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在堆积如山的案卷上投下惨白的光。小警官周明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纸页边缘因反复翻动而卷成波浪，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组长，我合理怀疑林默说的‘门’，就是云栖市警局三天前收到的那个匿名快递 —— 也就是那具突然复活的女尸！”
陈进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烟灰簌簌落在警服第二颗纽扣上。他没顾得上弹，俯身去看照片：画面里的透明箱子棱角分明，表面覆盖着层哑光涂层，在证物袋里泛着冷硬的光。
“您看这箱子的纹路。” 周明用铅笔尖点着照片边缘，“和三个月前城郊仓库发现的‘空气墙’残骸比对过，那些不规则的六边形凸起，连排列间距都分毫不差！当初那面墙里关着的是先行兽，这次箱子里装的是……” 他顿了顿，拿起另一张尸检报告，“温糖，法医中心登记的无名女尸，却在接收快递的当晚，在停尸间里活了过来。”
陈进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报告里 “体表呈现鱼鳞状，死因失血过多” 的结论，又落在周明圈出的重点标注上 ——“身份核实：全息游戏《第二世界》注册玩家，ID：知意”。
“玩家？” 他眉骨动了动。最近所有异常事件都绕不开那个诡异的游戏，从枯化者到锯齿兽，再到突然冒出来的 “门”，线索像团缠死的线，终于在这里露出了个头。
陈进掐灭烟头，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那个玩家现在在哪？”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纽扣扣到一半停住，“我们去见见，不管她是‘门’还是知情人，总得问出点东西。”
周明立刻翻出最新的玩家监控名单，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在云栖市西南郊的基地。”他抬眼看向陈进，语气变得谨慎，“就是那个专门集中看管玩家的地方，门口有荷枪实弹的哨兵，进去得走审批流程。”
“审批？” 陈进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风灌进来，掀动他警服的下摆，“告诉守卫处，就说刑侦支队陈进，有涉及连接第二世界的紧急线索需要核实。”
周明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手里的资料被风掀得哗哗作响。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两道急于扯开迷雾的探针，正朝着那个被严密监控的基地延伸。
云栖市的老城区藏着无数幽深的巷子，其中一条的垃圾堆旁，血腥味正盖过腐烂的酸臭，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
流浪汉蜷缩在破损的纸箱旁，身体早已僵硬，胸口的破洞边缘残留着不规则的撕裂痕，最骇人的是那些嵌在肉里的碎片——半透明的、带着细密锯齿的鳞片状物体，在巷口漏进来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是锯齿兽的残骸，也是它死亡的证明。
巷子深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身形被浓重的黑暗裹着，只能从偶尔掠过的车灯余光里，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大约一米七的身高，肩膀微微耸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短暂却激烈的搏斗。
她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身前凭空展开的淡蓝色光屏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光纹。
【支线任务：寻找锯齿兽，猎杀锯齿兽】
【状态：完成（首杀）】
【奖励：生命力 50%】
【备注：生命力为玩家“活着”主线任务的备用血条，当遭遇致命伤害或异常状态时，可自动触发回血机制】
光屏上的文字映在她瞳孔里，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颤。她抬手按了下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被锯齿兽的尖啸震出的嗡鸣——刚才这只怪物伪装成流浪汉扑过来时，嘴里的锯齿几乎要擦过她的喉咙。
几秒钟后，光屏悄然隐没。阴影里的人动了动，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巷子里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满地无法清理的血腥痕迹。
几乎是同一时间，城市的各个角落，无数道淡蓝色的光屏突兀地亮起，刺得人眼睛发疼。
正在基地的林知意猛地抬头，看着面板上弹出的新提示，指尖瞬间攥紧了衣服。
【支线任务：寻找锯齿兽，猎杀锯齿兽】
【提示：玩家“匿名”已完成首杀】
【惩罚：所有未击杀锯齿兽的玩家，扣除当前血量0.1%】
紧接着，主线任务的进度条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主线任务：活着——当前进度99.9%】
出租屋里的张磊四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李薇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轻微的震动，她点开面板，看着那行冰冷的惩罚通知，突然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搞什么？！我们连锯齿兽的影子都没见到，凭什么扣血？！”
医院的病床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女孩虚弱地睁着眼，面板的光映得她脸色惨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还在隐隐作痛——0.1%的血量看似不多，可对她这种不准备做任务的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里，一个背着弩箭的女孩正靠在铁架上喝水，看到提示时猛地呛了一口。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血条，那原本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红色进度条，此刻又往下缩了一小截，像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恐慌像电流般窜过每个玩家的神经。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场猎杀游戏远比想象中残酷——不仅要对抗善于伪装的锯齿兽，还要被同伴的进度裹挟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边缘。
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首杀者是谁？他/她现在在哪？没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活着”这两个字，又重了几分。
恐慌还没在玩家群体中完全蔓延开，一个更令人心惊的发现像冰锥般扎进了每个人的意识里——那个完成首杀的玩家明明已经触发了奖励提示，可【寻找锯齿兽，猎杀锯齿兽】的支线任务面板依旧亮在眼前，没有丝毫要消失的迹象。
林知意在基地的临时休息室里反复刷新着系统界面，淡蓝色的光屏映得她瞳孔发紧。任务状态栏里的“进行中”三个字像道魔咒，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如果首杀就能终结任务，那此刻面板早该自动隐去，就像那些阶段性探索任务一样。可现在它稳稳地悬着，甚至连字体的亮度都没有丝毫减弱。
“这任务……恐怕没那么简单。”她低声自语，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敲打着。两种可能性像毒蛇般缠上心头：要么，这根本不是个短期任务，而是需要持续进行的长线猎杀，首杀不过是个开始；要么……
林知意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要么，锯齿兽的数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多到足以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屠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走廊里传来的惊呼声证实了。她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正抬着担架往医务室跑，担架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脖颈处有圈细密的齿痕，皮肉外翻的样子和资料里记载的锯齿兽攻击痕迹一模一样。
“三号区发现第二只！它伪装成了野猫！”有人在大喊，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
第二只。
林知意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首杀之后，至少还有一只锯齿兽在基地里游荡，甚至可能更多。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异常区域搜集到的情报——那些关于“族群”的描述，那些关于“智慧型生物”的标注，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指向。
出租屋里的张磊四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李薇的通讯器突然弹出新的警告，附近三公里内出现了锯齿兽活动的波动。“不是说只有一只吗？”王萌抱着布偶猫的手开始发抖，“那个首杀的玩家到底杀的是哪只？”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陈默打开了城市地图，用红笔在上面圈出首杀发生的云栖市老城区，又在旁边标注出基地刚才传出的遇袭地点，两个红点之间隔着整整七个街区。“如果这两处的锯齿兽不是同一只……”他没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数量绝对不少。
或许是十几只，或许是几十只，甚至可能像地里的杂草一样，早已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扎了根。那个完成首杀的玩家，可能只是碰巧撞破了其中一只的伪装，而更多的锯齿兽还潜伏在暗处，模仿着人类的形态、声音，甚至行为模式，等待着下一次狩猎的机会。
系统面板依旧亮着，【寻找锯齿兽，猎杀锯齿兽】的字样在无数玩家的视野里闪烁。现在没人再怀疑任务的性质了——这根本不是一场速战速决的突袭，而是一场被迫卷入的、漫长而血腥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