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见姜以宁把徐蔚然抵在墙上，连忙快步走来过来把两人拉开：“姜以宁，大家都是同学，徐蔚然也是好心……”
“不用了。”姜以宁语气生硬，慢慢退后靠着墙壁，将所有人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像一只失去家族庇佑被抛弃荒野的小兽。
警惕、不安、怀疑。
“老师，我想请两天假。”姜以宁深呼吸，尝试稳定情绪，“把家里的事处理好，我就回来上课。”
班主任摸摸她的头：“好，有什么事随时跟老师讲。虽然我这样说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尽快收拾好情绪，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不能被……”
见姜以宁没有反应，班主任叹了口气。
“妈妈和姥姥都在天上看着你的，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姜以宁眼底又泛起泪意，点了点头。
姥姥后续的事情由班主任一手接管，怕她情绪不好想不开，班主任又在医院陪她坐了会儿，才放姜以宁回家。
姜以宁拒绝了班主任的陪护，一个人慢腾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熟悉的路，头一次这样难走。
有家人的地方才有家，现在的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房子而已。
路过一家成衣店时，她不经意瞥过橱窗玻璃，看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身影。姜以宁顿住脚步，回过头，毫无波澜地望向徐蔚然。
大起大落的情绪消耗了太多能量，现在的姜以宁看向她无比喜欢的徐蔚然，心里居然没又泛起多少波澜。
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姜以宁，形单影只，今天起是这世界上孤单的一条人。没有家人，没有姥姥的爱，她现在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也许那些年节时来走亲戚的人说的没错，她就是能克死人的天煞孤星，克爹克妈，把姥姥也克走了。
而徐蔚然，无论精神还是物质，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还有那么完美的家庭。
姜以宁动了动唇，声音很哑：“你为什么跟着我。”
徐蔚然走近几步，面容担忧：“老师担心你，让我送你回家。”
姜以宁微微侧头，看见徐蔚然斜后方跟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地开着，车牌号是她无数次看到过的，徐蔚然家来接他最常用的那辆车的号码。
“不必了。”姜以宁摇头重复，“真的不必了。”
“姜以宁，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徐蔚然想起她在医院时受伤的模样，朝后退了一步，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我没有恶意。”
姜以宁瘦小的身躯在路灯小缩成一团漆黑的影子。她看向徐蔚然，心中的郁郁和悲伤卡在胸膛，不知该如何诉说。
她眼前的少年很高，面色不如平常热烈生动，憔悴地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你看，即使是徐蔚然这样的好人，与她靠近都失去活力了。
“徐蔚然，你第一次送我回家，是为了帮骆嘉言的忙。”
“第二次送我回家，是为了帮卢青清的忙。”
“这次送我回家，是因为老师的担心，所以不得不跟过来。”
“我们不熟，你也是受了别人的嘱托，才不得不总是出现在我面前。”
姜以宁抬眸，尽量冷静开口：“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那这次我求求你。”
“不要跟着我。”
姜以宁转身离去，没有理会身后人是否回应。
……
姜以宁疲惫地打开家门，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平常放学回来时温馨的小灯，和炉灶上咕嘟咕嘟的食物香气。
她打开灯，客厅地上有乱糟糟的脚印，茶几移了位，沙发也被推到一旁。姜以宁走过去，捡起茶几下面缝了一半的虎头帽，恍然看见姥姥点着小灯，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绣花样。
“我们宁宁啊，是顶好看的小姑娘，姥姥多赚点钱，给我家小公主买最好看的花裙子，最漂亮的小皮鞋！”
“对面老王家媳妇帮我去摆摊卖的，他们都说我手艺活精巧，大工厂机器做的也没有我绣的好，在夜市上卖的可好了！”
“宁宁，不要怕，姥姥会一直陪着你的，将来还要看我们宁宁结婚生孩子，给小宁宁绣虎头帽呢！”
姜以宁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手里攥着虎头帽，跌跌撞撞走进姥姥的卧室。
人们都说老人身上有股特殊的老人味，但姜以宁觉得姥姥没有，可能是因为姥姥信佛，经常烧香诵经的缘故，身上更多的是淡淡的佛香味，让姜以宁感觉安心。
她太累，今天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无人知会她的噩梦，也许一觉醒来，姥姥还是一如往常出现在她的身边。
姜以宁躺在姥姥的床上，抱着姥姥的枕头，忽然发现枕头下放着一个信封。
遗书。
她颤抖着手打开信封，泪珠不受控制地砸在纸面。
///
宁宁，姥姥没有文化，提起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告别。
今年过年后，我感觉身上越发不舒服，或许人在去世前总有冥冥之中的感受。于是我赶紧趁着自己还能言语自理，写了这封遗书。我信佛，总相信人有自己的命数，该走的时候总要走。但我这次想要争取，跟佛祖多求来几年光阴，看着我们宁宁再长大一些，再陪陪你。
要是能看到你找到如意郎君，我再去见你妈妈，再好不过了。这样我对我的女儿也有交代，告诉她宁宁已经成了大姑娘，有自己的小家，幸福美满，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要是走得再早些，能看到你谈对象也行。看看宁宁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可靠的人。要是还要更早，那我希望是在考上大学以后。宁宁成绩好，老师家访时说过，宁宁努力又认真，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姥姥不想错过你人生中重要的日子，也不想因为我的离世对你造成干扰。我的宁宁受了太多苦，以后一定要过上最好的日子，拥有顶顶好的人生。
写这封信主要也是交待下我的财产，姥姥积蓄不多，除了这套房子还有一些存款，我已经联系过律师公证，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家里有些坏亲戚，我怕他们打上你的主意。
宁宁，以后人人都会爱你，但姥姥更爱你。
我们泡在苦水里的宁宁，和温柔的姥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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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Jigsaw（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