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131年，五月。
“妈！妈！”虞浅浅从学校回到家，把书包丢到门边。
妈妈把汤从厨房端出来：“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虞浅浅害羞又腼腆：“有好消息。”
“你上次参见那个比赛得奖了？”
虞浅浅温柔地微笑：“不是啦。那个太难了，也就04区的那位大小姐能为区争光了。”
“哦，那是什么？”妈妈温柔地问着。
“老师说我拿到进入西兰洲留学的资格！”
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也是多大的幸运。
而且和她一起被抽取到的还有她的好朋友陈芽。在这么小的几率里两面个人都能入选，真是比百万中彩票还要困难。
妈妈一开始是开心的，然后有些担忧不舍，最后还是给她打点行装，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了亚洲。
“等你毕业了，一定要回来工作。”妈妈是没有资格进入西兰洲的。
陈芽说：“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浅浅的。”
虞浅浅只顾着和陈芽赶飞机，匆忙地答应。
那时候虞浅浅没有想过，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了。
西兰洲，海上升起的新大陆，那么奇特，那么富有生机。看着就有希望。
虞浅浅到了这里不得不与陈芽暂时分别。他们没有在那么幸运，被分到同一个寄宿家庭了。虞浅浅的运气还是一样的好，寄宿家庭的男主人是个温柔体贴的教授，女主人虽然对她不假辞色，但是做饭很好吃。
虞浅浅以为一切都会这样简单。
直到进了学校，她才发现这是噩梦。
这是地狱！
她被分到了最好的班级，被告知潜力巨大。异变一般会在半个月内发生，虞浅浅掐着手指算日子，希望自己早日变异，有能力保护自己和陈芽。学校中新生的折损率极高，她不得不和陈芽东躲西藏起来。
陈芽比她快，只用了七天就变成了G类。
陈芽也一直比她勇敢，一直在用自己不强的能力保护她。
半个月过去了，虞浅浅没有任何变化。
德不配位就是原罪。
她被调换了班级，可还是在F类的分层。F类看不起她，欺凌她。G类嫉妒她，为难她。她东躲西藏，唯唯诺诺的性格更让人想欺负她。
陈芽一直帮她挡着，挡得鲜血淋漓。可虞浅浅却因为懦弱无能，只能躲藏。
“我们要离开这里，不然你活不下去的。”陈芽咬着牙，“这个学校不对劲，我怀疑……”
陈芽忽然住了口，向着虞浅浅承诺。
“我们必须要走！我会找到办法的。”
这个承诺既让虞浅浅充满希望，也让她害怕。
承诺是最容易破碎的东西。
陈芽和虞浅浅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而一直保护她给她希望的陈芽，也终于变成了第十一高不起眼的死灰。
虞浅浅每个晚上都在重新经历那个噩梦。
她挣扎，她痛苦，她什么都做不了。
陈芽是替她去死的。
那个陷阱原本是为她设下的，陈芽为了保护她，毅然决然地前往了那片空地。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那里等待，只为了撕下虞浅浅的一块块皮肉，好让她这样的废物不在玷污□□横行的美丽十一高。
陈芽去了。
全校的人都知道，她是虞浅浅朋友。既让虞浅浅没来，那么陈芽就应该成为他们的玩物。那是上百人的暴行盛宴，他们在这里狂欢，乐此不疲地用各种手段折磨陈芽，要她死，却不让她那么快死。
虞浅浅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躲在树旁，听着陈芽的惨叫，听着那上百人的笑声。
她想不到有谁可以救她。
方博士吗？她其实并不喜欢陈芽，虞浅浅就连她为什么要护着自己都不知道。
虞浅浅去求方博士，方博士很淡漠，告诉她——我并不善良，不是什么事都想管。
方博士关上了门。
已经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孤立无援的虞浅浅突然想到了藤原哉。虽然藤原哉厌恶她、欺凌她，但藤原哉的每次举动都很隐秘地帮她解了围。虞浅浅有时候会想，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藤原哉其实对她抱有一点点恻隐之心？
这是虞浅浅最后的希望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上的最后一根火柴。
她跑去求藤原哉，她给藤原哉下跪，乞求藤原哉，如果藤原哉能够帮她救下陈芽，她愿意自己去死，让这个学校都清净。
藤原哉死死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地朝着那片空地走去。
虞浅浅以为他同意了。
她流着眼泪跟在后面，心中燃起熊熊的希望。
藤原哉很强，大家都怕他。
见到藤原哉来了，那些施以暴行的禽兽纷纷退避。
虞浅浅终于看到瘫倒在地的陈芽。伤的那么重，一动不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那一双在黑红血块中仍张着的眼睛表明白她还是一个活人。陈芽张了张嘴。
什么声音都飘不出来。
虞浅浅知道陈芽在说什么。
那是中国话，她们最熟悉的语句——活下去。离开这里。
她冲过去，想告诉陈芽现在没事了，放心吧，没事了。
藤原哉却一脚把她踹开。
她从地上爬起来，只看到藤原哉冷酷地举起武士刀对着陈芽。
“不要！！！”
又一道血液飞溅。
虞浅浅爬到陈芽身边，看着陈芽分离的尸体，以及藤原哉手中，滴着血的武士刀刃。
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天地都在旋转。
