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大叔皱起眉，面带疑惑发问：“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闺女儿去哪儿了对吧？”
说到这里，他垂眸叹了口气，再睁眼已是眼眶红了。
“你知道小烟在哪里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呢？”石头大叔狂摇头，语气哽咽。
原来那个温柔至极的小姐姐，是叫小烟呀。
怎么说呢？我确实是为他表现出的这种担忧而感动的。也正是基于此，才贸然起了个卦。
他有疑惑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怎么就变成我不早些说了呢？
“我不知道，只是提议而已。”停顿了一下，我继续说：“上次匆匆一面，我挺喜欢小烟姐姐的。我这人，对于算卦算命这些事，略懂一二。今儿大雨瓢泼，我出于担心才起了个卦。只是我对小烟姐姐姓名八字都是一概不知的，所以只能看出个大概方位。”
看着石头大叔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消化我说的话。
我还是补上了心底想说的话：“你与其在这民宿附近打转，不妨驾车去找上一找，总比拉着我们哭诉强得多，不是吗？”
石头大叔长叹一口气，对我弯了腰，只说：“谢谢你，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匆匆离开。
我没了说话的心思，只是拿起烤了很久的口蘑，扔进嘴巴嚼了几口。
“不对呀，丫头。他是应该说和你谢谢，但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阿奶突然开口询问。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好在阿奶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又说：“孩子，你会算命是吧？”
“只是略懂一二，算不得精通。”我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回答了阿奶的问题。
阿奶似乎是懂了，一边点头一边说：“那我明白了，你和赶集的日子里摆摊的那些老头差不多。对吧？”
阿奶这联想着实有趣，却不是没有来由。
只是因着她这一句类似调侃的话，我却想起了些有趣的事。
我记得和奶奶关系逐渐变好后，有一次赶集的日子，她带着我一起去了街上。
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老爷子。那位老爷爷，双眼已经瞎了，只是摆了个凳子，在一家药店门口随便搭了个小摊子。
奶奶那时虽和我关系好了不少，但和芸姨却始终不算亲近，只是点头之交。
或许在奶奶的认知里，女孩子是不太应该碰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的。
那次奶奶拉着我坐到药店门口的椅子上，和那位老爷子搭腔。
奶奶说：“我这孙女儿从小多病，你能不能给掐上一卦？”
老爷子没有拒绝，只说：“你孙女叫什么名字？”
奶奶报上了我的名字，说叫伊涵。
老爷子扬着下巴，摸着手指好半晌。
最后，他说：“三才金金火，五格金金火木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嫂子，最近注意她的呼吸系统和头疼方面的问题。”
奶奶回答：“你这人，怎么还有所保留，话只说一半留一半，真是讨厌得很。”
可那位老爷子，却坚决不再说什么别的话。
我大概能懂，他为何不说。若是从姓名学的角度来说，我这个名字起得其实不太好。
现在想来，老爷子提醒的其实很对。
和奶奶那次赶集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多月，我病了。
病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医院其实已经下了病危。
后来在芸姨和外婆等人的奋力救治下，我熬过了这一劫。
当时不知内情，我以为自己真的只是重感冒。为此，还一度认为老爷子说得很有道理。
后来知道了一切，更是敬佩老爷子点到为止的提醒和绝不开口的决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并不认为街上摆摊、天桥底下算卦的这些全都是所谓的骗子。
我想，世界之大总是有些人喜欢大隐隐于世。
想到这里，我笑着点点头回答：“是的，阿奶你可以这么理解。”
阿奶不知道是又做了什么样的脑补，很快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和云处安聊了几句唐阿姨的近况，得知唐阿姨如今每日里活的挺舒服，她也就放心了。
然后她又说：“安安，这是你媳妇儿吧？”
云处安慌乱地摇了摇手，还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不不不，阿奶，我最近正在尝试追回她。但是很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你这小子，追人的事情，哪能就是……对吧？”阿奶做了几个手势，但是也没有说明白就是什么。
