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去的人里面有孙令风的几个表姐表哥,都是军校生,冲在最前面的一队。
但江家那小子看着年纪小,身手却是吊打他们一众军校生。几步就从地面踩着墙面攀上楼顶,又能助跑几步便跃到近旁的楼顶去。
几人合伙围捕她,却总是在自以为瓮中捉鳖之时被她轻而易举逃了去。
南宫家的人主要是技术辅助,接管了整片区域的监控,在孙家人弄丢江旌踪影时及时找出来,告诉他们地点。
追了几小时后,大汗淋漓的几个军校生恍惚意识到江旌分明是在故意逗他们玩!她故意放慢脚步落入他们的包围圈,等他们把圈缩到足够小,她再脚步轻巧地溜开,给他们留下远远的尾气。
几人气得跺脚,却也没有办法,大人们都在看着呢,他们只能更急地去捉她。孙家南宫家的成人也看出来端倪,商议了一番,亲自下场指挥。
这一回江旌也是有意放慢速度落进包围圈里,等圈子越缩越小,几乎密不透风时,她再矮身一闪,要自最后的间隙里唆出去,却忽然被提前埋伏好的孙如许扭了双臂按在地上。
江旌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发现孙如许!孙家原来也有大佬!
孙如许擒拿的动作干脆利落,江旌霎时间就脸颊着地。孙如许在扭她双臂时指尖掠过了她后颈一瞬,手底下的小小躯体便不自觉地前缩了下。
孙如许本来知道她有点身手,怕她跑了,下手没留力,但却忽然一怔,手下略松。江旌便立时如泥鳅一般从她手下溜出去,再度逃出生天。
孙家的几个少年围过来,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见江旌又跑了,登时齐齐怒瞪孙如许。
孙如许却是翻过手掌来,拧眉。
几个少年也都是一惊。
孙如许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他们立时看向江旌逃跑的方向,却早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几人再看回孙如许的眼神带了怯意,他们以为是孙如许力气太大下手太狠。
南宫家人寻了一会儿,找到了江旌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衫,仰躺在一处天台上,翘着二郎腿,两手抱在脑后,嘴里叼了根白棍。
待到夕阳西斜,孙如许终于再一次捉住江旌。这一回她没有再留半点力,硬生生扭着江旌两臂把她捉上了孙家的车。
孙如许军人出身作风端正,最反感吸烟喝酒,尤其是未成年人。她蹙着眉把江旌嘴里的白棍抽走,江旌一惊,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己别开头去。
结果孙如许低头一看,那白棍不是香烟,竟然是棒棒糖。
“……”
江旌大度道:“送你了,还想要的话我包里还有。”
“……”
因为怕江旌逃跑——尤其是众人追了大半天跨越大半个城市才终于捉到她,所有人都不想再追了,故而把她捆得死紧。但江旌面色如常,见孙如许看着她的棒棒糖沉默,还故意笑了笑:“堂堂少将抢小朋友糖吃也不嫌害臊。”
孙如许闻言回神,冷冷瞪她一眼,转身把那根糖递给部下吩咐拿去检查。江旌哼了声,这伙人分明是打心底里认定她江旌是个烂透了的孩子。
孙如许亲自坐江旌旁边守着她。飞车启动后她掀了江旌上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晓是孙如许在前线待过多年,见到江旌身上的伤痕也是眉毛跳上几跳。
“怎么弄的?”
江旌似乎没听明白她的问题,投来清澈的询问目光,孙如许抽了一下嘴角,伸手捏着她后脖颈让她抬头看自己身上。谁知那孩子本来跟个无事人一样散漫,却在被她随手捏住后脖颈时忽然浑身绷紧,咬紧牙关,疼得战栗起来。
孙如许奇怪,便猛地一下把她翻了过来,扯开她衣襟细看,后脖颈处并没有伤,便是伤疤也没有。
可那打横放在她腿上的小小躯体却仍旧不住颤抖,冷汗很快浸润衣襟。孙如许把她翻回来,看见江旌已经面无血色,冷汗如注淌下,分明剧痛难耐,却是始终一声不哼。
孙如许再问了一遍,声音依旧清冷,语调却略微缓和:“怎么回事?你这一身?”
眼前的小孩说不出话,紧紧咬牙直至把自己嘴唇咬破,战栗着蜷缩起身子,呼吸粗重。
孙如许冷淡看着,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要给她松绑些许,毕竟犯人可能是装的,就想博同情以趁机逃脱。
但那半大的孩子颤栗着哑声道:“糖……给我……”
孙如许抱臂旁观,微怔一瞬。她是习惯了枪林弹雨的战士,是叱咤风云的指挥官,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孙令风都少有温情流露。但此时她却伸出手,去江旌衣兜里摸了摸,果真摸出来一把棒棒糖。
她不急着撕开,而是拿起一根,递到江旌眼前问:“这是什么?”
