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渔只能无能抓狂之际,传来一声惊呼:“天哪!尊贵的伯爵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凌渔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少女正拎着一篮鲜花惊讶地看着他。
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城堡里的女仆。
“咳咳,”凌渔整了整被自己揪得狂乱的发型,尴尬道:“您好,我……呃,我本来想参观一下城堡的过往历史。”
“但是不曾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没找到领路的侍从,您能带我找到我的房间吗?”
少女有些受宠若惊:“天哪,您不用对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奴仆这样客气,您叫我伊可就好。”
伊可又为难地看向手里的花篮:“可敬的伯爵大人,身为古辛瑟家族的仆从,现在我需要履行我的职责,将这在月夜下绽放的第一簇月光花放到娜西塞丝小姐的书房中。”
“这是小姐最喜爱的花,若是耽搁时间久了,花瓣上的露珠将会消逝,花朵将不再鲜艳。
“若是您不介意……”
女仆鼓起勇气道:“若是您不介意,还请与我同行,我完成我的职业后就送您回去!”
书房?新地图?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凌渔想了想答应了:“可以,正好城堡的其他地方我还没参观过,你还可以顺便为我介绍一下古辛瑟家族伟大的历史,这样可好?”
伊可眼睛一亮,道:“感谢大人愿意献出宝贵的时间,还让伊可为您介绍古辛瑟家族,哇——真是莫大的荣幸!”
对于仆从来说,只有身份高贵的主人们和管家才有资格向宾客介绍古辛瑟家族的历史。
凌渔被伊可感动的表情和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看得有些无措,只摆摆手。
前面领路的小姑娘看上去心情很好,轻快地哼着歌,那活泼的模样倒是驱散了这幽暗长廊的些许森冷。
凌渔跟着伊可东拐西拐,倒是路过了几栋他比较熟悉的建筑,比如之前吃饭的那个宴会厅——
此时宴会厅内一片黑暗,看上去没有任何生物在里面活动,明明距离晚宴才过不久,应当有许多仆人在里面收拾残局,可此刻却静悄悄的。
凌渔有些不解地喃喃道:“这个时间点的人呢,为什么宴会厅都没有人收拾,领路的侍从也都不见了,就像是……”
“就像是大家突然消失了对吧”前面的伊可突然接上话,脚步慢了下来。
凌渔有些警惕地看着伊可,要是她突然回头变成什么可怕的怪物,他第一时间就跑。
感谢上帝,伊可还是个明媚少女的模样,但她有些忧伤:
“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尊贵的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可是依旧没有让娜西塞丝小姐开心过。”
“可是不开宴会的话,娜西塞丝小姐会更不开心。”
伊可的模样似乎很为那位娜西塞丝小姐悲伤,她抽抽鼻子道:“所以宴会要一直一直开下去,那样大家也就能回来了。”
什么……
凌渔猛地看向伊可,这个少女很显然知道很多东西。
他刚想开口询问,少女胡乱抹了把脸,红着鼻尖冲他笑笑:“不好意思客人,真是失礼了……”
“哎呀呀,真是的,希望客人不要怪罪,待会伊可请你吃美味的蜂蜜松饼,是独家秘方哦!”
伊可很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凌渔只能作罢。
女孩嘻嘻一笑,又哼起她的小曲儿。
凌渔叹气,心想这女孩儿的情绪变化得可真快。
不一会儿,凌渔就跟着伊可来到一栋高耸入云的尖顶建筑中去。
应当就是这里的主塔楼,比他原先待的宴会厅还要气派奢华。
伊可道:“上面是主人们生活的场所,请您在这里等候片刻,我上去为主人们布置好鲜花便为您介绍这里。”
凌渔颔首。
能进到主塔楼就不错了,再往上就是城堡主人的私人领地,说不定会遇到那个神秘诡异的娜西塞丝小姐和老管家或者其他危险。
他一个新手又没武器的,遇到了也打不过,他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不拼命。
他可是很惜命的。
伊可蹦蹦跳跳地上去了,凌渔打量起周边——
此时,他站在这个圆形大厅的正中央,巨型壁炉火焰烧的正旺,跳跃的火光无比清晰地映照出周围的事物。
最显眼的就是正前方一张巨幅的画像,看上去有两人高。
画布上描绘的似乎是在教堂里祷告的场景,一个穿着披风的红衣主教高举着镶嵌无数宝石的权杖站在高台上,下面跪着的人有很多。
看衣着领头的应当是古辛瑟的某一任家主,应该还有娜西塞丝小姐以及仆从们,他似乎还看见了还没被抽干的老管家。
该庆幸,他之前刚看过画廊里的那些家主画像,不然他还真认不出来。
那画像上的人脸都只是模糊的色块,描绘得并不细致,所以他只能靠衣服认人。
这幅画应该是在宣扬他们古辛瑟家族的辉煌历史——毕竟是被教会赐福过的家族,今后只会有无上的权利和无尽的财富。
凌渔大致看了看,倒是没找到画着双麻花辫的女仆。
不过也是,这应该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了,伊可看上去才十五六岁,怎么可能在上面。
不过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细节。
画上年轻的娜西塞丝小姐和旁边一个仆从在悄悄牵手,画得极为隐晦。
要不是凌渔在仔细辨认上面的人也发现不了。
贵族小姐的风流韵事吗?看来这位贵族小姐年轻的时候还挺叛逆。
凌渔在内心嘀嘀咕咕,去到别的地方瞧瞧,画框两侧都是螺旋向上的楼梯,他可不上去。
他又看了些无关紧要的陈设,没发现什么线索。
倒是在另一副画上发现了伊可的踪迹,画上主要是娜西塞丝小姐在后花园赏花,伊可在后面远景的小角落很模糊的两笔。
参观完大厅里的东西,凌渔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伊可的出现,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那小姑娘不会自己走了吧,或者准备带管家来捉拿自己这个乱闯进别人家的没礼貌的客人……
凌渔还在瞎想。
