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较为平缓的生长期，你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做错一个选择就丧命，你的心情放松下来。只不过，李敞的家庭还真是让你火大。暴躁的爸，唯诺的妈，闷不吭声的李敞和可怜的你。
吵架，天天都吵，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是家里一只拖鞋找不到了，有时是李敞妈的饭菜烧咸了，有时是李敞的分数不理想。你的好爸爸还有一年就高考，他常常一边推着婴儿床哄你睡觉，一边苦读手里的化学公式。你的老爹是个准高考生，你为此感到荒谬可笑。
在这个家生活了一个月有余，你对李敞也有更确切的认识。他并不是非常不老实的坏学生，顶多就是翘个课打球，或者偷偷溜出校门上网。你原本以为这是个爱把人肚子搞大的混球，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那个胆子。李敞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对此仍然没有定论。
新的一天到来。
“李宽！你到底要抽多少烟？”
“管恁多！老子这才第一根！”
睁眼，你好像来到天宫，四处烟雾缭绕。原来又是李敞他爸在进行尼古丁晨练。你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自私的男人连老婆怀孕时都不断烟，你指望他因为有了宝贝孙子就戒烟？
想太多。
「有道是一个活爹背后是一个更大的活爹，你的爷爷显然不明白孩子不能抽二手烟，或许他明白，但他懒得改了。可怜你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却饱受香烟的摧折，身体也每况愈下」
「健康-1 心情-1 智力-1」
【别搞啊，好不容易加点数值，全被你这个李宽搞没了！李宽我今天真得好好治治你了！】
【可以采取柔性劝导，先生我们这里不可以抽烟哦，如果你抽烟的话，人家会不舒服哦。】
【还柔性劝导，我直接一个黑手，就你李宽是吧？见过黑涩会没？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
说是这么说，可网友们毕竟不能顺着网线给这个李宽一点好颜色。如果真能殴打游戏角色，你恐怕早就“敢为人先”了，天知道你对李宽这个中年老爹，啊不是，老爷，有多大的怨气。
你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面板，本就惨淡的数值雪上加霜，你甚至怀疑，李敞一大家子会先于你的生母弄死你，你很想对系统建议，能不能出一个「弄死李宽」的主线任务？你包做的。
【哈哈哈主播最想做任务的一集。】
【主包比任何人都想拔宽爷管子。】
【谁他爹的想出的宽爷，太典了。】
【宽爷，敞爸，还有可怜的秀梅。】
【是啊，摊上这一家子人就属王秀梅和主角最可怜了，秀梅姐人也忒好了，打骂都不还口，我要是秀梅姐早就半夜给自己老公毒死了。所以我这人不能结婚，为什么呢？因为我恶。】
【那很恶了。】
【实则不然。】
弹幕对李敞一家的谴责，幽默不失才华，歹毒不失风趣，你光是看着就感到解气。比起先前动不动就死的紧张感，你也更喜欢这种闲适的节奏。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祥和的气氛。
李宽：“诶，这大清早的是谁呢？”
王秀梅去开门，脸色却僵硬一瞬。
稀薄的阳光下，你的生母从门后跨进来，拎着一大袋水果和一箱纯牛奶，朝二老致以腼腆的笑意。“叔叔，阿姨，真是对不住，一大早就来叨扰，我来看看你们，也顺路看看孩子。”
光是听着门口那道温柔的嗓音，你就惊出一身冷汗。基于前面的剧情，你认为凌鸟一旦出现准没好事。别看这个少女斯文，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把你摁死在马桶时可绝不心慈手软。
“呃，是小凌啊，进来吧。”
【妈妈不会是来补刀的吧？】
【不！妈妈我还不想死啊！】
虽然很无厘头，但确实有这个可能。凌鸟就像完全不按套路出的一张牌，你摸不清她此番的动向。你的生母，如今却是和你距离最远的人，你曾抱有她愿意抚养你的幻想，却以失去一条生命为代价。她身上有太多的疑云，正如她对你的态度，捉摸不透。
凌鸟是一个人来的，把水果和牛奶放在门口，她轻轻地别过头去咳嗽，视线又落在李宽指间的烟上。李宽讪讪一笑，赶紧掐灭了手里的烟。凌鸟抿唇笑了一下：“抽烟对孩子不太好。”
“呃，是，是。”李宽忙道。
凌鸟环视四周，不作声。她的沉默让气氛有些焦灼。最终还是王秀梅忍不住开口：“小凌啊，你来的是时候，叔叔和阿姨正好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呢。”
“什么事？”凌鸟不明所以。
“就是你和小敞的婚事……”
凌鸟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她屏息，就着那腼腆的微笑，滴水不漏地说，目前还有学业要忙，李敞也是，两人暂时都在准备高考，分不出心力。
