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里，宋羽辞蹲在墙角，在角落里摸索着什么。
上次来他仅仅拿手电筒照了一圈，并没有仔细观察水泥墙上歪歪扭扭、七零八落的数字和一些简短的带着负面情绪的句子。
这次禁闭室装了灯，开着灯，他就站在禁闭室里环视一周，什么都看清了。
他不仅看清了，看全了墙上的字，他还看到了小时候，抱着膝坐在角落里的萧雨笙；
一转头，一个跪在水泥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在墙上写着数字，嘴里数着一二三的小孩也在他面前浮现出来。
再一转，年幼的萧雨笙靠着墙，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墙上的字，瘦小的身躯被黑暗啃食着，而萧雨笙只是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宋羽辞站在房间里，看着墙上的字，似乎每看一行，手里就会多一片有关于萧雨笙的过去的碎片。
那些碎片破败，有裂痕，有残缺，或是积了灰，他们不完美，但就是他们，拼凑出现在这个无限接近完美的萧雨笙。
看着墙上的字，宋羽辞终于感慨，他终于拼凑出完整的萧雨笙了。
这一次，他清楚的看到了萧雨笙的苦痛，萧雨笙在他眼中变得完整，变得更加闪烁。
而角落里生锈的刀片，也诠释了萧雨笙脉搏处疤痕的由来。
他很庆幸，萧雨笙扛过来了，这一刻，萧雨笙的强大被完美展现。
但他也因萧雨笙而感到心痛，未经允许窥视他人的过去，就像私自走进他人的心，窥探对方的脆弱和难堪。
那些讨厌萧雨笙的人会肆意嘲笑萧雨笙的无能和无助，但是没人知道，萧雨笙站在迷雾里，有多么迷茫，多么无助。
而此刻，宋羽辞在迷雾中找到了迷失的萧雨笙，萧雨笙曾带他离开黑暗的巷子，他此刻也理应伸出援手，将年幼的萧雨笙带出迷雾。
做完这一切，他还要给萧雨笙道歉，因为他未尽允许，翻阅了萧雨笙的过去。
“你在这做什么？”
前后传来萧雨笙冷漠的质问，宋羽辞心头一紧，一扭头，萧雨笙目光黯淡冷漠的盯着他，无声的驱逐他。
宋羽辞转过身去，双手背到身后，低下头：“看看。”
“哼。”萧雨笙只觉得可笑，所有人都渴望抓住他的软肋，所有人都想看到他倒地不起的狼狈模样，所有人都想看着他从巅峰跌落谷底；
现在看来，宋羽辞跟那些人没有区别，他真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提防宋羽辞。
真可惜，还是被宋羽辞找到了。
萧雨笙往前走了两步，气极反笑：“看看，哼哼，借口，说谎不是你该学的。”
宋羽辞依旧低着头，他能感觉到萧雨笙在靠近，声音低沉：“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萧雨笙张开双手，无所谓似的摊开，他看着禁闭室里墙上的字：“这些数字？还是那些没用的话？又或者是没用的石头？”
“都差不多，我不觉得你能看到什么有用的。”
萧雨笙走到宋羽辞面前，看着宋羽辞，伸出手，重重的点了下宋羽辞的胸口：“你能看见什么？你别以为自己家庭好就可以这么高傲自大，自以为是；”
“你知道吗？你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
最后五个字，萧雨笙语气很重，一字一顿的说完，每说一个字就重重的点一下宋羽辞的胸口，直戳宋羽辞痛处，最后一次，他用力推开宋羽辞。
萧雨笙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宋羽辞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一瞬间，萧雨笙心底的情绪火山瞬间喷发，比以往都要猛烈。
“你给我松手。”萧雨笙语气恶狠，因为过重的语气声音有些发哑，他用力甩着手，企图挣脱宋羽辞的束缚。
宋羽辞早料到萧雨笙会挣扎，因此攥的很紧。
“你才是。”宋羽辞突然张口反驳，拽着萧雨笙的手往回扯了一点，萧雨笙往前踉跄一步。
“我看见了你。”
“哼，你看见我什么？”萧雨笙抬起头，笑着都显得吃力、艰难。
认真说，他从未把宋羽辞放在眼里，现在也是。
宋羽辞声音低沉，语气很轻：“看见了很多，有关你的事，看到了你的过去。”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接近我，到底想要什么？！”萧雨笙彻底恼怒，用力甩着被宋羽辞抓住的手，另一只手也用力捶打宋羽辞的手腕。
宋羽辞眼疾手快的抓住萧雨笙另一只手，萧雨笙挣扎的厉害，但是宋羽辞紧攥着萧雨笙的手腕，不松分毫。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要说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萧雨笙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喊着，声音发哑，带上颤音。
“看到我的过去，看到我最难堪的一面，这很高兴吗？！有意思没？！你玩够没？！”萧雨笙不管不顾的嘶喊质问：“你看到的比所有人都多，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可以放过我？！”
宋羽辞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萧雨笙低下头，不再挣扎，整个身体打着颤往后靠，宋羽辞往前走了两步，跟随着萧雨笙。
在萧雨笙靠上墙的那一刻，宋羽辞松开萧雨笙的手，搂住萧雨笙的后腰，扶着萧雨笙的背，让萧雨笙往自己肩膀上靠；