但是我很明显地看得出来，云处安似乎是懂了什么。
因为我感觉，似乎看到了云处安在给阿奶使眼色。
阿奶拉起我的手，对着云处安就说：“这战场，你收拾吧，我们聊我们的去啦。”
我有些不解，却又不想拂了阿奶的好意。于是看了一眼云处安，也就随着阿奶走了。
我原以为，阿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没想到，她只是拉着我走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就看到，她从放着缝纫机的桌子上，抽出了一本厚重的相册。
“你过来，我和你看样东西。”阿奶抬起手，对我招呼道。
我笑着走近，在她身边坐下。
“你看，这是安安。他和他妈刚到这儿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特别的可爱。对，就和我那小孙孙现在差不多一样的可爱。”阿奶抚摸着相册，开始对我说。
“后来住的久了，他妈和我说了些事儿。我老婆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试着去劝他妈走出来。”
“他们在这儿待了好几年，直到安安要上学的时候才走的。他妈说，让我把这屋子留着，他们时不时还会回来住的。”
“再后来，我能偶尔看到他们，也就是逢年过节或者寒暑假的时候。安安他妈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帮她很多，但她这些年来总把我当个长辈一样的敬重着。”
“我看安安，和看我孙子是差不多的。我也看得出来，你和他应该是挺熟的。或者至少说，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那就好好在一起，不要像他妈妈一样，平白浪费浪费韶华，反而误了一辈子。”
“他上次问我的时候，我是有些惊讶，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其实，我心底是接受了的。”我听着自己竟然说出了心里话。
是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看着阿奶絮絮叨叨的模样，我不自觉地突然想起了我的奶奶。
“那感情好，么我要接我小呢孙孙去啦。你和安安好好的，想住多久住多久。明天早上能遇上的话，让我孙子给你们也介绍一些更好玩的地方。”阿奶放下了手中的相册，一拍大腿突然这么说。
我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先走了，阿奶明天见。”
回到云处安和唐阿姨的小院子，只见他早已收拾好了整个战场。如今的他，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可能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动静，他抬头看向我：“回来啦，阿奶找你说什么呀？”
看他那一副严肃的样子，我真是差点儿忍不住笑了。
阿奶说的那些话，固然有那种，希望这个视为孙子的晚辈，可以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出发点。但他刚刚那么明显的暗示，阿奶又怎么可能没有理解他的请求呢？
他如今还来问我，阿奶和我说了什么，这真的很好笑好吗？
我生出了逗弄一下他的心思，故意皱着眉不解开口：“嗯，好奇怪，阿奶给我看了好多你童年时候的毁照，然后又和我说了很多你的这个囧事儿，堪称囧事儿大合集。我有点不太懂，这是为了个啥。”
“为什么？不应该是和你狂夸我吗？”
看着云处安那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我确实是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
“啊，你又逗我。涵涵，你最近这越发调皮了。”云处安终于反应过来，幽怨地看着我。
我走近他，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没有啦，阿奶夸你呢。她说，你和唐阿姨心里都很惦记她，你们都是好孩子。”
“那行，我再过十分钟左右有个视频会议。待会儿可能要上楼，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儿。你要是无聊的话，就看电视，或者和朋友聊聊天，都可以。”他给我递了一杯热好的牛奶，然后叮嘱我。
我握着手里的牛奶，有些哭笑不得：“大哥，我是成年人。我已经不是那个坐在你旁边，喝不了酒的小女孩儿啦。放心，你尽管去忙工作，我能照顾好自己。”
“而且，我也工作了很久了，怎么你好像还把我当成那个懵懂的女孩啊。”这句话我下意识压低声音，轻轻呢喃。
“那我不管，反正我能想到的，我都要照顾好你。”他站起身子往楼上走去，却又传过来这么一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双手捧住脸颊，想让自己瞬间发烫的脸可以平静下来。
该说不说的，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还是那个懵懂的女孩。会仅仅就因为他一句话，而方寸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