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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大厅。
一扇地狱之门损毁后，德古拉面色不显，心情却不大愉快。
根据这两天小吸血鬼们传来的消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那些所谓的玩家极为孱弱。
虽然个个都拥有所谓的超凡天赋，但不是每个人的天赋都有作用，有些天赋有了还不如没有，跟亚特兰蒂斯的普通人战斗力差距不大。
唯一值得忌惮的，是玩家们的成长速度。
在亚特兰蒂斯需要数十年苦修才能获得的实力，有些玩家几天时间就能练成，找只猫，杀只野怪都能增长实力，就连吃一些有特殊功能的食物都能走狗屎运掉落所谓的属性点。
这在亚特兰蒂斯是决计不可能的！
即便有这样的速度，在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里，成长到能毁掉他亲手布置地狱之门的地步，也着实出乎德古拉的意料，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这样的人，留不得。
千年来猎杀人族的经验教给德古拉一件事，永远不要小瞧这群蝼蚁。
他们比精灵精明，比妖精狡诈，比矮人勤劳，比巫师团结，一旦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想方设法反咬吸血鬼一口……教廷那群牧师和修女就是最好的例子。
笃笃的脚步声打断了德古拉的沉思。
“德古拉领主。”
一位身形佝偻的黑巫师摘下兜帽，朝王座之上的德古拉鞠了一躬。
老巫师已然白发苍苍，瘦骨嶙峋，左半边脸好似被浓酸泼过，颧骨和下颌骨软塌塌地凹陷下去，只勉强挂了一层疤痕累累，皱纹遍布如树皮的皮肤，皆是黑魔法侵蚀的痕迹，看上去十分可怖。
唯有一双灰眸尚算清明，缓缓转动时，偶尔闪过智慧的锋芒。
“怀特教授，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德古拉拖长尾音，“精神矍铄。”
“您是想说老不死吧？”怀特教授揶揄。
“按寿数算，我还要比你大九百多岁，”真·不死之身德古拉笑了声，冰冷的视线落在怀特教授身后的另一名黑巫师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的学徒，李斯，”怀特教授顿了顿，“他是一名玩家。”
德古拉眯起眼睛，往后靠住王座，故作不知情道：
“玩家？”
怀特教授知道德古拉在装模作样，但在吸血鬼的地盘也不敢轻易戳穿，只是缓缓重复了一遍：“是的，玩家。领主大人，这些日子以来的异象皆因玩家而起，想来您也有所察觉。”
德古拉不置可否：“那你这回前来拜访，是想让我帮你清理门户么？”
阴冷的目光落在李斯头顶，让垂着头站在九层石阶之下的李斯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只倒挂在岩壁上的蝙蝠，一只竖起尾钩的蝎子，或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
自从离开格林高地巫师学院，师从怀特教授后，李斯就在吸血鬼、亡灵法师和龙族的领地修炼，历经艰险，九死一生，不断锤炼实力与意志。
但在面对德古拉时，仅仅一眼，那压倒性的，令人绝望的死亡之力就让李斯产生了动摇。
过去的付出，远离朋友，背离眷族的选择，是否真的存在意义？
“哈哈，当然不是，”怀特教授道，“我这徒儿留着还有用，对我，对您，对所有信仰黑夜女神尼克斯的信徒都有莫大的作用。”
据传，最初的吸血鬼和亡灵法师都是黑夜女神尼克斯的子民，黑巫师则不然，他们的眷族隶属于巫师，魔法来源于自然之力，只是在醉心于魔法研究的过程中，有一部分巫师迷恋上了黑暗与死亡中所蕴藏的强大力量，选择皈依黑夜女神，成为黑巫师，有些黑巫师甚至比寻常吸血鬼和亡灵法师还要狂热。
怀特教授本以为提及黑夜女神，能跟德古拉套一套近乎，谁料，德古拉对此并不感冒，淡淡地回了句：
“尼克斯是上一个纪元的神明，已经有上万年未曾降临于世了。”
攀关系失败，怀特教授也不嫌尴尬，拄着一人多高的法杖，耸了耸肩，说道：“今时不同于往日，领主大人，仅凭亚特兰蒂斯的吸血鬼和亡灵法师恐怕难以抵挡数以亿计的玩家，您需要黑巫师的力量，也需要更多的玩家臣服于您。”
“你的意思是……？”德古拉饶有兴味道。
怀特教授的话大多在他意料之中，于是放松了坐姿，拨弄着垂到胸前的鬓发。
“合作。”怀特教授说。
“合作？”
李斯上前半步，恭敬地弯下腰：“领主大人，我所来自的世界一共有八十亿人，也就是八十亿名玩家，有能力来到亚特兰蒂斯的玩家至少有半数以上，如果他们都加入教廷，信仰光明女神莱特妮丝，那么情势会对我们很不利。我去过许多眷族的地盘，大概知晓亚特兰蒂斯各大眷族的数量……连人族一起全部加起来，恐怕不超过三亿吧。”
八十亿对上三亿，数字对比格外惨烈。
哪怕是八十亿只蚂蚁，也足够让德古拉心烦的了。
不等德古拉思考出要不要与不请自来的怀特教授合作，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就像一束束电流钻入了他的发丝，让他心神巨震，霍然站起身。
怀特教授和李斯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就见德古拉大手一挥，身前竖起一道道法阵，细看，是一扇扇缩小的拱门。
“这是……地狱之门？！李斯，后退！！！”
怀特教授骇然失色，哗地扬起袍袖，将李斯挡在身后。
师徒二人握紧法杖，如临大敌。
只见一扇扇地狱之门内，原本平静的黑雾卷起台风眼般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冰冷的魔力喷涌而出，宛如沥青般飞溅，反噬到德古拉身上，在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上落下斑斑点点的烧灼痕迹。
