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魔域的天色已然渐黑,但夜晚的魔域似乎更加混乱与放纵,街边的戏楼灯火通明,里面还传来阵阵笙歌。
道路上或是醉汉在歪七扭八地行走,或是贼眉鼠眼的小偷,专门盯着那种喝醉的人,悄悄潜入他的身边,并偷取身上的钱财。
还有一些争执吵闹,甚至于已经打起来的人,但周边的人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一脸兴味,显然是在看戏。
不过这些和江之鹤他们都没关系。
此刻他正带着滕绍前往密道所在的地方。
两人几乎避开了所有的魔族,极个别在偏僻角落遇到的人,也被两人十分干脆地打晕了。
若是换作先前,滕绍一定会选择杀了所有的目击者,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不过现在,他似乎在和顾筱竹他们相处的时间里,改变了不少?
很快,江之鹤就带着滕绍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路上还时不时能见到一些被随意扔在泥泞土地上的森森白骨。
“这还真是个抛尸的好地方啊。”江之鹤看着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的残缺白骨,不禁发出感叹。
滕绍对此只是耸了耸肩,没有任何言语。
两人一路走着,最后一座废弃的庙宇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庙宇表面的红漆已经褪掉了不少,残破的墙壁似乎轻轻一砸就会坍塌。迈步进入,里面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佛像,不过佛像的头部已然消失不见,身体各处还有不少残缺的地方,也无端增添了一丝惊悚的感觉。
滕绍观察着四周,忽然轻笑一声:“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你也真是厉害。”
江之鹤摇了摇头,有些揶揄地看向另外一人:“不不不,这个地方最开始不是我发现的哦,是你。”
感受到滕绍投来的疑惑眼神,江之鹤继续道:“前世的我们也是来到了魔域,要帮你拿回魔主的位置。不过中途出了意外,我们被追杀然后被迫分散开了。”
“等我们再找到你时,就是在这里。并且当时你身上的伤大部分都被你自己处理过了,而这个密道,也是当时我们找到你时,你告诉我们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佛像的身后。
伸出手,在佛像坐台的下方某个地方摸索了片刻,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那个巨大的残缺佛像竟是开始缓慢移动。
灰尘被扬起,惹得两人皆是皱眉挥手,试图驱散周边的灰尘。
没过多久,一个可供两人通过的地下暗道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江之鹤微微颔首:“走吧?”
说完,便率先下了这个地下暗道,滕绍看了片刻,最后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
… …
暗道内漆黑一片,若是没有江之鹤手中那颗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两人说不定连脚下的楼梯都看不见。
滕绍的手里也有一颗,还是江之鹤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给他的。他仍旧走在后面,还将手中的夜明珠举起,试图看清周边的情况。
楼梯很快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段狭窄而又漫长的通道。
这个通道极其狭窄,两人根本无法并排前进,只能一前一后。暗道内也十分寂静,只有两人沉稳的脚步声不断回想在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江之鹤突然笑了下。
后方的滕绍皱眉:“你在笑什么?”
江之鹤:“没,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老套的鬼故事,你要听吗?”
滕绍微微挑眉:“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也无妨。
江之鹤清了清嗓子,旋即便开始了他的讲述:“从前,有一个人,他独自走在漆黑的夜路上,周边寂静无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不断回荡。”
“起初还没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他惊恐地发现,脚步声不止一个。他一走,后方的脚步声就跟着他一起走,他一停,后方的脚步声也跟着他一起停止。”
“两人的脚步声十分接近,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开始没有发现。”
江之鹤顿了顿,语调逐渐变得幽深起来,试图营造恐怖的氛围:“那个人不敢回头,于是便开始加快脚步,试图摆脱后方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但随着他脚步开始加快,后方的脚步声也跟着他一起加快!”
