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熙熙攘攘，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林清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沈知秋。
她面前摆着两碟精致的桂花糕，正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暖色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林清阮定了定神，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教官。”沈知秋回过神，将一碟桂花糕推到她面前，“尝尝看，还热着。”
白色的米糕上点缀着金色的桂花瓣，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林清阮用筷子夹起一小块，送入口中。米糕松软，桂花蜜的甜香恰到好处，在舌尖化开。
“怎么样？”沈知秋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嗯，不错。”林清阮点点头，声音比平时温和。她不是嗜甜的人，但这一刻，这点甜意似乎正好熨帖了心底某种躁动不安的东西。
两人安静地吃着糕点，一时无话。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她们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而静谧的气氛。
林清阮能感觉到沈知秋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轻柔得像此刻窗外的晚风。
“今天的移动靶，”沈知秋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
林清阮动作微顿，抬眼看她：“纠正动作是我的职责。”
“我知道，”沈知秋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碟子里剩下的糕点，语气很轻，“但我指的……不只是动作。”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羽毛般轻轻搔过林清阮的心尖。林清阮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接话。
她当然明白沈知秋在指什么——那近在咫尺的呼吸，覆在她手腕上的指尖，还有那几乎耳语的指导。
“我……”林清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划清界限，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冷静。可当她看到沈知秋低垂的眼睫，和那微微抿起的、带着点紧张和无措的嘴唇时，所有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在那样的目光下，说出任何违背此刻真实心绪的话。
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眸，低声说了一句：“快吃吧，凉了味道就差了。”
沈知秋抬起头，看了她几秒，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重新汇聚，嘴角弯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好。”
吃完糕点，两人一起走出食堂。夜幕已经降临，训练基地的路灯依次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圈。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清阮微微侧目，昏黄的光线为沈知秋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连她嘴角噙着的那丝笑意也显得温暖。
晚风吹来，带着夜间的凉意，她感觉心底那片冻土之下，有什么东西正破开坚硬的外壳，悄然生根。
它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暖意，同时也伴随着一种失控的预感和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期待。
回到宿舍，沈知秋将训练包放在门边，疲惫地揉了揉肩膀。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心绪难平。林清阮在训练场上突如其来的靠近，指尖的温度，还有食堂里那双终于不再完全躲闪的眼睛……
洗漱时，她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温热的水流划过脸颊，她想起白天林清阮替她别头发时，指尖那微凉的触感。
回到书桌前，她打开台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素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不少日期和简短的文字。最新的那条写着：“移动靶训练，她纠正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很稳，声音很轻。食堂的桂花糕，她说了‘好’。”
沈知秋拿起笔，借着柔和的灯光，在那行字下面又添上一句：
“今夜隔着一堵墙，希望她的梦里，能有桂花糕的甜香。”
次日，晨训结束的哨声响起，队伍解散。林清阮正低头整理着训练记录，一抹温热的触感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抬头，沈知秋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神色如常，仿佛只是路过。她手中拿着一盒印着草莓图案的牛奶，正是食堂窗口最近摆出来的新品。
“早上供应的，味道还不错。”沈知秋的声音很轻，带着晨光般的温和，将牛奶自然地塞进她手里，“教官也尝尝看。”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刻意的停留。说完，她便像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转身随着其他队员朝训练场外走去。
林清阮握着那盒温热的牛奶，怔在原地。其实今早在食堂看见草莓牛奶的时候，她有一丝惊喜，因为她从小就爱喝草莓牛奶，几乎每个品牌草莓味的牛奶她都尝过。但是她不会在外显露出自己的喜欢，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冷酷的教官喜欢喝草莓牛奶，这将对别人有很大的打击。
所以当沈知秋将牛奶递到她手中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沈知秋是如何注意到她可能对这个新品产生过一丝兴趣的——或许只是目光在那片粉色的包装上多停留了一瞬，又或许什么都没有，仅仅是沈知秋自己想喝，便也顺手给她带了一盒。
林清阮低头看着手里的牛奶，指尖在牛奶盒上轻轻摩挲。
她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无力抵抗了，她好像已经陷入沈知秋给她制造的温柔乡了。
随后她手腕一转，不着痕迹地将它收进作训服口袋。方正的盒子落入袋底，隔着布料传来清晰的轮廓与温吞的热度。
训练结束后，林清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影下的沈知秋。
暮色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许是等得有些久了，她正低头看着鞋尖，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在为什么事偷偷开心。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林清阮心头一暖，她知道她在等她。这个认知像一缕温热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目光全然锁在沈知秋身上时，一个身影快步迎面撞来。力道又猛又急，林清阮猝不及防，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头，看见一柄短刀没入自己的身体。惊慌中抬头，对上男人异常镇定的双眼。
他俯身凑近她耳畔，气息冰冷：“林警官，少爷让我提醒您，若再继续无视他，下一刀……可就不会在您身上了。”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意有所指地扫向树下的身影。
林清阮怒目而视，“你……”可剧痛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能死死攥住男人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骨肉里，将所有无法出声的愤怒都灌注在这十指之间。
男人任由她抓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少爷说，这次只是个小惩戒。林警官应该不想让沈小姐为您担心吧？”他语气平淡，侧身让出通路，手掌向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爷就在外面在等您，请。”
林清阮艰难地抬起头。远处，沈知秋似乎等得有些无聊，正低头用脚尖轻蹭着地上的落叶，那专注的侧影让林清阮心口一涩。她贪婪地看着，试图将这画面刻进脑海。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这样的笑容。
“林警官。”身旁的男人再度催促，语气已透出不耐。
林清阮收回视线。腹部的伤口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痛到无法行动，也不让她能够直起身子。果然是他带出来的人，连惩戒都计算得如此精准。
她捂着伤口，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始终没有回头。树影渐渐模糊了沈知秋的身影，只有腹间持续传来的痛楚，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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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在身后缩成小小的一团。
林清阮穿过马路，走向那扇熟悉的院门。午后的阳光将铁门的栏杆晒得有些发烫，她的指尖触碰到时，微微一缩。
院子里比记忆中要安静许多。她的目光越过几个玩耍的孩子，径直投向那个最偏僻的角落。
空着。
只有风吹过时，地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她的心猛地一沉，脚步在距离角落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小姑娘，你找谁？”一个温和却带着审视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清阮转过身，看到那位衣着朴素、气质沉稳的院长。
“院长阿姨，”林清阮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指向那个空荡荡的角落，“我找那个以前总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的女孩。不太爱说话。”
院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认出了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随即被一种温和却疏离的平静取代。
“她走了。”院长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清阮的心湖。
“走了？去哪了？”林清阮急切地追问，上前半步。
院长微微摇头：“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对方要求绝对保密，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是被家人接走了吗？还是……”林清阮不肯放弃，试图从院长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线索。
院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我什么都不能说。”
“那你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吗？”
“沈知秋。”
所有的期盼，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撞上了一堵无声的、名为“保密”的墙，被彻底反弹回来，碎成了一片空茫。
角落里，一个小女孩已悄悄注视她许久，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上前。
终于，她鼓起勇气，小步挪到林清阮身边，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清阮回过神，抬头便对上一双欲言又止的清澈眼眸。
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女孩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真的？”
女孩郑重其事地用力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