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怪物的爪子踩在国道柏油路面上时,停顿了足足三秒。
它扁平的头部微微抬起,像是在嗅闻空气中的味道——没有墙的阻力,没有能量的屏障,只有夜风里夹杂的泥土腥气和远处城市的微弱灯光。
确认安全的瞬间,这只棕红色的怪物猛地弓起身子,四肢发力,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国道外侧的荒草坡冲去。
有了第一只的示范,空气墙消失后滞留在路面上的怪物们仿佛瞬间被点燃了某种本能。
它们不再犹豫,不再试探,而是争先恐后地撒开四肢,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那不是零星的逃窜,而是一场汹涌的溃堤——起初是十几只,紧接着是几十只,很快,更多的怪物从空气墙原本矗立的区域后方涌出来,一只接着一只,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潮水,数量远远超过监控画面里看到的“爬满墙面”的规模,仿佛墙后还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巢穴。
“砰——!”最先冲过国道中线的那只怪物,前爪刚踏上路边的草地,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事先埋在土壤下的炸药被触发,一团刺眼的火光在夜色里炸开,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那只怪物掀飞起来,棕红色的躯体在空中被撕裂成好几块,带着淋漓的血肉重重砸落在地,溅起的血珠在草叶上凝成暗红的斑点。
然而,爆炸的巨响和同伴的碎尸并没有吓退后续的怪物。紧随其后的第二只,几乎踩着第一只的残骸冲过爆炸点,尖利的爪子甚至碾过了一块飞溅的碎骨。
“砰!砰!砰!”连续的爆炸声在荒草坡上响起,火光此起彼伏,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怪物的惨叫(虽然那声音嘶哑得不像生物能发出的)和躯体碎裂的闷响,但怪物们依旧前仆后继,有的甚至会绕开爆炸点,沿着坡地的沟壑继续往外冲,猩红的眼睛里只有“逃离”这一个念头。
就在炸药持续轰鸣的同时,远处的山坡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突突”声。
那是隐藏在掩体后的重型机枪开始运作的声音。两挺并列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密集的子弹像银色的雨线,朝着涌来的怪物群倾泻而下。
子弹穿透怪物棕红色皮肤的声音沉闷而密集,像有人在用重锤敲打湿牛皮。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怪物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躯体踉跄着倒下,暗红色的血液在地面上迅速蔓延,浸湿了干燥的泥土。
但更多的怪物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爆炸声、机枪的扫射声、怪物被击中的嘶吼声、子弹壳落地的“叮叮”声、还有远处惊起的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深夜郊外,交织成一首残酷而混乱的交响曲。监控室的屏幕上,火光和血色几乎覆盖了整个画面。
值班的年轻人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他们知道这些防御措施,炸药的数量有限,机枪的弹药也撑不了太久。
怪物扩散的圈子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晕开。原本聚集在空气墙旧址的棕红色洪流,此刻已经分成数股,沿着国道两侧的荒草坡、农田、甚至干涸的河床蔓延,最前锋的几只已经快要摸到三公里外的边缘。
它们的移动速度远超预期,四肢蹬地时带起的尘土在月光下连成一片灰黄色的雾,仿佛要将整个郊外都吞噬。
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绿色防御范围圈正被红色的“怪物活动区”一点点蚕食。负责操控机枪的士兵在通讯器里嘶吼:
“西侧机枪过热!需要冷却!”
“东侧弹药告急!备用弹链只剩最后一箱!”
三天前紧急调运来的弹药,本以为能撑到物资空投,可眼下这扫射速度——每挺机枪每分钟上千发的射速,像在用金子铺路——弹药箱的空壳在掩体后堆成了小山,枪管烫得能煎鸡蛋,而怪物群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反而像是从地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物资车还得多久?”戴眼镜的年轻人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至少四十分钟!”对讲机那头传来嘈杂的枪声和爆炸声。
四十分钟?恐怕撑不了十分钟。监控屏幕上,又一波怪物冲过了炸药带——那里的炸药已经见底,只剩下几个哑弹在土里埋着。
机枪的火舌越来越稀疏,怪物群的冲锋越来越密集,死亡的气息像荒草里的露水,在空气里越积越浓。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划破了枪声与嘶吼交织的夜空,清晰地透过监控设备的麦克风传进监控室:“哈哈哈,好快!”
