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莱对上梁罕的视线，轻轻地咽了口唾沫，“蒙哥·腾格里。”
梁罕抓住她的衣襟，把提起来，眼神危险，“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童莱握紧右手，让自己的思绪保持清醒，“我娘告诉我的，她说我们信仰天神，天神的名字叫蒙哥·腾格里。”
梁罕握紧匕首，“那你知道曼古·腾格里吗？”
“我娘说那是突厥人对天神名讳的叫法，她还说那是一群杂碎，不配和我们信仰同一个神明。”
梁罕放开她，收起了匕首，审视的目光划过她的每一寸表情。
赌对了。
童莱回望着梁罕，不动声色地琢磨着他的反应。
匈奴和东西突厥都信仰长生天，蒙哥·腾格里是匈奴人称呼天神的名讳，曼古·腾格里则是突厥人对天神的称呼。
他们之前诅咒过突厥，那他们只能是匈奴人。
梁罕挪开视线，招呼阿梁把马鞭给他。
阿梁对这个喊着长生天祈福的阉人也很感兴趣，直接把马鞭丢给梁罕。
童莱深吸口气，努力沉下情绪。
这段时间听李晔讲大雍和周围几个国家恩怨，匈奴是最先被灭国的。
匈奴国和突厥本同出一支，被称为大匈奴，后来他们内部政变，分裂为匈奴国和突厥两脉，匈奴国占据漠南，突厥迁往漠北。
每当粮食不够，他们就会南下劫掠大雍，昭武帝未登大宝时，几次带病亲征，把打的匈奴节节败退，失去了对漠南的实际控制力。
登基为帝后，又派使臣出使突厥十几次，最后引发突厥内战，将突厥分为东西两部。
四十年前，西突厥利用匈奴进犯大雍，昭武帝御驾亲征，两国苦战三年，最后匈奴被大雍打的无路可逃，退回王庭以北，再做图谋。
西突厥见匈奴已无反手之力，聚集军队在后围剿，和大雍一起把匈奴国灭国，将之前的草原明珠从地图上抹去。
此战昭武帝重伤未愈，回京不久后驾崩，传位皇太弟。
顺文帝没有昭武帝的雄谋远略，苦于政局斗争，没能趁此机会打败东西突厥，扩张领土，给了突厥两部休养生息，壮大部落的机会。
自此大雍的北方一直不安宁，才有护国公镇守边疆，几十年里三方时战时休，苦了边境子民。
梁罕接过马鞭，抽了两下空气，鞭子破空产生的尖锐风鸣声让童莱短时间耳鸣。
“小子，你出生在哪里？”
“丰州。”
梁罕握着马鞭，丰州是大雍和匈奴接壤的地方，匈奴灭国后，很多国人都逃到了那里。
“你爹是汉人？”
“我不知道，我出生时我爹就抛弃我娘，说是带着我娘他也活不成。”
童莱按着原主经历给自己编出身，说谎得有真有假。
“你们和我娘来自一个地方吗？”
梁罕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你娘没说过她来自哪？”
童莱不中招，“我娘在我五岁时走了，她临走前只告诉我要信奉长生天，其他的什么都没告诉我。”
阿梁突然接话，“你为什么会进宫。”
“为了活着。”童莱靠在箱子内壁，努力仰着头，“当乞丐会被欺负，他们骂我杂种，我只能来京都当太监。”
梁罕的舌尖顶了下口腔内侧，几句话得不到他的信任，但是幸存族人稀少，误杀了不划算。
阿梁探头，“要不带回去，给首领看看？”
梁罕把马鞭扔回给阿梁，“赶车，我们要尽快和他们汇合。”
童莱松口气，暂时不会死了。
“两位义士，我能呆在箱子外面吗？”
“你这衣服太扎眼，换一件。”
童莱接过梁罕扔来的衣服，开始脱自己的外衫。
梁罕扔给她的衣服大，穿上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
阿梁笑得嘲讽，“娘们唧唧的。”
梁罕拿出匕首，贴着童莱的脖子刮过他的皮肤，“你要是骗我，我会向长生天发誓，一定杀了你。”
童莱吓得打了个嗝。
阿梁继续嘲讽，“她这样的人，我一个能摁死三，怕她干什么。”
童莱靠着木箱坐着，手腕和脚腕上都被绑上，她的目光几次偷瞥上梁罕的匕首，得把绳子割断它。
因为于鹏的介入，两方对峙变成了三方争执，地点也被换到了驿站最宽敞的房间。
李晔坐在主位，于鹏次之，温均扬则被安排在了驿长后面的位置。
对于这个安排温均扬气愤不已，又不敢反抗，于鹏带了三百府兵，满身盔甲守在驿站外，他自己手底下没什么有用的人。
“所有的情况臣都已经了解，贼人劫走来公公应是顺手找个筹码，殿下不必过于担心。”
“小来子是父皇赐给孤的内侍，先前两次被人陷害，如今又遭贼人劫掠，父皇会怪罪于孤。”
“殿下您放心，臣一定尽力追踪，便不劳戴将军奔波了。”
“陛下命下官护送殿下到达桂州，下官今夜护卫不力，自当是要全力搜寻，直到寻回来公公，将功补过。”
戴远庆不卑不亢，“至于佛宝，温公子不希望下官介入，且不在下官的责任范围，还请于刺史派人寻找。”
于鹏点头称是，又转头问向温均扬，“温公子，不知被劫走的佛宝是何物，还请你细细描述，本官也好让府兵搜查。”
温均扬让自己的理智压过恐慌，色厉内荏道：“贤妃娘娘敬献给陛下的佛宝密装在紫檀盒中，是一尊高一尺的金佛像，佛像拿的佛珠上面镶嵌了九颗高僧舍利，是南诏的传世之宝。”
于鹏点头，“确实称得上是佛宝。”
温均扬搬出皇帝做靠山，“陛下对佛宝格外重视，所以还请于刺史早早寻回，不然陛下和贤妃娘娘怪罪下来，你我都难逃责罚。”
“温公子放心，本官一定好好寻找。”
李晔缓缓抬起眼皮，“那如此，于刺史就开始派人出发吧！”
于鹏摆摆手，慢悠悠地开口道：“不急不急，臣得好好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