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允笙把爆珠完全咬破，下巴抬了抬，说：“傻了？”
愣在角落里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不禁失笑，抬起手在那双大眼睛前挥了挥，总算是男孩儿将出走的思绪招回来。
方卫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嘴巴徒劳地张了张，没蹦出一个字，目光落在男人叼着烟的嘴唇上，又想被躺着般飞快移开。
对面传来动静，陈闵和洋仔回来了。
洋仔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你闻闻。”
陈闵一眼就看到慕允笙抽着的烟，指了下，“我就说你的烟被他顺走了吧，你还不信！”
洋仔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我说我烟怎么少了呢，原来冤枉你了。”
“哼，现在还我清白了？”
“对不起宝宝…”
两人腻腻歪歪地在对面说笑，慕允笙没搭理，把烟摘下来抖了抖烟灰又叼回去。
洋仔问他：“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慕允笙侧过脸问方卫，“问你呢，味道怎么样。”
方卫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他转动眼珠，看见洋仔的嘴巴有些肿，又看向慕允笙。
男人嘴角略微上扬，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口腔里残余的蓝莓香依然香甜。他吞了吞口水，说：“甜的…”
“你也抽啦。”洋仔很惊喜地趴着桌沿，兴致勃勃地介绍，“你喜欢这种爆珠吗？我还有好多别的味道，草莓红酒橙子咖啡可乐味都有，可以带给你尝尝，看你喜欢…”
陈闵把他揽回去，“别带坏人好孩子，以为都跟你一样…”
“我怎么了！”
洋仔瞪回去。
两人一个闹一个哄，又开始腻歪起来。
还是齐行殊及时制止，“行了你俩别恶心了，实在忍不住去楼上老章卧室这会儿没人。”
说完把慕允笙放在旁边的烟盒捡起来，取出一根儿闻了闻，笑着说：“逗小孩儿呢？”
慕允笙睨他一眼，不说话。
一支烟很快就烧完，男人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烟嘴上留着一个明显的牙印，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
方卫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这时有人过来了。这人方卫也见过，上次在海边先是给大家弄烧烤，后来又弹吉他的那位，大家都叫他老章。
老章手里拎着个纸袋子，说：“你们谁给我点外卖了？”
慕允笙一把夺过来，“我的。”
袋子不大不小，正面印着Lop家的logo。
Lop是这些年兴起的一家冰淇淋品牌，知名度很高，不少人都知道。
老章自然也认识，他觉得有意思，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着，问慕允笙：“你什么时候吃上这种东西了？”
齐行殊坐在他旁边，幽幽道：“你觉得他是自己点的？”
老章抱着胳膊搭腔，“哟，那是给谁点的。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这儿有人爱吃这种东西？”说罢看了看周围的人，“陈闵你吃啊？还是小陆你吃？”
“我我我！”洋仔举着手，“我吃呢！慕总给我点的不行？”
陈闵抓住他的手缩回去，“瞎举什么手…”
方卫听出来了，这群人故意的。
但他根本没心思去管别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慕允笙，看着他把面前的盘子移开，空出一小块儿地方，把纸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先是给了对面的洋仔一杯，然后才对方卫说：“吃。”
方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他的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到剩下的那个开心果暴风雪这是他最想吃的冰淇淋。Lop家一直很贵，他平时舍不得买，即使偶尔忍住肉痛想吃一个也会因为限量而扑空。
慕允笙看他没动，眉头微皱，说：“不喜欢？”
“没…”方卫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拿起勺子的同时，小声地对男人说：“谢谢总、谢谢笙哥…”
他一张脸红透了，桌上几个老男人又怎么能错过，逮着机会好一阵揶揄，直到方卫都拿不动勺子了，慕允笙才出声说别闹。
齐行殊白他一眼，“行了别开屏了，受不了。”
老章笑他，“你不服你也带人来啊？”
陆承瑾说：“他到哪个？唱歌那个还是改车那个？”
话一说完就有人乐出声，齐行殊只眉间微愠，“我最近修身养性呢，别特么提那些有的没的…”
方卫大概听出来一些信息，趁着大家都在笑齐行殊，低头小心往慕允笙身边凑近。
男人立即就察觉到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就往他这边压低肩膀，头微偏，做出一个倾听的姿态。
方卫心也随着他这一倾而颤了颤，于是勇气又多了几分，凑得更近了些，看起来就像偎在他肩头一般，几乎快贴着他的耳朵问：“笙哥…你跟齐总…你们…是什么关系？”
慕允笙侧眸，瞥见他嘴角的坚果碎，眼底噙着笑，说：“你觉得呢？”
几分钟前方卫还不确定，如今甜甜的冰淇淋在嘴里化开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变得甜丝丝。