这么说着,他甚至还快速地朝前方跑了两步,清脆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暗道内回荡:“看!就像这……”
“哒哒哒——”
江之鹤话都还没说完,一道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就在后方响了起来。
他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默默将视线看向了滕绍,却惹来后者一阵白眼。
从江之鹤开始跑的时候,他就站在了原地。所以很显然那道脚步声也不是他的。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暗道内,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就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跟着,甚至做出了他讲的鬼故事中一样的事——
以他们的脚步频率前进,使得第三人的脚步声和某一人重叠,这样他们就无法发现他了。
现在看来,那人刻意重叠的脚步声,模仿的是江之鹤的,只不过江之鹤那突然往前跑的动作太过突兀,使得那人没有反应过来,这才露了破绽。
昏暗的环境中,江之鹤和滕绍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最后江之鹤又继续道:“就像这样。然后那个人便愈发惊恐……”
他继续如往常般向前走着,滕绍跟在他身边,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多出来的脚步声很快再次重合起来,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能感应到那人的距离吗?”江之鹤突然传音道。
滕绍有些诧异地看了旁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人一眼,旋即用传音回应:“感应不到,应当是用了隐匿气息的术法。”
“嘶——感应不到位置,那不好抓啊。”江之鹤有些苦恼。
“我虽然感应不到,但我能听出来。”滕绍继续传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只要再让他露出一丝破绽,我就能通过他的脚步声锁定他的位置。”
江之鹤点点头,旋即加快了语速:“然后那人更加恐惧了!他立刻开始迅速奔跑——”
随着他的话语,脚下的步伐徒然急促起来,后方的第三人这回虽然反应快了点,但仍旧有一部分脚步声没有重叠上。
滕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耳朵瞬间捕捉到这道声音,并在一刹那判断出了后方人的位置,腰间的双刀瞬间出手,朝着后方激射而去!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传来,也意味着滕绍得手了。
江之鹤悠哉悠哉走过去,然后便见一名身穿黑衣男人倒在地上,小腿处还有一个几乎要将其整个斩断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刀口不断流出,那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虚弱。
滕绍甩了甩手中的弯刀,开口:“气息不正宗,是堕魔。”
闻言,江之鹤的双眸顿时沉了下来。他瞥了眼还在不断流血的那道伤口,双指并拢伸出,沾染着暗红的碎冰缓缓从那人小腿处冒出,并迅速覆盖住了他的整个伤口。虽然那人的惨叫在这个过程中愈发惨烈,但好歹止住了不断流出的鲜血。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暗道?”做完这些,江之鹤开口询问。
黑衣男人抱着腿,只是一脸怨毒地看着他,他颤颤巍巍抬手,嘴角被他撤出一抹诡异的笑:“老大……不、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你们一个都……都逃不掉!逃不掉哈哈哈哈哈!!!”
他说完这些,鼻息戛然而止,随后便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浑身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滕绍皱眉踢了踢:“他被下了咒,死了。”
“啧。”江之鹤看着这人,脸上早已没有先前的轻松,而是一种忧心忡忡的焦虑。
滕绍看了他一眼:“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掌控了?”
江之鹤下意识就想说出更轻松一些的话语,但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在滕绍的眼神下败下阵来:“是的……”
他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头:“事情已经完全失控了,我、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滕绍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耐烦道:“怎么?没了‘预知’,你就不会做事了?你难道是个还没断奶的婴儿吗?”
江之鹤一僵,最后,他缓缓放下了手,深吸一口气,苦笑:“……你说的对,我可能……有些太依赖上辈子的记忆了……”
毕竟他知道“剧情”会如何发展,所以他可以自信地在“剧情”范围内做很多事,甚至于为所欲为,且不用担心过于出格而无法兜底。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一切,所以,他也掌控着一切。
但这一次,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掌控,这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惊慌,甚至于不知所措。
滕绍:“既然这个人是从后方来的,那有很大概率寺庙那边的入口会有人守着。但继续前进,暗道被发现后,圣地那边的守卫必然会更加森严,危险性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
“那么——前进还是后退?”
前有狼后有虎,似乎他们所面临的,都是死路。
江之鹤沉默片刻,最后笑出了声:“我们也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滕绍看了他半晌,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也是个不怕死的疯子。”
江之鹤撇撇嘴:“我说了,为了筱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滕绍耸了耸肩,最后开口:“那么,继续前进?”
江之鹤笑道:“自然。毕竟……我们没有退路了,不是吗?”说着,他还指了指身后。
滕绍微叹:“是啊,没有退路了。”
在我加入你们的队伍,在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被你们牢牢地绑在一起,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