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区我来的次数并不算少,但大都不是开车来的。
我正想着下车交涉一下,却不想保安大叔打量一眼,就打开了闸机。
进到停车场,把车辆停稳熄火后,气氛短暂地尴尬了一下。
“爷爷,我扶您吧。”云处安主动开口,边说还边走近爷爷。
爷爷点了点头,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是让我带路。
还是一样地输入指纹开了门,还是一样的小花园,甚至还是一样的老槐树,可我心底却能感受到,很多东西,是不一样了的。
比如,此刻爸爸和师伯已经结束了钓鱼厮杀,正坐在槐树下那个石桌旁,看着棋局沉默不语。
爷爷的一声咳嗽,整个院子开始动起来了。
“老爷子,一路过来辛苦啦,我带你去放行李。”师伯乐呵呵地开口,直接便是邀请爷爷同住。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落落这孩子住的地儿,离她上班的地方倒是挺近,可毕竟没这里热闹不是?我这院子别的不多,就人多,房间也多,你尽管挑喜欢的就是了。”
“那便叨扰了。”爷爷倒是也没客气,应下了这个邀约。
于是师伯走过来,扶着爷爷上了楼,自去寻心仪屋子去了。
虽说曾经爸妈与云处安也不是没有打过照面,可此刻我自认该重新介绍他们彼此认识。
“爸,这是云处安,之前高中的时候……”我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只听我爸一声:“行了,去厨房帮着你妈打打下手。”
我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只见他满目笑意,似乎在说让我安心,又似乎还有些什么我看不太懂的东西。
想了一下,我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来啦,给这几个土豆削削皮。”妈妈递过来一个洗菜盆,给我浅浅分配了一个任务。
我笑着接过,拿起一旁的削皮刀开始给土豆去皮。
“黄焖鸡吃不吃?”妈妈突然问了一句。
我笑盈盈地应了:“吃的呀,难怪让我削土豆呢,原来是要做黄焖鸡的配菜,对吧?”
“显着你能了呗。”妈妈不轻不重地调侃了一句。
我走过去,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卖萌。没一会儿,厨房里就只剩下我和妈妈交错起伏的笑声。
待到师兄闯进厨房时,妈妈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了。
“看来今晚又是要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一天,明儿上称指定又长肉。”师兄边这么说着,还做出一副惊恐状。
我忍俊不禁,搭了话茬:“怎么着,属于是没大秀厨艺你有点子遗憾呗?怕长肉要不你今儿只看不吃?”
“太伤心了,我一心帮着小师妹,奈何小师妹总怼我。阿姨你看她,愈发爱使小性子了。”师兄瞬间变作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对着我妈便是一顿表演。
真的,师伯当初若不拘着他,只怕如今他定是演员一航。
生活于他而言,处处是舞台。他接触比较多的我们这些人,都是知道他这跳脱且多变的性子的。
只是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只怕都会认为他是什么沉默寡言的高冷男神。远的不说,就说公司的小赵同学,那便是实打实地被他的伪装迷惑了。
“好啦,一航去喊一下大家,开饭了。”妈妈也不管他的夸张表演,只是边给我递了个黄豆炖猪蹄,边对师兄交代。
看着眼前的黄豆炖猪蹄,我不由得想起车上和妈妈的聊天。
于是妈妈看着我这满脸复杂的表情,只摇头道:“今儿这菜我们都不吃,你最好也别吃,都给他。”
“妈……”看着这满满一大盘猪蹄,我试图开口劝一下老母亲。
可妈妈脱下围裙,便出了厨房。我那未说出口的话,也只能又咽了回去。
把这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便算是全了今晚这一餐的所有菜品。
站在小亭子中央,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云处安和我爸之间的氛围,远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紧张。
甚至于说,我还瞅见师兄和云处安有说有笑的。怎么说呢?就很奇怪,真的。
“怎么?不过去?”便在这时,师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了句:“哈?”