但还是不敢妄下定论，于是说：“不知道。”
慕允笙几根手指拈着酒杯转了一圈，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把脸转向身后的齐行殊，阴测测地唤道：“表哥。”
齐行殊打了个冷颤，非常嫌弃地拉开距离。
两人差不多年纪，又是一起长大的，但慕允笙从来没认真叫过一声“表哥”，仅有的几次要么是阴阳怪气要么就要整人，导致齐行殊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他提防地看着男人，说：“有病？”
慕允笙不理他，又转回来看着方卫。
“表…”方卫被惊到，“齐总和你是…亲戚啊…”
男人挑了一下眉毛，“这个关系你还满意吗？”
方卫不敢说，飞快地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
慕允笙盯着他看了几秒才移开视线和朋友继续说话。
方卫心里被冰淇淋甜得美滋滋的，但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在角落里拼命压抑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终是埋头偷偷地笑。
笑完转过头，发现男人正在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多久。
他脸上热度就没下去过，这会儿还红彤彤的，明明偷看被抓包，还要装模作样地问怎么了。
男人不语，给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酒，跟齐行殊说话去了。
方卫弄不懂他的意思，想了想把今天晚上的事都跟徒弟说了。
他现在几乎把观南当成了自己的树洞，一有想法就一股脑地倾泻，反正观南知道了他的心思，也没必要在藏着。
观南没回他，大概在忙。方卫就在对话框里自说自话。
FF：你说我们总监是不是也对我有一点意思？
FF：我搞不明白
FF：感觉他好像一个情场高手啊！我会不会被他玩儿死？
FF：还是说我想太多了？其实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儿在哄？
FF：连烟都给我准备果汁味儿的，还给我点冰淇淋
FF：这跟我小姑哄他儿子有什么区别？
FF：我也不小了啊，虽然长了张圆脸吧，但年底就24了！我们公司还有比我更小的呢…
FF：唉…感情的事真麻烦
FF：不过这个暴风雪好好吃啊哈哈哈哈哈就是有点太大了我吃不完
FF：说出来可能你会觉得我没出息，连40块一个的冰淇淋都吃不起，但是我真的吃不起哈哈哈哈哈，真的好感谢我们总监！他就那么随手一点，就轻松实现了我的小目标[泪目]
FF：就冲这个冰淇淋，他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慕允笙的手机一直在响，震动通过桌面传到方卫搁在桌沿的手臂。
手机倒扣着，男人拿起来解锁，看完消息又放回去。
几个人净喝酒去了，桌上的小食几乎没怎么动过，方卫觉得很可惜，但他一点也吃不下了。冰淇淋也很大一杯，他想勉强吃完，却被和朋友说这话的男人抽出来放到一边，话音结束才嘱托了句，“不怕拉肚子？”
方卫有点舍不得，但也没反对，于是趴在桌子上听他们说话。
老章是个很风趣的人，这间清吧就是他开的，这会儿大家都撺掇他上台。老章经不住一伙人的盛情，勉为其难地起身走到舞台边，和上面弹唱的民谣歌手说了两句，随后就看见歌手把吉他交给他自己下来了。
歌曲的前奏很长，方卫就快要以为是独奏了，直到老章开口，经过岁月沉淀的嗓音娓娓道来，顿时勾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上我那不安的心…”
方卫没听过这首歌，但从演唱者略沙哑的嗓音里听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悸动，让他不禁回头去看慕允笙。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就着歌声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根烟点着，他睫毛自然垂下来，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沁甜的蓝莓香扑倒鼻尖，夹杂着淡淡的酒香，方卫生出一丝微醺的错觉，歪着脸枕在手臂上，仗着光线变暗偷偷看他。
蓝莓香变得更近。
抽烟的男人忽然靠过来，垂着眸子看他，声音很近，“困了？”
他说话时烟也没拿下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方卫伸出上面那只手的掌心盖住自己的脸，从指缝里和他对上视线，嗫嚅着着开口：“笙哥…”
慕允笙的胳膊支在男孩儿旁边，和他挨得很近。烟被摘下来用两根手指夹着，那只手垂下来，碰了碰方卫额角的刘海，先前打湿了，还没干。
男人撩开那点刘海，指腹没有阻碍的触到一片细腻的皮肤，“无聊了？”
方卫捂着脸的手指动了动，没躲。他眨眼的动作也变慢，有些困难地摇摇头，继续说：“我可以喝一点酒吗？”
他的尾音拖得比平时说话略长，兴许是捂着脸的原因，语气听起来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黏糊糊。
额头的手指收回，烟也被放回两片唇里叼着，慕允笙顺手就把自己的杯子抓过来，摆在男孩儿脸前。
方卫有些郑重地直起身，看着那杯澄黄的液体缓缓伸出手。
即将碰到的一刹那，杯子又被人拿走了。
在沉沉的歌声里，方卫听见慕允笙说：“不行。”
方卫手还僵在半空，眼底满是疑惑：“为什么？”
男人笑了下，也不解释，把他的手按回去，说：“睡会儿，走的时候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