望楼才清楚自己有多愚蠢。

离了司温的纵容,他什么都不是。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如此对他好。

最开始司温主动和他说话时,他想的是如何躲开。

后来情到浓时,他想的是绝不会爱上他。

现在,他早已不是那时的傅望楼。

看到司温和别人在一起,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再想到司叔叔也会和他们拥抱、亲吻、肢体纠缠,胸口便疼的不能自已。

傅望楼掌心按在资料上,指尖摩挲司温的脸,神色坚定,带着势在必得。

现在他只想要司温,不管用什么手段,

一定要让他回来,要他继续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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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不驯渣攻的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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