那笑声带着点癫狂的兴奋,像在游乐场里坐过山车,和眼前的血腥屠杀格格不入。
监控室的两人猛地一怔,下意识地转动摄像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混乱的怪物群中央,一个**着上身的男人正被拖着狂奔。
他的头发是扎眼的亮红色,在月光下像团跳动的火焰,古铜色的皮肤上沾着不少暗红色的液体,不知道是怪物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最诡异的是,一条粗如手臂的、类似暗红色肌腱的“绳子”正紧紧缠在他的腰上,绳子的另一头绷得笔直,赫然系在最前面一只体型稍大的怪物脖子上!
那只被系着的怪物似乎受了某种驱使(纯害怕),疯了一样往前冲,拖着红毛男人在密集的怪物群里左冲右突。
周围的怪物明明对其他活物充满攻击性,却像是刻意避开了他们,有的甚至被红毛男人撞开时,也只是踉跄一下,没有发起攻击。
红毛男人显然毫不在意自己身处尸山血海之中,他一边被拖着跑,一边张开双臂大笑,迎着飞溅的血肉和子弹,像是在享受这场疯狂的“赛跑”。
监控室的两人彻底看傻了,连呼吸都忘了。这是什么人?他和那只怪物是什么关系?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疯子?机枪的扫射声还在继续,爆炸声偶尔响起,但此刻,监控屏幕的焦点,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被怪物拖着狂奔的红毛男人身上。
他的笑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战场的绝望,也捅开了一个更大的谜团。红毛男还在怪物群里横冲直撞,像个被点燃的火球。
他腰间的肌腱绳绷得笔直,被领头的怪物拖着在尸骸与血泊中穿梭,偶尔抬手抓住旁边怪物的尾巴借力,翻个跟头避开机枪扫射的弹道,嘴里还在嗷嗷乱叫:“左边!左边那只快追上了!加速啊笨蛋!”
监控室的两人早已看呆了,手指悬在警报器上忘了动作。屏幕里,红毛男经过的地方,怪物们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明明前一秒还在疯狂冲锋,下一秒就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任由那道红色身影和被系着的怪物绝尘而去。
就在这时,三公里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只冲在最前面的怪物已经越过了干涸的河床,爪子即将踏上水泥路 —— 那里是第一个补给点,也是一个防线点,如果被突破,那就代表着之后的所有防线都起不到多大作用。
“不好!” 戴眼镜的年轻人失声喊道,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一道黑影突然从夜空中坠落,带着破风的呼啸声,“轰” 的一声砸在最前面那只怪物的头顶。
是一柄比人还高的大锤!锤头足有磨盘大小,表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此刻正牢牢嵌在怪物的躯干里。
那只棕红色的怪物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躯体就像被踩扁的易拉罐,瞬间变成一滩模糊的肉饼,暗红色的汁液溅得满地都是。
紧接着,第二锤、第三锤……大锤如同天降的雷霆,精准地砸向每一只试图冲出包围圈的怪物。
从外往回砸,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血浆飞溅的惨状。那些在机枪扫射下还能勉强逃窜的怪物,在大锤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转瞬就成了铺路的肉泥。
这场景荒诞得像在玩真人版打地鼠 —— 只是这 “地鼠” 是吃人的怪物,而 “锤子” 足以砸碎一辆卡车。监控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仿佛被这震撼的画面掐断了。
屏幕前的两人瞪圆了眼睛,看着那柄大锤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残影,所到之处,怪物的冲锋瞬间溃散,留下一片狼藉的血肉。
千里之外的国家应急指挥中心,大屏幕上正同步直播着这一幕。原本争论不休的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个挥舞大锤的身影上。
“陆哥,不要玩了!我砸不过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少女声线突然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带着点抱怨,却在这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亮。
监控镜头迅速拉近 ——只见村口的空地上,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穿着贴身的黑色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同色的工装裤裤脚塞进咖色作战靴里,高马尾随着动作甩动,发尾还沾着点泥土。
最反差的是她那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瞪起,手里正拎着那柄和她等高的大锤,锤头还在滴着粘稠的液体。
她朝着红毛男的方向跺了跺脚,声音更急了:“你看那边!又冲过来一群!我一个人怎么拦得住?再不来帮忙,我就跟老大告状,说你偷懒让我一个人干活!”
红毛男闻言,似乎终于玩够了,突然吹了声口哨。他腰间的肌腱绳猛地收紧,那只领头的怪物竟乖乖地停了下来。
红毛男翻身跳上怪物的背,拍了拍它的脖子,朝着少女的方向大喊:“来了来了!小祖宗别告状!这不是帮你吸引火力呢嘛!”
话音未落,他已经骑着那只怪物,朝着少女的方向冲去,腰间的肌腱绳在怪物群里扫出一片混乱。
监控室里,两人终于缓过神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