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空间内变故悄然滋生,追云被掐住喉咙,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在得到丝丝喘息时又清明了瞬,看到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密布的尖锥。
眼睛霎时一睁,他终于开始挣扎了,上下嘴皮动着想要说什么话,但发不出任何声音。面前的人也无视了他想说话的意愿,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衣袍上,丝毫没有分散。
“……”视线又开始模糊了,有话说不出,一股莫大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他只能自己紧紧闭住眼。
视野陷入黑暗,比穿透感更先到来的是一道由远及近迅速接近的声音:“花正满,上面。”
陌生的声音,但是是熟悉的语气。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花正满俯身握剑,调转身形一剑向上挥出。
已经近到只有几尺远的尖锥拦腰截断,脱落的尖刺深深穿透进地板,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没能幸免,只有周围两尺内安然无恙。
细细密密的黑色尖锥不绝,在长剑落地时齐齐袭来,贴着剑身砸向地面。剑身被完全包围其中,深陷进地面,死死固定住。
在这个空档得到了解放,追云一下子倒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之前事情尘埃落定的感觉只是错觉,还有东西尚未解决。
原本平静的湖面开始翻涌,像是夜空的东西也开始移动。
整片空间灯光昏暗并不是因为在这里活动的人喜欢阴暗,而是因为模糊的光线能掩盖很多东西,比如不是湖水的湖水,和不是天空的天。
空间颤动,本就已经几近废墟的地板破裂,长长的游廊垮塌,连片的屋宇轰然倒下,微弱的灯火在这浩大的动静中轻易熄灭。
天与湖水相连,一道庞大阴影逐渐成形,不断吞噬建筑废墟,包括摆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也尽数被吞没。
浓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湖水的每一次翻涌都带来一股浓重的咸腥味道。
唯一还亮着的烛台在震动中倒地,地上四散的木屑被点燃,终于亮起一点稍微不那么微弱的光。
然后照亮从远处天边奔涌而来,已经升腾至半空,排山倒海一样倾轧而来的黑色湖水。
“……”
活了几十年不说顺风顺水,追云至少没有过性命之忧,近几年更是在金银窝里活得风生水起,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面对铜面他还敢拿着剑往上冲,但在面对现在这种场景时,有的只有浓浓的无力感,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心。
像蝼蚁置于海面,只是呼吸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任何一道无意打下的浪都能让他瞬间倾覆,倒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在短短时间内进行,不给任何多余的思考时间,奔涌而来的湖水已经升至最高点,之后浩浩荡荡急速下落。
地面崩塌,微光熄灭,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充斥耳道的庞杂浪潮声中,一声微弱嗡鸣传来。
微弱的声音,却没被这千钧湖水所掩埋,反而逐渐扩大。
追云睁眼,看到原本的混沌黑暗里竟出现丝微光。
冰冷的光亮,转瞬间扩大,强横地破开重重湖水而来,从头顶上方迅疾掠过,扩散向远处天边,雪白明亮。
一剑破天光。
所过之处湖水一分为二,整整齐齐沿一条直线分开,然后顺着截面扭曲变形,像是想要重新愈合,却又烧灼般不得其法,只能不住地翻滚,整个空间都跟着不住地震动。
剑光先行,之后才是迅疾传来的清亮剑鸣。声音充斥整个空间,轻易掩盖原本浩荡的水声,连带着脑子里的杂乱想法也轻易被涤荡一空,只留回荡开的铮铮余音,蛮横强势。
比追云更先反应过来的是花正满,整个身形都一顿,连旁边还被固定住的长剑也不顾,在听到熟悉到极致的剑鸣声后只惊愕地转过头。
远处剑光铺陈,倒塌的废墟后跃出一个人影。
来人持剑,白发胜雪,一跃至半空,手里长剑转动间寒光乍现,最终剑尖调转向下,俯冲向湖面中心,黛青衣袂纷乱扬起。
