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带着薄凉,斜斜地照在青瓦白墙上,把“祁家老宅”的木牌映得有些褪色。陆野站在院门前,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昨天在默师父的通幽笔记最后一页找到的,照片上的少年祁沉蹲在院子里,手里抱着一只流浪猫,身后站着默师父,两人身后的老宅,正是眼前这栋。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陆野轻声问,指尖碰了碰领口的镇魂铃。铃身比以往更暖,祁沉的轮廓在铃中清晰得能看清发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五岁到十五岁,都住在这里。后来师父失踪,我就被远房亲戚接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院门是两扇朱漆木门,门环上的铜绿已经斑驳,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老人在低声诉说往事。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只有通往正屋的石板路还隐约可见,路两旁的石榴树早已枯死,枝干扭曲地指向天空,像一道道狰狞的影子。
正屋的门虚掩着,陆野刚跨进去,一股混杂着灰尘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祁沉身上常有的味道,只是这里的檀香更浓,还带着点淡淡的霉味。屋里的家具大多已经腐朽,只有一张老旧的八仙桌还勉强完好,桌上摆着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碗,碗里插着几支干枯的野菊。
“我小时候总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祁沉的声音带着回忆,“师父会坐在对面,教我认怨气符文,还会煮桂花糖粥给我吃,说‘读书苦,得吃点甜的’。”
陆野的指尖轻轻划过桌面,摸到一道细小的刻痕——是个兔子的图案,边缘还很清晰,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这是你刻的?”他问。
“是,”祁沉的轮廓在铃中轻轻晃动,“那年我七岁,第一次成功辨别出怨气,师父说我厉害,我就刻了个兔子当纪念,因为师父说兔子能带来好运。”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找东西。陆野握紧镇魂铃,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慢慢往里屋走。里屋的光线更暗,只有一缕阳光从破损的窗纸钻进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灰尘。
墙角的衣柜门半开着,里面挂着几件褪色的长衫,正是默师父常穿的款式。陆野刚想走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不是他的,而是从衣柜后面传来的,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
“谁在那里?”陆野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衣柜后面,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棉衣,嘴里还念念有词:“阿沉的棉衣……还没缝好……天要冷了,他会冻着的……”
那是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手里的针线在棉衣上穿梭,却始终缝不上一针——因为她的手指是透明的,针线直接穿过了棉衣。
“王婆婆?”祁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铃中的轮廓剧烈晃动,“您是王婆婆!小时候住在隔壁的王婆婆!”
老太太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她看着陆野手里的镇魂铃,声音带着哽咽:“阿沉……是阿沉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陆野这才明白,眼前的老太太是王婆婆的冤魂。他轻声问:“王婆婆,您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们帮您完成。”
王婆婆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棉衣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当年答应阿沉,要给他缝一件新棉衣,可还没缝好,我就突发急病走了,”她的声音带着愧疚,“后来我听说阿沉被接走了,老宅也没人管了,我就一直守在这里,想把棉衣缝好,等他回来拿……可我缝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缝好……”
陆野的心里一阵发酸,他想起去年冬天,祁沉也曾给过他一件棉衣,说是“小时候王婆婆教我缝的,虽然不好看,但很暖和”。原来那件棉衣,是祁沉照着王婆婆的样子缝的。
“王婆婆,您别着急,”陆野接过棉衣,“我帮您缝,缝好了,我们一起等祁沉回来。”
王婆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陆野找了根针,穿好线,坐在地上慢慢缝起来。祁沉的声音在铃中轻轻响起,教他怎么走线,怎么打结,就像当年王婆婆教他一样:“针脚要密一点,这样才暖和;打结的时候要轻,不然会硌到身子。”
阳光慢慢移动,透过窗纸照在陆野和棉衣上,棉衣上的针脚越来越密,王婆婆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当最后一针缝好时,王婆婆突然发出一声轻呼,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阿沉的名字……我还没绣上去……”
陆野拿起针线,在棉衣的领口绣上“祁沉”两个字,字迹虽然不算工整,却带着满满的心意。王婆婆看着棉衣,眼泪掉得更凶了:“好了……终于好了……阿沉不会冻着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温度突然升高,一股淡金的光从棉衣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房间。王婆婆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她看着陆野手里的镇魂铃,笑着说:“阿沉,你要好好的,跟着小野,别再像小时候一样调皮了……”
光慢慢消散,王婆婆的身影也不见了,只留下那件新缝好的棉衣,静静地躺在陆野手里,还带着淡淡的暖意。陆野把棉衣抱在怀里,突然感觉领口的镇魂铃变得滚烫——铃中的祁沉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想起了……”祁沉的声音带着激动,“我想起王婆婆当年缝棉衣的样子,想起她总给我煮红薯,说‘阿沉在长身体,得多吃点’;想起我十岁那年发烧,她守在我床边,一夜没合眼;想起我被接走那天,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没缝好的棉衣,哭着说‘阿沉要常回来看看’……”
陆野的眼泪掉在棉衣上,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铃中的轮廓——这一次,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真实的触感,像是祁沉的手正覆在他的指尖上。“祁沉,”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你的记忆……是不是全部回来了?”
祁沉的轮廓慢慢点头,眼睛里满是泪水:“是,全部回来了。从师父教我辨怨气,到王婆婆给我缝棉衣;从我们第一次相遇,到我们一起解开苏清沅的执念;从我们相爱,到我为了封印核心散了魂魄……所有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陆野紧紧抱住棉衣,感觉心里的空缺终于被填满了。他想起这一年多来的等待和努力,想起那些深夜里的思念,想起每次解开执念时的期待——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我们回家吧,”陆野笑着说。
祁沉的轮廓轻轻点头,声音温柔:“好,回家。”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老宅时,正屋的八仙桌上,那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碗突然发出一阵淡蓝的光。陆野走过去,发现碗底刻着一行小字:“情感之魂,藏于望川海,待君寻之。”
“望川海?”陆野轻声念着,转头看向铃中的祁沉。
祁沉的轮廓也看到了那行字,声音带着一丝思索:“望川海是我师父当年常去的地方,他说那里藏着通幽人的秘密。我的最后一缕残魂——情感,应该就在那里。”
陆野握紧镇魂铃,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祁沉的记忆已经全部找回,接下来,他们要去望川海,找回最后一缕“情感”残魂。只要找到它,祁沉就能真正地回到他身边,他们就能实现所有的约定——一起开书店,一起煮桂花糖粥,一起看海。
离开老宅时,陆野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野草似乎少了些,那棵枯死的石榴树旁,竟然冒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他知道,这是王婆婆的善意,是师父的守护,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回到沉渊密室时,已是傍晚。
陆野把棉衣放在展示柜里,旁边摆着默师父的通幽笔记和林先生的信。他站在柜前,看着铃中的祁沉,心里充满了希望:“祁沉,我们明天就去望川海,找你的最后一缕残魂。”
祁沉的轮廓轻轻点头,声音温柔:“好,我们一起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密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镇魂铃中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陆野知道,他们离重逢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他们会一起走完。下一站,望川海——那里有他们的约定,有祁沉的最后一缕残魂,也有他们未来的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