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左右，秦敛起床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睡眼朦胧，恍惚间好像看见房间和院子连接处的门没关。
他揉了揉眼睛，走近定睛一看。
祁砚泽轻轻晃着手里的红酒杯，酒液在杯中荡出阵阵涟漪。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早起来就喝酒？
但是看到祁砚泽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想到什么，秦敛转头。
果然。
另一张床上，被褥没有一丝褶皱。
这分明一夜没睡！
秦敛拿起红酒瓶，透过瓶口看下去，见底了。
“喝了一夜的酒？我说你激动归激动，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祁砚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时差没倒过来。”
秦敛发出一声嗤笑，“嘴硬。”然后又倒回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直到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
祁砚泽拨了个电话，“Ryon，帮我查个人。”
挂断电话后，祁砚泽走进了浴室。
氤氲的雾气里，水流从顶喷砸下，顺着紧实饱满的胸肌轮廓滑落。腰腹间的人鱼线性感分明。
他闭上眼抹了把脸。
脑子里放映着许聆的动作。
手指绞在一起，习惯性低头。
不似从前那般阳光明媚。
变化太大了，我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仰起头，喉结滚了滚。
***
苏绣阁。
许聆陪着兰芳说了一上午话，兰芳会说乡亲里的家长里短，许聆便聊些在大学里的生活。
中午，兰芳嚷嚷着要亲自下厨，许聆想要帮忙也被她赶到一边。于是她就只好在一旁洗洗菜。
吃完饭后，兰芳和许聆各自搬了把躺椅到院里的榆树下乘凉。
许聆特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震动模式。
兰芳轻摇着蒲扇，闭着眼，不知是否睡着。
午后的蝉鸣声最为急促，许聆躺在躺椅上看向头顶的榆树。
浓密的枝叶互相交错，风吹过，透过树叶投下的光斑也跟着移动。
远离城市的喧嚣，这才是独属于夏天的感觉。
手机震了震，许聆划开屏幕，点开微信。
看到微信最上方的名字，她心一惊。
犹豫了小会，点开。
祁砚泽：【晚上七点有烟火大会，一起？】
看着这条消息上方还是他扣的一个问号，昨晚亭中的告白快速在脑子里闪回一遍，这一切似乎发生得太快了。
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本想着自己去摊牌的，没想到祁砚泽倒快自己一步。
烟火大会，就他和自己......
毕竟那么久没见了，突然这一下，有点尴尬。
当然，她肯定不会就这么说出去。
万一人家好不容易勇敢一次，结果经她这么一说，换来一辈子的“自闭”怎么办。
一旁的兰芳突然开了口，“朋友找你了？急的话你就快回去，不用管我。”
许聆看向兰芳，笑着说：“不是很急。”
手机再次震了震，把目光重新放回屏幕上。
可能祁砚泽透过屏幕看出了她的犹豫，他又补了一句。
祁砚泽：【秦敛他们也会来。】
她松了一口气，迅速回复。
许聆：【好的。】
发完后，她看着干巴巴的两个字。
会不会太冷淡了？
又翻了翻表情包，挑起来，选出一个最萌的。
是一个粉色的星星眼小兔子捧着脸的表情包。
许聆：【期待.jpg】
***
另一边，祁砚泽看着小兔子，勾起唇角。
他展开右侧的加号，发现只有微信自带的emoji表情。
精挑细选了一番。
祁砚泽：【愉快.jpg】
***
到五点了，苏绣阁门口。
兰芳与许聆互相拥抱着。
她轻轻拍着许聆的背，“聆聆啊。无论未来怎么样，一定要始终相信自己，累的时候就歇下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昂......”
