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避

林清阮赶到北郊灌溉河现场时,现场已被先期到达的派出所民警保护起来。

她环顾四周,这里地处偏僻,河岸杂草丛生,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土路蜿蜒连接着远处的公路,视野之内,没有任何民宅或监控探头。

穿戴好鞋套,弯腰用右手拉起警戒线,向里走去。身边跟着的唐柠同她汇报情况

“据报警人称,他是今早五点钟来到这边钓鱼发现的尸体。”

“这么偏僻的地,来这钓什么鱼?”

时间回到4小时前,凌晨五点半,天光未亮,老张裹紧了他的旧棉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哑河岸边的淤泥里。

他是个老钓客,为了传说中哑河“又傻又肥”的大鱼,不惜骑了一个多小时的电瓶车赶到这荒郊野岭。

“这地方,邪门静。”老张嘟囔着,找了个相对平坦的位置支开马扎。河水黑黢黢的,看不到底。

他熟练地打窝、挂饵、甩竿,鱼线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铅坠带着鱼钩沉入河里。

等待是漫长的。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浮漂才猛地一沉。

老张心中一喜,手腕一抖,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提出了水面。

“开门红!”他满意地将鱼放进网兜,重新挂上红虫,这次,他甩得更远了些

鱼钩入水不到十分钟,竿尖骤然下弯,渔线轮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仿佛有什么巨物在水下疯狂挣扎。

“大家伙!绝对是大家伙!”老张肾上腺素飙升,双手死死握住鱼竿,开始和水下的东西较劲。

但那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不是鱼那种爆发性的冲刺,而是一种更沉重、更固执的拖拽。

他几乎要被拖进水里,只好蹲下马步,一点一点地往回捯线。

终于,水下的东西靠近了岸边。老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打开头灯,往浑浊的水面一照——首先看到的是一团模糊的、被水草缠绕的黑色物体。

紧接着,灯光划过了一只苍白浮肿的手,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老张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看到了一段泡得发胀的胳膊,然后是裹着湿透衣物的躯干,最后,是一张因浸泡而变形、双目圆睁、毫无生气的脸,正随着水波轻轻撞击着岸边的石头。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老张猛地松手,鱼竿掉在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倒退了好几米,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哆嗦着摸出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地按了三次才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110吗?河……河里……死人!哑河!我钓到个死人!”

“周凛呢?”林清阮问道。

“副队在河滩那里。”

两人走向河滩,周凛,北川市刑侦支队副队长,站在法医老陈那里,听到动静,他转头,对着向他走来的俩人说

“来了。”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大概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体表外伤非常严重,多处肋骨骨折,颅骨有骨折迹象,面部有抵抗伤。”

林清阮点点头,走向那个被防水布覆盖的隆起。她戴上乳胶手套,掀开一角。

“林队,你看这里,”技术队李霖蹲在旁边,指着尸体腰部一处不明显的勒痕。

“像是用某种绳子或带子捆扎过,但痕迹很浅,可能是在水中浸泡或衣物摩擦导致的。”

李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刑警,身材高大,心思却异常缜密。

林清阮蹲下身,凑到尸体面前,仔细查看。死者穿着普通,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有钱包、手机。

她注意到死者右手虎口的老茧和疤痕,指甲缝里除了淤泥,还有一些微小的、颜色较深的颗粒物。

“林队,”李霖指着泥泞的地面,“土质松软,但除了报警人的脚印和这几道比较模糊的车轮压痕,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拖拽或者大量血迹喷溅的痕迹。凶手非常谨慎,要么对这里极熟,要么事后进行了清理,或者两者兼有。”

林清阮站起身,目光扫过平静得诡异的河面,又望向对岸茂密的杂树林和唯一通向外界的那条土路。

“李霖,重点勘验这些车轮印,尽可能提取清晰的模型。同时,扩大搜索范围,沿着这条路两头延伸,看看有没有车轮拐下路基的痕迹,或者任何被丢弃的物品,比如手套、烟头、包装纸。”

“明白!”李霖应声,立刻带人继续工作。

“小王,小周,”

她转向两名年轻的刑警,“你们以抛尸点为中心,辐射状搜索方圆五百米,重点是草丛、树林边缘,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痕迹。”

“是,林队!”