“与其在这里看不明白,何不过去切身体验一下呢?”师伯提出了他的建议。
我想了想,也是有道理的。于是对着师伯笑了笑,我缓步走向了槐树底下。
“不对不对,你这样下必输啊哥们儿。”远远就听见师兄扯着嗓子在指导云处安的路子。
还没听见云处安给出回应,就听到爸爸先开了口:“一航,观棋不语真君子。”
“没事儿的师兄,这步棋我确实走错了,也一直在后悔。如今我想换种破局之法,解了这棋局的败状,你先耐心看着,可以吗?”云处安到底还是开口了,只是这话我听着总觉得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爸爸接了一句:“你想悔棋?我可不同意。”
“叔叔你误会了,不是想悔棋,是想从此时此刻开始,认真护住我心中的帅。”云处安认真解释。
爸爸冷哼一声,但也不开口再说些什么了。
若说我是半点儿也听不懂,那必然是假的。
叹了口气,我拐到了一旁的秋千上坐下。也罢,就当我没过来,也当我没听懂罢了。
斜靠在秋千上,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师兄的声音响起,才把我拉回了现实。
“干嘛呢?一路舟车劳顿,不累啊?吃饭去了,搞快点儿。”师兄看我回过神,又重复了一遍催促吃饭的话。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小亭子,大家都已落座,连忙起身。
“不好意思啊,有点儿困。”我对着师兄解释了一句。
师兄没搭腔,转身便走了。我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然后也很快跟了上去。
早知如此,我便不发这个呆了,真的。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偌大的餐桌,竟只剩下云处安身边的座椅是空的呢?
“愣着干嘛?坐下。”一片寂静中,又是爷爷打破了沉默。
这顿饭吃得倒也算平和,远没有我原以为的暗流涌动。
甚至于说,除却妈妈时不时让云处安多吃猪蹄以外,每个人都很平和。
许是昨晚贪杯,又或是最近贪睡,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已经是九点多了。
还好如今仍在假期中,我也不是不能享受一下这一波可以睡回笼觉的美好时光。
只是忽然又想到,昨夜是在师伯家歇下了,如今倘若直接睡到饭点,也是有些不合适的。
这么想着,我也就起床洗漱了。左右睡觉何时都可以,假期却不是天天都存在。
“午饭想吃什么?”刚一下楼梯,就听到妈妈的问话传过来。
我歪头想了一下,回了句:“想吃酸辣土豆丝,最近有些热呀。”
妈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宝贝,你认真告诉妈妈,如今对他,你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刚一坐到沙发,妈妈搭上我的肩膀就问出了声。
我抬眼看向妈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呀,我如今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呢?
没有想法?那我是为何会顺着爷爷的意,让他当了一路的司机,甚至还让他参与了小小的家宴。
可若说有想法,我又为何那么不愿意打破如今彼此的尴尬,甚至于说一直在逃避他主动递出的和好信号呢?
妈妈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把我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宝贝,昨晚你爷爷都和我们说了。”
“你阿爷说,你知道自己内心还是喜欢他的。宝贝,妈妈了解你,你年少时见过这样一个人,又和他那么真切地爱过,你肯定是不会说不爱就不爱的。”
是呀,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我明明依旧会担心他,会想让他生活顺遂啊。
我靠在妈妈的肩膀上,眼泪不争气地开始滑落。
妈妈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是:“对了宝贝,你阿爷和师伯今儿一早就和同小区的赵老爷子一起出门了。”
“听说他家那个小孙子一直在打听你如今的情况,拜托你师伯约你上门都请了很多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晚些你陪一航一起去接他们?也当散散心呗。”
赵老爷子?没什么印象啊。而且,打听我干嘛,这话可以说是直接给我整懵了呀。
“哈?哪位赵老爷子?我都不认识的吧。不去不去,我就要在家吃妈妈的爱心牌酸辣土豆丝。”在妈妈面前,我当然是卸下了伪装,直接开口就是说不。
妈妈倒也没继续劝我,更没有说勉强我一定要去。
陪着爸妈和爷爷玩了几天,阿爷直说他想旺财了,爸爸也说有些公事要回去处理。
于是这天一大早,爸爸开车,载着妈妈和爷爷,又朝着家的方向回去了。
“不回去了?”师兄在旁边这么问我。
我说:“不了吧,我还有实习生没带完呢。”
师兄看着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说他又要去实验室赶进度了,后面很多天只怕都见不到。
“丫头,确定不去老赵家溜达一圈?”师伯把师兄拉到一边,而后开口问我。
我还是有些不懂,为何妈妈和师伯都说了好几次这个赵家呢?
只是疑惑归疑惑,我却没有想一探究竟的想法。
于是我只听见自己淡淡回答:“不去了。”
当天夜里,回到阔别已久的小床上,我躺着只觉一阵安心。
正在思考明儿一早上班的时候,是喝杯豆浆呢,还是啃段玉米的时候,连续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