“自然，自然。”李宽腆着笑脸，又瞪了眼自家媳妇，意思是她太操之过急了。凌鸟都给李敞生了孩子了，板上钉钉的事，再怎么还能逃走不成？
李宽又说：“但是，女孩子家家读太多书其实也没用，你看你已经生了孩子了，领先了同龄人一大步。我就总是教育李敞，先成家后立业，你看，结婚归结婚，又不耽误你学习上的事。”
李敞家的想法是，先把婚宴办了，十里八乡都传开，凌鸟这儿媳妇就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那个结婚证算个什么嘛，什么时候都可以补，想当年他和王秀梅也是无证结婚，无证生娃。
凌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李宽讲那么多，又问凌鸟的想法，她还是那句“不着急，先忙学业”。最后他没了耐心，指着凌鸟的鼻子说，这婚你结也得结，你不结也得结，你生了娃，你死后都是我们李家的女人！
【诶宽爷，我的朋友，你胆子有的呢！威胁妈咪你是心高气傲，到时候妈咪把你摁进马桶里是生死难料！】
【马桶警告！掐小孩警告！】
【一个墨镜直接掐死李宽！】
【确实，这个老登胆也太大了，还敢直接威胁凌鸟，以为凌鸟不会反抗是咋的？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敢掐，弄死李宽也是分分钟的事。李宽要是知道凌鸟的真面目，估计都给吓尿了。】
出人意料的，凌鸟立刻掉下眼泪。她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叔叔，又以求助的眼神看向王秀梅。王秀梅于心不忍，抬手拦了一下，轻声说：“小凌还是个孩子，你这话，你把人家吓到了。”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凌鸟捂住脸，从指缝里挤出清澈的泪水，和哭腔，“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孩子……”
她都这样了，李宽不好意思说什么。你趴在小小的婴儿床边，心想凌鸟还真是够聪明的，眼泪原来也是她的武器。李宽憋着气，骂了一句就出门上班了。凌鸟走到你的身边，握住那只小小的婴儿床，打量你，眼中还泛着泪花，但情绪渐渐沉底，只剩冷漠。
你心里也是一沉。
她抬手，先摸了摸你的脑袋，然后是肉乎乎的脸颊肉。你能感受到她手掌心的温度，说不上温暖，是一种蛇类生物的温冷。她的指尖像蛇的尾巴一样，静默地缠绕在你脆弱的脖颈上。
【啊啊啊啊啊妈妈不要！！】
【小鸟妈咪咋这么吓人呢？】
你提心吊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你甚至没有做选择题的机会，就要再次被拿走生命？你的心跳到嗓子眼，凌鸟的手触碰过的每一片肌肤都在痉挛，血管在她的摩挲下变得清晰。
一动一动。
可最终，她只是重新将手覆在你的眼睛上，你陷入一片黑暗。莫测而温柔的黑，像一片海。在她推动婴儿床的海浪中，她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儿歌。理所当然，你感到困倦，昏昏欲睡。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凌鸟停下，接电话。
厨房里传来王秀梅洗碗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了电话那端的声音，你听不到。但你能听到凌鸟几近无声地冷笑，很短促的，像一把短翘的利刃。
“其实我也没想到李敞会那么轻易地揽责，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放心。”
对面又说了什么。
凌鸟说：“你说的我也有想过。甚至我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我之前做了一场梦，在那个梦里，我真的掐死了这个孩子，我始终放心不下，所以，即便李敞揽了下来，我也亲手结束了它。”
“但你知道么？”凌鸟瞥向熟睡的你。
“有一瞬间，我突然想，一种可能。”
“就让它活下去呢？它能把这个糟糕的人生活成怎么样？我很好奇……我总觉得它认识我，这个孩子看向我的眼神，好像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因为这个，我没有选择杀死它……你说的对，或许我会败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凌鸟的声音渐渐远去。
「第一幕 回旋人生 已落幕」
「请耐心等待游戏加载……」
「第二幕 飞向她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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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