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程野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失控的车辆,破碎的车窗,暴雨中沈逐白抓住他手腕的温度,还有那个……他主动靠近的拥抱。
程野猛地坐起身,额角传来一阵钝痛。他抬手触碰,发现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
门被轻轻推开,沈逐白端着水杯走进来。他已经换上了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头发一丝不苟,仿佛昨夜那个在暴雨中狼狈地将他从车里拖出来的人只是幻觉。
"把药吃了。"沈逐白将水杯和两片白色药片递到他面前,"不是你想的那种。"
程野怔怔地看着他。阳光从沈逐白身后照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这一刻的沈逐白,与昨夜那个强势地托住他后颈的男人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他接过药片,就着温水吞下。是普通的止痛药。
"车祸现场已经处理好了,说是路面湿滑导致的意外。"沈逐白在床边坐下,"周谨言那边,他放出来的黑料今早已经开始反转了。"
程野抬眼看他:"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真相浮出水面。"沈逐白轻描淡写,"剧组工作人员自发录制的澄清视频,还有那场'耍大牌'戏份的完整场记记录。"
程野知道这绝不似他说得这般轻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需要多么精密的设计和人脉。
"董事会......"他轻声问。
"赢了。"沈逐白的唇角微微上扬,"周谨言暂时不会再打剧院的主意。"
阳光渐渐爬满整个房间,将昨夜的暴雨洗刷得一干二净。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昨晚......"程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你需要休息。"沈逐白打断他,站起身,"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程野忽然意识到,经过昨夜,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沈逐白不再仅仅是合作伙伴,而是以一种更强势的姿态介入他的生活。
"我得回去,"程野说,"林深会担心。"
"我已经通知他了。"沈逐白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浴室里有新毛巾和洗漱用品。早餐在厨房,热一下就能吃。"
门轻轻合上。程野独自坐在床上,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他环顾这个房间,简洁得近乎冷硬,唯有书桌上堆满的剧本和分镜图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他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后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楼下是个精致的小花园,沈逐白正站在花园里打电话,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沈逐白突然抬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那一刻,程野清楚地感受到心脏的悸动。
午后,程野在书房里发现了那本《夜航》的剧本。扉页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给程野——愿我们都能找到归航的路。"
他摩挲着那行字,想起昨夜沈逐白说的:"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感激或者屈服。"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逐白端着果盘走进来,看见他手中的剧本,眼神微动。
"写得很好。"程野说,"特别是第二幕,主角在雨中的独白。"
"那场戏的灵感来自《深渊》的拍摄。"沈逐白将果盘放在桌上,"你站在雨里的样子,让我想起被困在暴风雨中的海鸟。"
这个比喻让程野微微一怔。
沈逐白拿起剧本,随意翻到某一页:"这里,主角说'我宁愿在风暴中坠落,也不愿在平静中腐朽'——当时写这句台词时,我想到了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每个字都重重敲在程野心上。
"沈逐白,"程野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光影。沈逐白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光线中显得格外明亮。
"因为你是程野。"他回答得简单,却意味深长。
傍晚时分,林深终于来了。看见程野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
"周谨言这次损失惨重,"林深汇报着情况,"不仅董事会失利,他挪用项目资金的事也被捅了出来。星耀已经暂停了他所有职务。"
程野安静地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沈逐白。那个穿着围裙、熟练切菜的男人,与商场上那个冷酷反击的沈导判若两人。
送走林深后,沈逐白将简单的三菜一汤端上桌。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番茄蛋汤,都是最家常的菜色。
"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沈逐白给他盛饭。
程野尝了一口排骨,酸甜适中,肉质酥烂。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还在世时,也常做这道菜。
"很好吃。"他低声说。
饭后,程野坚持要帮忙洗碗。两人并肩站在水槽前,一个洗,一个冲,配合默契得仿佛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我该回去了。"程野擦干最后一个盘子,说道。
沈逐白没有立即回应。他靠在料理台上,静静地看着程野:"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程野当然记得。昨夜,沈逐白说:"别总是把我推开。"
"记得。"他轻声回答。
"那就好。"沈逐白直起身,"我送你。"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像一条五彩的河。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程野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
"沈逐白,"他转过头,"谢谢你。不只是为今天,还为......所有的事。"
沈逐白深深地看着他:"我不需要感谢。"
"那你要什么?"程野问。
夜色中,沈逐白的眼睛像两潭深水:"我要你好好活着。"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程野感到心头一阵酸涩。
他推开车门,站在路边。沈逐白的车迟迟没有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大门内。
这一天的经历像一场梦。从昨夜暴雨中的失控,到今晨阳光下的平静,再到此刻夜色中的告别,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程野站在电梯里,看着镜中自己额角的纱布,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界限,一旦跨越,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想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