德古拉蹙了蹙眉，并未呼痛，他伸出双手，掌心朝向地狱之门，凝聚出强大的法力，强行将其关闭。
嘎吱——
在无数扇地狱之门合上之前，李斯瞳孔缩成小点，震惊地看到了几颗深铁灰色，头部圆润，类似于圆锥形的……
导弹头？！
在拥有魔法与魔法生物的亚特兰蒂斯，看到现代科技产出的军火，李斯有些精神恍惚，还以为他练黑魔法练到走火入魔了，直到怀特教授隔着长袍用力踩了他一脚，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深深低下头。
“你们先回去吧，等我考虑好了再做决定。”德古拉咳嗽几声，脱力似的坐回王座。
德古拉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并未注意到李斯古怪的脸色，懒得再搭理这对师徒，挥了挥手便让他们退下，扬起宽大的袖子，兜起一缕幽风，脸上的疮疤又恢复得苍白，光滑。
怀特和李斯不敢久留，面对着德古拉，垂着手，迈着小碎步，缓缓退出大厅。
在他们身后，德古拉往后靠了靠，陷入夜明珠照不到的暗处，神色晦暗不明。
他精心布置的地狱之门竟然被这群蝼蚁反向利用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
对于失利的愤怒没有在德古拉心中停留太久，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又兴味盎然起来。
“敌人太弱小了多没趣，”德古拉喃喃自语，“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
给人类希望，再让他们彻底陷入绝望。
*
城堡外，幽暗的森林里。
杨简变作蝙蝠倒挂在一棵云杉的树干上翘首以盼，远远能瞧见德古拉城堡的尖顶。
他在城堡外等了叶阳许久，久到差点以为叶阳死在里面了，才看到身穿长袍，顶着一头耀眼红发的青年，从城堡的方向，沿着林间小径走来。
“杨简？”叶阳走到树下，唤了声。
呼啦啦。
杨简翩然飞落，变回吸血鬼的原形。
“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杨简软着嗓子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叶阳勉强笑了笑，心中仍在猜测不久前看到的那两位黑巫师的身份。
见叶阳面色不虞，杨简猜到他这回去找德古拉可能没讨到什么便宜，于是，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叶阳跟德古拉说了些什么，一边给叶群青发去消息通气，却久久未能收到叶群青的回复，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两人走出吸血鬼领地，脱离德古拉的视线，叶阳才有胆子把德古拉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却始终没有透露一条有用的信息。
显然，对杨简仍保有一定程度的警惕。
但叶阳越是如此，杨简就越是怀疑叶阳这回应该又给德古拉卖去了玩家的重要情报，才会表现得如此气愤。
他再次给叶群青发去消息，让叶群青尽快回复。
这回，终于收到了叶群青的回信。
叶群青：“你们在哪？”
*
现实世界，横江市南安区分局。
游戏入侵以来，这里就被办事处强行征用，成为驻地之一。
叶群青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里，瞟了眼墙上的单向玻璃，睫毛颤了颤。
他给杨简发去消息询问叶阳的坐标，还没等到对方回复，审讯室的门就被人打开。
横江市负责人一改几小时前把叶群青当奸细的严厉态度，温和地双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叶先生，我代表办事处，不，代表华夏赛区全体玩家感谢你的情报，分布在华夏东部沿海一带的地狱之门已经全部解决了。关于地狱之门是双向法阵的情报，总部会提交给各国政府……”
至于其他国家的政府有没有在游戏入侵后失能，有没有可能利用地狱之门成为吸血鬼的一份子，他们暂时还不能干预。
叶群青打断了负责人的未尽之言，只是问：“我记得，唐一刀家里……”
负责人长叹一声：“他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小唐这回的牺牲，办事处的所有人都很难受，他的天赋不高，却是我们之中最努力最拼命的那一个，他本应该……”
“他本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叶群青轻声说，懊悔像针扎一样刺穿着他的心脏。
这份感慨让办事处的负责人有些意外，叶群青一个富家子，跟唐一刀一个小警察，平时的社交圈八竿子打不着。
“以前没听说过你跟小唐认识啊，关系居然这么好？能问问吗，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负责人打开审讯室的门。
叶群青点点头，侧身出去，擦肩而过时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
“很久以前。”
走出南岸区分局时，外面天光大亮。
叶群青闭上双眼，任由清晨的阳光泼洒在他身上，却无法涤荡他心头的罪恶。
直至眼尾的泪水蒸发殆尽，叶群青才蓦然睁开眼，听到系统叮咚一声，立刻点开了杨简的回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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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