火炉中燃烧的火焰跃动着,将他的影子拉长又变小。
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传出来一声微弱的女人痛苦的呻吟。
伊可吗?凌渔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去捕捉那若隐若现的声音。
很快他找到声音的来源,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在火光永远照不到的黑暗里,有一道窄窄的门。
这扇虚掩的门透着不明不暗的光。
若是在白天,那它分外不起眼,可现在,它却格外引人注目。
就像一只半睁的眼。
凌渔停下脚步,仔细聆听,里面似乎有细微的响动,听不真切,却像钩子一样扯着他的神经。
活人?要不要看看?可要是危险的东西……
犹豫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顺着门缝漫出。
门内,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先于一切,他悄无声息地旋身,躲在一旁巨大的花瓶的阴影中,将自己融入黑暗里。
心脏在胸膛的跳动不断变快,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瓷瓶冰冷的釉面贴住后背,散发着蚀骨的寒意。
凌渔屏住呼吸,他只敢从花瓶枝叶的缝隙里往外瞄。
来了!
只见那道明亮的细线,从顶部开始,被缓慢移动的阴影悄然吞噬。
光线寸寸缩短,逐渐昏暗。最后,微光彻底熄灭,门缝完全黑了。
结束了?这是把门关上了?
凌渔心底松了口气。
看来是走了,门关上了。
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就在心神松懈的刹那,忽然,一只手猛的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一声即将冲喉而出的惊呼死死按了回去,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禁锢在原地。
凌渔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挣扎起来,手肘条件反射地向后猛击。
“唔——”
身后那人闷哼一声,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急促气音的声音贴着他耳畔响起:“嘘,别动!”
那人像怕惊扰什么东西,声音极小离得极近,属于人类鼻息的热气喷洒到凌渔的耳边,让他耳朵痒痒的。
但是谢天谢地,身后这个是个人类!
凌渔瞬间停了动作,听话地不再挣扎,捂住他嘴的手微微松了力道,示意他保持绝对安静。
就在这死寂之中,凌渔发现他面前的植物叶片正在有规律地晃动。
一起一伏,就像有什么在缓慢地吹气,带着湿冷的气息,伴随着一丝腥甜的气味,一下两下……
是一种极其微弱、规律的气流声......
不是通风,是......
呼吸。
这气息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大脑——
门没有关!那东西没有离开!
它......它就趴在门上,正死死抵在刚才透光的那道缝隙上,从里向外窥视。
刚才门缝变黑,根本不是门被关上了,而是它的躯体,完全堵死了那条光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贪婪、焦灼而又充满恶意的目光,正穿透薄薄的门板,扫视着门外这这片狭窄的黑暗。
那目光知道他们就在这里,像能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久久不肯离去。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拉长。
门外,大气不敢出的凌渔,在长时间的一动不动中开始手脚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渐渐远去,门缝里,微弱的光线再一次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它放弃了。
有着某种禁锢,它无法跨出那扇门。
直至那充满存在感的压迫彻底消失,捂住他口鼻的手才缓缓放下。
又等待片刻,确认安全后,两人这才悄悄地从不被光线照射到的地方离开。
两人回到大厅都舒了一口气,被炉火的亮光包裹着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凌渔感谢刚才救了自己的人:“兄弟,救命之恩啊!”
救了凌渔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身上脏兮兮的,力气却比想象中的大。
他看上去有些木讷,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凌渔小心地问道:“刚刚……门内那是什么?”
少年想了想挤出来两个字:“陷阱。”
他挠挠头,感觉说的不太清楚,又挤出来几个字:“眼睛,在看。”
凌渔头皮一麻:“我去,那得是个啥啊,长三米高,能趴门缝上看我们?”
少年点点头,又道:“诱饵。”
“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和门缝的光都是诱饵?果然好奇心害死我啊啊啊——”
“对了,兄弟,大恩不言谢,你叫啥?出去了我请你吃饭!”
少年摇摇头又不说话了,凌渔刚想劝劝,身后就传来伊可下楼的声响。
凌渔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再一回头那个少年就不见了。
人呢?这就不见了?
伊可下楼就看见凌渔东张西望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就出声询问:“大人,您找什么呢,需要伊可帮忙吗?”
“哦,刚才有个……嗯……有个黑影过去了,我看看是谁。”凌渔含糊道。
伊可笑道:“大人您看错了吧,这里除了小姐在卧室休息,哪里还有人呀。”
“仆人们这个时间,除了我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这样啊。”凌渔欲哭无泪。
他就知道,那个门缝里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