许聆心中泛出一阵酸楚，“嗯嗯，老师。”
“老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护盾。快去吧。”
许聆点点头，眼角噙着泪，深深鞠了一躬。
正如当年母亲带着许聆拜师求学那日的场景。
许聆转身离去，恍惚间想起四年前母亲去世的第二个月。
兰芳得知消息后亲自上门，一把抱住许聆，“没关系的聆聆，你愿意的话，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有什么困难，你就和我说。别憋在心里好吗？”
所以兰芳对她而言不仅是师父，更是家人。
许聆仰起脸，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来。光顾着四周，驱散悲伤。
看着许聆离去的背影，兰芳终于忍不住了，转身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
许聆按着祁砚泽给的地址，走了大约二十分钟。
到达目的地，这里应该是苏镇的最南面。
许聆右侧是一条长长的草坪斜坡，左侧则是一块空地，许多小摊贩井然有序地摆成一排。
场地上已经有不少的人了。
许聆掏出手机，拨出云嘉的电话。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嘉嘉，我到了。你们在哪里啊。”
“在这个卖花灯的摊子旁边，你看到了吗？”
许聆目光在摊贩处快速移动，停在一个特别亮的摊子上。
“看到了。”
许聆挂断电话，小跑过去。
云嘉也看到了她，于是高举右手，小幅度蹦跶着，“在这里！”
许聆也举起右手招呼着。
走进，云嘉和秦敛就站在花灯铺前。
许聆朝秦敛微笑颔首。
唯独没看见祁砚泽。
秦敛：“找祁砚泽吧？他刚刚去打电话来了，应该快回来了。”
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破，许聆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
秦敛笑声爽朗地笑道：“别害羞啊。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昨晚激动地整夜没睡，我问他，他还嘴硬，说在倒时差。”
话落，云嘉哈哈大笑，许聆也忍不住笑，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不过我们自然是无法与这种高精力人群比的喽。”
云嘉：“此话怎讲？”
“他在美国的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八个小时要么在教室要么在图书馆，假期就打商赛。”
“这么拼?果然学霸都是既有天分还比别人努力百倍。”
“要不然他怎么能四年学完六年的课程？”
许聆心一颤。
“说什么？”
祁砚泽身着黑色落肩T恤，下身搭配着米白色直筒休闲裤，朝他们走来。
秦敛：“我在说，你丧心病狂的学习模式让我自愧不如。就说是不是，我们在外玩赛车时，你在图书馆。晚上一群人出去喝酒时，你也在图书馆。”
祁砚泽双眸落在许聆脸上，语带笑意，“别听他胡说。”
许聆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在空中短暂触碰后，她率先移开目光。
看着他们眉来眼去，云嘉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功率足足八百瓦的电灯泡，“快走吧~我们可是早早就过来抢最佳观赏处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队形变成了，秦敛和云嘉在前一排走着，自己和祁砚泽在后一排。
人潮涌动，大家都挤在一块。
自己与祁砚泽不过一拳的距离。
风拂过他的衣角，清冽的雪松气息沁入鼻尖，在燥热的夏夜里带来一丝凉意。
右手似有似无的能碰到祁砚泽的左手。
耳畔又想起云嘉的忠告。
“别在前期表露你的心意。”
要根据他的行动慢慢释放信号。
许聆抬手让双手在前交叉着，尽量不碰到他的手。
“镯子很衬你。”
许聆抬头，发现祁砚泽低头正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她右手下意识摸了一下镯子，看向前方，“谢谢你。”
“送东西给自己心仪的女生不是很正常吗？”
他的话语像一片羽毛轻轻抚过耳畔，许聆感觉自己右耳又酥又痒。
这算是情话吗？
许聆没有接话。
不是不想接，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他从来没有和男生这样独处过。
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拥挤的人潮中，不知有谁撞了她一下，整个身体向右倒，许聆本能地攥住身旁人的手腕，站稳后，许聆才惊觉自己手抓住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身体一僵。
时间的流速仿佛变慢了。
指尖都能感受到他手腕轻微的脉搏跳动，许聆慌忙想松开，却被他反手扣住。
“小心点，跟我走。”
他收紧指尖，牵着许聆穿过拥挤的人群。
温热的触感透过手腕上的皮肤传来，许聆怔怔地看着被牵住的手腕，耳尖滚烫。
许聆任由他牵着来到一个蓝色料席前。
祁砚泽松开了她的手腕。
二人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氛围。
这时候要说点什么吧。于是，许聆开口道：“云嘉他们还在后面？”
突然，背后发出烟火炸开的轰鸣，众人一齐转头。
幽蓝的夜幕下，一个接一个的光点升上天空，在最高处“嘭”地炸开，一朵绚丽的蓝色花朵绽放，接着是粉色、黄色、绿色的花。完全绽放开后，光屑簌簌落下。
祁砚泽的目光落在她仰起的侧脸上，烟花绽放的瞬间，黑暗的夜空短暂的亮起来，许聆眼底也映出烟花细碎的光。
他的视线并不隐晦，可以说是直白。
许聆其实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了的。
她是不是应该看回去。
然后来一个深情的对视。
就像偶像剧里那样。
犹豫间，许聆听到他发出了短暂的轻笑。
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祁砚泽已收回目光，抬头观赏烟花。
许聆的心却乱了。
可恶。
错过了一个感情升温的机会。
她只好集中注意，“认认真真”地欣赏盛大的烟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