汗水已经浸湿了小孩的头发,发丝沾在额头上,闻言,她“嘁”了一声,勾唇讥讽:“少将大人、家里管的严,长这么大、连糖都没吃过吗?”
话是嘲讽的话,但因为疼痛断断续续说出来,威力便大打折扣。江旌也意识到了,便索性闭眼别开脸去了,不给她也行,她自己也不是不能抗。
片刻后,寂静的飞车内响起一阵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江旌忍不住掀开一点点眼缝,便见一根糖被强硬塞到了嘴里。
孙如许收回手去,淡淡道:“在瘾药检验报告出来以前,这是最后一根。”
江旌咬着糖没吭声。
孙如许自顾自坐正身子,没去看身侧的小孩,打开终端处理事务。但她在战场上养成了眼观六路的习惯,眼风里还是将江旌的一切动静收入眼底。那孩子含着糖闭眼,依旧蜷缩,依旧战栗,依旧冷汗不止,但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车窗外景物掠过,光线变幻着投下,照着那一身黑的小小躯体,隐约有朦胧之感。
孙如许处理完公事,飞车刚好停下。没有停在孙家大院,而是直接驶入地下车库。
她押着江旌下车,几位老将军已经候在车前了,见状,满意点头:“不错。”
孙如许把人交给他们,上楼进了自己书房。
这就是南宫霄所能查到的全部内容。孙家府邸内部似乎没有监控,他不知道江旌进了这宅子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后续偶尔有一些孙如许视角的碎片。
她喊了自己的医生来,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让她去地下室。医生回来还令牌的时候,孙如许随口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看起来吓人但其实大多数伤只是皮肉伤,只是肩膀上有一处贯穿伤,像是枪伤但…有点不太一样。这一处伤最重且因为没有好生处理已经化脓了,还好及时就医了。那孩子已经在发高烧了,她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也是神奇。
“她…后脖子处有什么伤吗?”
“后脖子……”医生仔细回想,“没有,您担心的话我下次带仪器来好生检查一遍。”
孙如许对后半句话表达了感谢,并严厉指正了前半句话,她不担心,她是在试图寻找线索拼凑犯人犯事的具体经过。
医生离开后,孙如许将下巴杵在叠放的手背上思索。贯穿伤…呵,那天掀江旌衣服她就看见了的。她知道那的确是枪伤,但不是普通的枪伤。那是中央电梯防御系统里配备的最先进的激光枪所造成的伤口。
有意思,平都最先进的防御系统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闯破了不说,她甚至还带了另外两个孩子一起闯回来。
而另外那两个孩子…虽然精神遭受了巨大创伤,身体却是毫发无损。
孙如许黑眸微凛,便是她也不敢打包票能带着两个人安然无恙地闯中央电梯。
接着的一段是孙如许见到某一个孙老将军拄着拐棍从楼梯上来,随口问了句:“母亲,有进展吗?”
孙振邦徐徐摇头,“没有,那犟种骨头够硬啊。”
孙如许颔首,退开一步给她让路。待到老将军拄着拐棍慢慢离开,她才往楼梯下望了眼,再度喊来医生。
医生递回令牌时,孙如许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随口问:“怎么样?”
医生思索着说:“这回我拿仪器仔细检查了,她脖颈处的确没有伤,只是……”
孙如许似乎没在听,一会儿垂头看文件,一会儿抬头盯着数据荧幕。
医生便继续道:“只是我发现她的脊髓似乎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并没有生病。形象一点来说,就是我发现她的脊髓灰质上有伤疤,说明她的脊髓灰质曾经受损过,但已经恢复了。”
“嗯。”
这医生是孙如许自己的军医,常年跟在孙如许身边,即便不是天天见面,也算得上比较了解孙如许了,便知道孙如许让自己去看那孩子而不是旁的医生去,分明是想听她汇报些什么的。
“那孩子没什么大伤,您可以放心。”
此话一出,孙如许终于转眸,递来严肃的眼色,正要开口纠正她的说法,那医生已经告退了。
孙如许不明白江旌为何不开口,说出地面到底有什么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地面的东西显然也不会是人类之友,她自己在地面也没少吃苦头,为何就是不肯松口呢?
部下递上来检验报告,那颗被送去检查的棒棒糖真的就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棒棒糖而已。
她瞄了一眼就把那份报告随手扔开。
几天后,医生再度被喊来时得到了一袋棒棒糖。
“嗯?少将好雅兴。”
“不是给你的。”
此话一出,医生便明白了,朝她欣慰笑了笑,把布袋揣进衣兜转身下楼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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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这是最后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