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临称为扫尘日，京华的百姓早早动身，将自家上下清扫干净，以此来驱除病疫、祈求新年安康。
宁安王府也不例外，又因自家主子好事将近，需要预备的东西更多，整个府里的人忙得晕头转向。
府中一忙，便比平日嘈杂许多，白皓凝还需静养，林挽雪就打算带他去城外的小山庄修养。
出发那日，白皓凝可高兴坏了，他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盯着窗外的景色。
道上两旁人来人往，摊边的小贩互相吆喝，向客人推销自家的货物。后边的酒楼鳞次比节，人满为患，可以看见互相敬酒的人，或者看戏喝茶的人，又或者商谈生意的人。一群孩童掠过马车，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好生热闹。
白皓凝的目光立即被孩童们手里的玩具给吸引住，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他心生好奇，头越伸越出，然后就颈后一暖，自己就被人拉回去。
林挽雪：“外面冷。”
被拉回马车的白皓凝也不生气，他指着外面孩童的玩具，一双眼睛充满新奇和求知：“那是什么？”
“杖头傀儡，一般拿来唱戏用的，他们手中是经过改良的玩具。”林挽雪往外看了一眼，视线落到其中一个孩童的小巧的木偶上，是个孙悟空的样式，他心中一动，对外面的侍卫道：“去买一对回来。”
白皓凝眼睛都亮了：“谢谢飞清，飞清最好啦！”
“你喜欢。”林挽雪把汤婆子放入白皓凝手中：“京华——你喜欢这里么？”
“嗯。”白皓凝眨眨眼，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京华很漂亮，我挺喜欢的。”
林挽雪笑了笑，又听见白皓凝嘀咕：“但就是太冷了，有点受不住。”
他揉了揉白皓凝的头：：“听说南族有个地方四季如春，等我日后收复南族，就带你去南方过冬。”
出了城，往西南走三十里路，就可以到小山庄。白皓凝先前还兴高采烈地看市景，这会儿因为身体虚弱已经昏昏欲睡，连手里的杖头傀儡都没办法让他保持清醒。
“阿凝先休息一会。”林挽雪见他将睡欲睡：“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小山庄了。”
白皓凝也没客气，将头靠在肩膀，费力地掀开眼皮，小声道：“那你待会叫——”
“我”字还未说出口，白皓凝坠入了梦乡，半合的眼皮缓缓闭上，头不受控地向前倾，在即将滑出肩膀那刻，林挽雪用手捧住他的脸，继而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到铺满上好软垫的小型床榻里。
他看着熟睡的面容，视线落到白皓凝的耳朵，他看了会，伸手捏住他的左耳垂，与右耳垂新打的耳洞相比，左耳垂有一个不明显的耳洞。
在白皓凝的家乡，每个成年的男子，他们都会在左耳垂打个耳洞，而贵族的男子，则是在十五岁那年开始打耳洞。
他初见白皓凝时，他身穿胡服，左耳戴着一只银制小巧的耳坠。
再后来，他才得知戴耳坠的男子，于白皓凝的家乡意味着订婚或已婚。
在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他记不清白皓凝是何时卸下了耳坠。
林挽雪神色莫测，倾身咬了下他左耳的软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白皓凝醒来时，人已经在小山庄了。现在，他盘腿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已经是夜晚了。
他有点尴尬，睡得太沉，竟没察觉自己被抱上山庄。
他朝外喊了声桓秋，桓秋推门而入，拍了两下掌，一行人井然有序地排队进来，将烛火与菜肴摆好，又退了出去。
桓秋道：“王妃，请用膳。”
白皓凝：“……”
好快，他还没开口呢。
白皓凝掀起床幔，扯了件外袍披着身上，走到食桌，然后坐下，拿起筷子，却无从下嘴，桌上的食物放眼过去，全是养生的药膳。
虽说他不怎么挑食，但这段时日里，他不是在喝药膳，就是在吃药膳，怎么逃都逃不掉，再吃下去他都快要成药膳了。
白皓凝动筷夹了块山药，象征性地咬了几口，脑子疯狂思考着怎样才能逃掉这满桌的药膳。
吃完一块山药，白皓凝放下筷子，仰头望着桓秋，一脸真诚：“桓秋，一起吃吧。”
桓秋看着白皓凝满脸写着我不想吃的表情，果断拒绝：“婢子用过膳了，谢谢王妃的好意。”
白皓凝撇嘴，不死心：“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我吃不完，不如叫侍卫他们来用些，以免浪费。你说——”
桓秋笑得一脸慈祥，打断了白皓凝的话：“王妃，主子说了，若王妃不想吃，那便把他叫来，让主子看着你吃。”
桓秋压低声，继续道：“难道王妃忘记上次逃药膳的后果了吗？”
白皓凝：“……”
上次他不过偷偷地倒了碗炖汤，就被林挽雪抱着强行喂了两碗，还被他略施了些小惩戒。
思及惩戒，白皓凝又想到那晚林挽雪情迷意乱的样子，脸无法自拔地烧了起来，他连忙端起碗：“我吃总行了吧，你不准叫他。”
用过膳后，白皓凝才想起没有见到林挽雪，便问：“飞清去哪里了？”
桓秋低头收拾碗筷：“回王妃，主子去泉池沐浴了。”
白皓凝点点头，问桓秋泉池如何走，得完答案，拿起狐裘就要走。
“王妃初来小山庄，怕会迷路，还是让婢子为您带路吧。”
“不用，你们别跟着我。”白皓凝回头，板起脸：“我自己去。”
山庄很大，青砖、楠木、琉璃，各种罕见的名贵建材都用在这里，他启程前，曾听桓秋说过，小山庄是当今皇帝赐给淑妃的宅子，用尽了奢靡的材料，这种做法一度引来朝中大臣的反对。
然皇帝还是力排众议，建好了小山庄。
再后来淑妃逝世，皇帝便把小山庄赐给了林挽雪。
白皓凝穿过长廊，绕过假山，踏过拱桥，来到了泉池。
泉水顺着搭好的渠道流入池中，温热的泉池笼罩着雾霭。
朦胧一片中，林挽雪在池中闭眼假寐，墨发如瀑，薄薄的唇染上一丝绯红，显得愈发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