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庙街凌晨一点,风从霓虹招牌的缝隙里钻下来,吹得机房天花板一阵哗哗响。

阿澈坐在值班台后,脸埋在旧杂志里,眼神漂移,指尖不动声色地捻着笔盖。那是一本2000年年初的《YES!》,封面还是陈慧琳。塑封已经起皱,角落还被烟灰烧了一点,她看了十分钟,只记住了一个广告词:

“连上地球,谈场恋爱。”

机房外头的霓虹像焊接枪,时不时跳一下亮度,照进网吧半落的卷帘门里。空气中有股没散干的冷气味和泡面汤料包的咸味。

值夜的时间静得像坏了的录音带。

直到一台旧主机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哔”——

阿澈抬起头,看向二十六号机。那是靠窗边最老的一台主机,光驱经常自动弹出,桌面满是快捷方式。今天白天,她用这台机连过一次自己的小号:“Hi,1999”,发了一条广播站点歌留言,还忘了登出。

屏幕上跳出一条□□弹窗。

【CTRL ALT ME】:下次重启系统前,给我五分钟,我还没关完窗口。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起身走过去。

□□界面保持着经典的2000版浅蓝配色,消息闪着黄点。

阿澈眨眨眼——不是系统弹窗,也不是广告,是一个陌生人发的离线留言。

她低头看键盘,指尖迟疑在回车键上。

这号她是用假生日、假邮箱注册的,只在夜深无人的时候上线,用来点歌、投稿、或者写那些没办法说出口的话。□□空间里只有一张头像贴纸,是她高中时在旺角照相亭里拍的,一只穿蝴蝶背心的卡通猫,像素极低。

她没有回,退了出来,把屏幕调成省电模式。

夜值还有五个小时,太长,长得像没人来领的留言。

凌晨两点半,技术间的门开了一道缝。

陆礼穿着灰色连帽卫衣,从狭窄后勤间出来,手里捏着扳手。他脚步很轻,像怕踩碎什么。他站在二十六号机前,用手背试了试显示器温度,又摸了一下主机插头,然后蹲下身拔掉电源。

屏幕熄灭前,他快速扫了一眼□□界面。

“Hi,1999”没有回复他。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屏幕最后亮过的那一秒。他的左耳后侧贴着一块退热贴,衣领下露出旧伤痕,像是刀口,也可能是拳台上的铁索划过。他站起身时,视线短暂模糊了一下,整个人晃了晃。

又来了。

眩晕症发作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像一层塑料袋罩住,声音失焦,光线变形。陆礼眯起眼,摸索到一把凳子坐下,喘了一口气。

他不该再熬夜,不该吃辛辣,不该盯太久的荧光屏。

可这一切他都在做。

因为只有在这种凌晨机器还在响、电风扇还在呼呼旋转的时刻,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界面还开着,他用键盘敲了一句:

【CTRL ALT ME】:今晚梦到什么,记得告诉我。

然后关掉了聊天框,把机器调成待机模式。

清晨五点半,阿澈打卡离开。她穿着牛仔外套、背半旧的迷你双肩包,踩着拖鞋走出网吧门口。

楼下庙街还没醒,只有早点摊开始烧水,空气里飘着萝卜糕和咖啡粉混合的味道。天色泛灰,路边报纸刚送到,印着大字标题:“千禧年后的第一桩奇案。”

她没注意,走过路口时,只看了一眼对面关掉灯的那间早餐铺,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咳嗽声。

她抬头。

二楼阳台的灯亮着,一个男人倚在铁栏杆上,穿着宽大的灰卫衣,侧脸被灯光切出一道长影。他咳得很轻,不像生病,更像习惯性的咳嗽,带一点倦意。

她多看了一眼,对方却始终没低头。

那天之后,“CTRL ALT ME”的留言开始变得规律:每晚凌晨一点半,到两点之间,固定上线三分钟,留下一句话就消失。

不问她是谁,也不暴露自己是谁。

有时候只是像提醒:

“你忘了登出。”

有时候像调侃:

“你今天在机房听陈慧琳,是不是有心事。”

最奇怪的一次,是他说:

“你在对面吃烧鹅饭的时候,夹菜会挑掉芫荽。怕辣,假装不怕辣。”

阿澈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只有夜色,和一台对面窗台上的老旧电视,反光里晃动着她的剪影。

她想了很久,终于敲下一行字:

【Hi,1999】:你认识我?

没等回应,电脑突然卡死。

她重启系统,□□自动退出,界面恢复初始。

只剩桌面那张贴纸头像,还定在屏幕角落,一只笑着眨眼的猫。

她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陌生人说出你的秘密,而是有人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你,却从不打扰。

那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唐楼楼顶跑步,楼下人潮像录像带在倒放,而她身后的男人,始终只留一个模糊背影。

不是□□怎么也变成口口了,啊???

另外最近喜欢眩晕症这个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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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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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机房恋人[港风y2k]
连载中何金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