追云抬头看去,看到眼熟人影后先是一愣,之后瞳孔骤然扩大。
他认出了拿剑的人,也认出了对方手里的自己的剑。两者他都知道,但组合起来却是完全陌生的模样。
有的人拿上剑就像换了个人,不见之前说话时的那种要死不活的随意模样,冷眸泛寒,眉眼锐利灼目。
长剑刺入湖面中心,深深没入,巨大的罡风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尘雾四起。
衣袍和头发被吹动,追云差点没能稳住身形,堪堪抱住旁边半截木柱才没能被吹飞,风沙割得眼睛发痛,只能紧紧闭上眼。
他闭眼是对的。
湖水被刺中的瞬间,巨大黑影瞬间化作血雾,一片一片炸开,与天相连的部分抛除纯黑的保护色,变成块块鲜红的肢条,不断延伸着想要攻击正中间的人,却在半途就龟裂开,大块大块地往下掉,失去生命迹象。
裂痕从中心蔓延开,辐射向四周,长剑转动,空间狠狠一震,脚下地面金红大阵突现,边沿延伸至空间最外围。
剑落下的地方同时是阵眼所在,复杂纹路流转,映不亮一双浅色瞳孔,抬手再落下时,大阵一分为二,破裂成碎块。
空间动荡,白光乍现。
“……”
闭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周围不断传来重物掉落声,追云一度以为自己会被砸死在当场,眼前一亮后一阵失重感传来,没忍住睁眼。
入眼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没有废墟,没有楼阁游廊,也没有湖水,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院落,白墙灰瓦,院中高大花树繁盛,树下有灯。
天空也是正常的天空,还能看到点星星点点的光亮。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不存在一样,耳边还能听到城内远处的喧嚣声和近处花树被吹动的风声,一如平常。
但脚下有已破损的阵法纹路,上面依稀有点血迹,不远处院墙边倒着一个小山样的东西,裸露在外的皮肤龟裂,身体无起伏,看上去已经死亡。空间里只剩还未完全散去的浓重魔气和威压,证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错觉。
被一分为二的阵法中央,白发绿衣的人持剑而立,长发沾染落花,在风里轻轻飞动。
低垂下的眼神色淡淡,身上沾染微光,皎皎如明月。
距离分明不过几尺,却和他似是两个世界的人,无法接近,无法攀得。
脸是对方最不值得一提的部分,在绝对的实力碾面前,这些都无足轻重。
追云没见过栖云君,整天嚷着自己并非不如栖云君,实则根本不知对方是何模样,他只觉得,若要担得起天下的盛赞美誉,只有这样的人才名副其实。
身边的城主像认识对方,一直在原地站着,身体和喉咙都似是凝住,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怔愣地看着,眼里的情绪太多太复杂。
像是想往前一步,但又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巨大的不确定下,迟疑和犹豫紧紧缚住手脚。
“咔——”
站在庭院中心的人将手里的剑反手一握,长剑削泥一般深深陷进地面,两手交叠落在剑柄之上,背脊笔直如青竹。
“咳……”
然后在没有预料到的下一瞬间,原本还直直站着的人在一声咳嗽后弯下腰,撑着剑柄的手一下子收紧,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重心都向下缓缓移去。
又低又闷的咳嗽声,有液体落在地面上,发出“嗒”一声轻响,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
鲜红的液体,毫无疑问是血液,原本支着剑的人身体加速下移,一手改为捂着唇,弯着腰半跪在地,白发和地面落花花瓣纠缠,显得地上的红痕更加显眼,看得人心头狠狠一跳。
追云想要过去,却发现原本还在身边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动了,原本平时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城主飞跑过去,仪态礼仪都不顾,跑得黑发扬起衣衫凌乱,连滚带爬。
抱歉大家,又晚了[爆哭]吃的药里面不知道是哪个在害我,吃完就犯困,写着写着就嘎巴一下睡着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平芜尽处是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