藤原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善良是最恶心的东西。不要期待十一高会有人可怜你。更不要妄想有人可以相信。”
藤原哉吓走了周围作恶的人。只留下虞浅浅和破碎的陈芽。
陈芽身体如同虞浅浅最后的希望。
支离破碎。
虞浅浅流不出泪了。
要活下去，要走出去，要离开这里。
要靠自己。
陈芽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尸体被安放在火化室时，虞浅浅偷偷闯了进来，想和陈芽做最后的道别。可她却发现陈芽的内衣中露出笔记本的一角。只是匆匆一瞥而已。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虞浅浅迅速躲到柜子中藏起来。
再出来时，那一本笔记本消失了。陈芽也被推进了焚烧炉。
虞浅浅从来不知道胆小无望的自己还可以活成另一种样子。知道自己劣势的虞浅浅找到了另一条道路，收集这群野兽的资料，更好的保全自己。
怯懦从本性逐渐变成了面具，为了达到手段她可以出卖尊严践踏自己。镜子里的人是如此的陌生，虞浅浅觉得自己像一个洋葱，剥下一层，还有一层，层层叠叠的面目，每一个不同，每一个都可憎。她已经分不清真正的自己到底是谁了。
半年过去，她居然苟延残喘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苦熬一生的时候，琢磨不透的命运又给她送来了一份惊喜。
那个女孩带着完美的微笑，拖着行李箱在叶教授的门外。叶教授告诉她这是他们家的新成员——同样来自亚洲的留学生姜郁。
……
姜郁生气了。
她的情绪波动起伏猛烈，这是继她来到学校那一天发狂失控后的第一次。
尼格玛很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以前不是没有蠢学生傻到为了废物和他发火，虽然很少，可尼格玛早就有了应付的经验。
“我知道你很强，不过想对付我你还暂时做不到。”尼格玛推了推眼镜笑道，“我可以原谅你。你是新生，还不懂这个学校的规矩，。等你呆久了，就会后悔今天的举动。你会知道你为了一个失败品发怒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尼格玛按下了一个按钮，医务室里密布的隐秘管道喷出了白烟，韩喻早和姜郁都觉得有些有气无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尼格玛摆摆手，“我说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不介意你这次的小冒犯。好吧，我直言，不是小冒犯，是很冒犯。”
姜郁的眼神实在瘆人。
尼格玛扪心自问自己这样是为她好。不过当事人不领情，作为对姜郁数据有些狂热的研究者尼格玛只好弯了弯自己的膝盖。
“好，好。浪费我的好心。你既然想知道她的情况，自己来看看就是了。”尼格玛退了一步，拎着姜郁走向二楼的重症室。
韩喻早想要搀扶姜郁，姜郁摇摇头，硬撑着自己走上去。韩喻早很体贴地把她的手搭在栏杆上。
虞浅浅躺在床上，全身泛青，体温时高时低。
她显然是活着的。
也显然活不了多久。
她的嘴巴微微地抖动。
姜郁俯身去听，那声音太过细小，也只能听出几个模糊不清音节。
尼格玛在姜郁的凝视下对虞浅浅做了一下检查。只不过他的态度实在恶劣，把虞浅浅的身体随意翻来翻去，漫不经心地就像对待一具尸体。
“没救了。”尼格玛这次很确定。
“我记得你们在一个寄宿家庭。楼下有视讯工具，叫她的区域监护人来签字。”
姜郁直接走出了这个房间。
也许是药剂的作用，姜郁的体力在逐渐恢复，脚下生风。
医务室的二楼最近因为社团而爆满，但姜郁知道小岛岱子在哪一个房间。
她直接走到小岛岱子的房间，一脚把门踹开。
小岛岱子正躺在病床上，脖子上缠好了绷带。在姜郁的重击下，她居然还活着。
姜郁拎起她的领口，直接甩了两巴掌。
啪啪声清脆响亮。
小岛岱子皱了皱眉，还是没有醒。
韩喻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给姜郁奉上了一瓶冷水。
姜郁接过就往小岛岱子的头上倒去。
小岛岱子一个激灵，姜郁又甩了好几个耳光，她终于清醒过来。
“姜……郁……”
“你的毒怎么解？血清？还是药？给我拿出来。”姜郁周围的气压极低，看着面上冷静，实则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小岛岱子笑了一下，有气无力：“本来……我还没算到……你这么重视她……果然是……新生……”
姜郁：“没死是因为心脏长在右边吧。回答我的问题。”
小岛岱子很高兴：“那就杀了我。”
她本身就是个疯子。
“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小岛岱子气喘吁吁，“你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一直不用变异的手段吗。嗬、嗬……”
“这就是答案。”
姜郁正想杀死小岛岱子，脖子上却被捅入了针尖。
下一秒，药液粗暴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姜郁顿时昏过去。
尼格玛把针筒收回，放进口袋。
“我已经联系了她的看护人，你也不要待太久。你的哥哥不喜欢你出现在这里。”尼格玛对搀扶着姜郁的韩喻早道。
韩喻早：“你对她能不能温柔一点，很痛的。”
尼格玛：“在我眼皮底下违反校规。如果她在医务室杀人，谁能庇护她？她要是真想，等这个学生好了，外面的地方随你们挑。”
爱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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