林清阮走到河边,看着水流。哑河这一段水流平缓,尸体被钓上来的位置靠近岸边,有水草缠绕,说明凶手是从岸上直接抛尸,并非从上游漂来。

她抬头望向那条唯一的土路。

“这个地方选得很刁钻,”林清阮对跟在身边的副队长周凛说,

“偏僻,没有监控,没有住户。凶手对这里很熟悉,或者经过了精心踩点。”

周凛点头道:“而且时间抓得很准。选择晚上作案、抛尸,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被目击的可能。”

一小时后,初步勘查结束。除了车轮印和尸体本身,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凶手极其谨慎。

“周凛,通知所有相关人员,一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和简易地图,气氛压抑。

唐柠汇报:“死者孙晖,绰号‘刺头’,有多次抢劫、故意伤害前科,去年年底刚刑满释放。目前无业。”

“唐柠,宋炀,你们一组,集中精力深挖孙晖出狱后的所有社会关系网,查清他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密切接触人员,尤其是是否存在新的矛盾点或巨额债务。”

“明白,林队。”唐柠和宋炀齐声应道。

“收队。”林清阮下令,“把尸体运回法医中心做详细解剖。李霖,你负责跟进物证检验。”

林清阮看向另外两名刑警,“陈墨冯凯你们两个负责视频侦查。”

“以抛尸现场为原点,排查所有可能通往那里的道路监控,包括主干道的天网、加油站、商店的私人监控。”

“重点是昨晚八点到今天凌晨的时间段。一辆车,特别是运尸的车,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是!”陈墨和冯凯立刻起身,他们知道这将是一场与海量视频的艰苦战斗。

“各位,”林清阮目光扫过全场,“案子刚开头,千头万绪。大家分工合作,保持沟通。注意劳逸结合,陈墨冯凯,视频侦查尤其耗神,你们自己安排好轮换,不要硬撑。十一点半之前,我要初步进展。散会。”

会议结束,众人分头行动。林清阮回到办公室,盯着白板上孙晖那张带着痞气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凶手作案手法干净利落,目的明确,这不像是一时冲动的激情杀人,而是有预谋、有准备的行径。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的案情分析会准时开始。各小组汇报进展。

视频组关于“黑色桑塔纳”最终消失在城西旧车市场附近的结果,将调查焦点引向了该区域。

唐柠道:“林队,我们对孙晖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初步梳理。他出狱后的生活重心就是赌博,据线人说,‘天天胡棋牌室’是经常出入的据点。他周一到周五必到,但周末从不出现。那里表面是棋牌室,实则是地下赌场,人员复杂,是获取孙晖最后动态的关键地点。”

林清阮说道:“孙晖死亡时间正好是周五晚上。凶手知道他的行踪规律,特意选在周末前动手,这样至少两天内不会有人发现他失踪。”

周凛接话:“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林清阮看向陈墨说:“陈墨,车主信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车主叫刘猛,42岁,也有打架斗殴的前科。而且,” 陈墨补充道,

“我们查了刘猛的社会关系,发现他和孙晖一样,经常活跃在城西一带。”

林清阮看着白板上的信息,用手指敲了敲“天天胡棋牌室”几个字,略一思索,决定亲自去探一探。

“我和周凛晚上进赌场内部调查。”

“唐柠,宋炀,你们白天就去旧车市场周边摸查。晚上,你们负责在外围策应,准备好监听和设备,随时保持通讯畅通,一旦我们有情况,需要立刻支援。”

“陈墨,你们继续调查刘猛,发现他的踪迹后立即上报!”

“明白!”

傍晚六点过十分,“天天胡棋牌室”的霓虹灯在渐浓的暮色中率先亮起,红色的光晕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老街特有的、混合着食物香气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从外表看就是正常的棋牌室,如果不是他们调查过的话,单从外表是论谁也看不出其中暗藏着一个隐秘的地下赌场。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在街角阴影处缓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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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月光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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