萧雨笙下巴抵着宋羽辞的肩，搭在宋羽辞肩膀上的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无力的捶打着宋羽辞的背。
过去的记忆太过沉重，再次回想起来萧雨笙就像整个人又在黄泉路走了一遭一样，走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他甚至连冲动后说对不起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是，他没这个勇气。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宋羽辞已经成为他冲动时情绪的发泄口，宋羽辞已经承担了他的情绪，迟来的对不起不如发生时的停手。
宋羽辞毫无怨言，紧紧抱着萧雨笙，突然在萧雨笙耳边低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萧雨笙捶打宋羽辞的手有一时的停顿，萧雨笙瞪着眼，大脑突然停滞。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太冲动太过激，为什么道歉的人反而是宋羽辞？
这不公平，他想问为什么，可是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愣的，听宋羽辞说。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激动，我本来想让你的过去以一种体面一点的方式展现出来。”宋羽辞语气真挚，很认真：“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一点都不体面，对不起，你打我吧。”
萧雨笙听着，咬紧了牙，抬起来的手骤然放下，他慢慢的平静下来，闭上了眼，顺着气，情绪也从波涛汹涌的浪潮变为一潭死水。
闭着眼，泪水从眼尾流下，划过脸颊，落在宋羽辞的肩上，像一个小小的印记。
这枚印记记录着宋羽辞离他最近的一次。
察觉到萧雨笙此刻的脱力，宋羽辞紧紧抱住萧雨笙，感受着萧雨笙恢复正常频率的心跳和逐渐变得缓慢的气息。
“你好些了吗？”宋羽辞笨拙又有些无措的轻声询问。
萧雨笙没有回应，只是趴在宋羽辞肩上，闭目养神，消化自己狂躁后的情绪。
萧雨笙没反抗，宋羽辞也不肯松手，他抱着萧雨笙，就像萧雨笙用身上的刺扎他一样。
因为有野玫瑰的性质，或许萧雨笙自己也无法拥抱自己，但是当下的情况，他替萧雨笙被刺扎穿，萧雨笙这算是隔着他，抱住自己了吗？
或许是吧。
情绪失控直接榨干了萧雨笙的全部力气，萧雨笙缓着气，靠着墙缓缓下移，察觉到萧雨笙在向下滑，宋羽辞跪的比萧雨笙落得还快。
宋羽辞跪在地上，扶着萧雨笙贴着墙坐下，萧雨笙垂着头，胸膛起伏平缓，但还能看出些沉重。
萧雨笙还没缓过来。
宋羽辞自责的低着头，帮萧雨笙捏捏手，什么也不问，只默默给萧雨笙捏手，像赎罪。
他不知道萧雨笙会有这么大反应，他还是太鲁莽太冲动了，他早该料到萧雨笙的抗拒的。
萧雨笙此刻被榨干了所有力气和精力，垂着头，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还是有残次，被暴雨淋过的。
宋羽辞给萧雨笙捏完了手，又帮萧雨笙理了理头发，一边捋，宋羽辞一边呢喃着：“对不起，我的错。”
萧雨笙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休息，他现在很需要休息。
萧雨笙尝试着动了动手，动了动头，声音沙哑：“困……”
“什么？”宋羽辞没听清，又弯下腰来凑到萧雨笙耳边，听着萧雨笙用黏糊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好。”宋羽辞应了一声，抓起萧雨笙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放，另一只手扶着萧雨笙的腰把萧雨笙扶起来。
萧雨笙依旧垂着头，刚才情绪太激动，中午随便吃的一些小吃，晚上什么都没吃，坐了会突然站起来他的脑子有点晕的发慌，大抵是低血压要犯了。
等大脑的不适散去，萧雨笙半睁开眼。
宋羽辞不知何时把他打横抱起来，一路把他送回房间休息，进了屋，萧雨笙下意识的偏了头，看向地上的猫窝；
莎莎正趴在碗边大口吃着猫粮，看到莎莎回来了，萧雨笙心安了不少，收回视线后闭上眼。
宋羽辞帮他脱下外套，扶着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又去看了下莎莎，最后又回来，蹲在床边，看着他；
“对不起。”
宋羽辞一直在重复对不起。没关系，萧雨笙在内心道。
说完，宋羽辞低下头：“我明天再来找你，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萧雨笙在内心答应。
在床边站了会，宋羽辞走了，临走前还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萧雨笙躺在黑暗中，有些茫然，但如释重负。
莎莎吃饱了猫粮，喝了点水，给自己洗了个脸之后跳上床，在萧雨笙旁边。
“喵~”
莎莎的鼻子贴在萧雨笙的侧脸，嗅了嗅，随后蹭了蹭萧雨笙的下巴，最后钻进被窝，靠着萧雨笙，陪着萧雨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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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第 2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