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过后,随月白来敲门叫她们吃饭。
晚餐很丰盛,显然是特意为风尘仆仆赶来的陆清辞加了菜。
席间,陆清辞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在南极星基地的见闻,比如如何在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笨拙地操作钻探设备,如何被突然窜出来的、长得像毛绒团子般的极地雪貂吓了一跳,还有基地里那位严肃的老教授其实偷偷在房间里养了一盆生命力顽强的小苔藓。
“最离谱的是,”陆清辞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我们基地有个负责通讯和资料管理的姐姐,哇,那气质,又A又飒,做事干净利落,声音还好听得要命!每次她去现场送资料,我们那几个勘探队的……嗯,同事眼睛都看直了。”
随枕星正夹着一筷子青菜,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陆清辞,捕捉到了好友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同于讲述其他趣事的光彩。
“姐姐?”她下意识地重复,心里某种相似的弦被轻轻拨动。
陆清辞难得地露出一丝赧然,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嗯……就,挺欣赏的嘛。不过项目结束我就回来了,也没好多接触。”
她和随枕星从小一起长大,审美偏好惊人地一致,都对那种成熟、温柔或带着独特气场的年长女性缺乏抵抗力。
只不过陆清辞表达得相对内敛含蓄些,而随枕星……
提到这个,陆清辞像是突然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记忆匣子,她看向随枕星,眼神里带上了促狭的笑意。
“说起这个,星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大概……七八岁那会儿?在市中心那个超大的生态公园里?”
随枕星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试图用眼神制止陆清辞。
但陆清辞怎么可能放过她,继续绘声绘色地讲了下去:“那天是沈砚阿姨带我们去的。然后你就看见了一个坐在长椅上安静看书的姐姐,穿着白色的长裙,长得那叫一个温柔好看。你当时眼睛就直了,甩开沈砚阿姨的手,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随枕星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听不见听不见……
“你跑到人家面前,仰着小脸,特别直接地问:‘姐姐,你好漂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的天!”陆清辞模仿着小时候随枕星那奶声奶气又理直气壮的语气,笑得肩膀直抖。
“当时沈砚阿姨那个表情啊……”
陆清辞看向旁边安静吃饭但嘴角似乎也微微抽动了一下的沈砚。
“我感觉沈砚阿姨整个人都麻了,站在原地,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女儿能这么……社牛且目标明确。”
随枕星已经羞愤欲死,小声抗议:“陆清辞……别说了!”
“然后呢?然后呢?”随月白妈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温柔地追问,她显然没听沈砚详细说过这段。
陆清辞忍着笑:“然后?然后沈砚阿姨大概是觉得太丢人了,上前一把就将还在眼巴巴等着漂亮姐姐回答的星星给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星星当时就不干了,在沈砚阿姨怀里扑腾,带着哭腔喊妈妈放开我!我要和漂亮姐姐交朋友!你破坏我的外交!”
“噗——”随月白忍不住笑出声,连沈砚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都吓死了好吗!”陆清辞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怕沈砚阿姨生气啊!虽然沈砚阿姨只是看起来冷,脾气其实挺好,但我小时候就是怕她。我赶紧跑上去,使出吃奶的劲儿,用我的小胖手死死捂住星星的嘴,一边跟沈砚阿姨道歉,一边把人往公园外面拖。”
她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看向随枕星:“最重要的是……星星你还记不记得后果?每次你把沈砚阿姨惹到有点生气,虽然沈砚阿姨不会打骂,但月白阿姨就会冒出来安抚沈砚阿姨,然后你呢。就会被沈砚阿姨拎去做智力训练!”
“智力训练”四个字,陆清辞说得格外沉重。
随枕星捂脸,不想再回忆这个痛苦往事。
那可不是普通的做题,是沈砚根据自己设计师的逻辑思维设计出来的一系列烧脑游戏和图形推理,对当时还是小豆丁的随枕星来说,简直是精神和智力的双重折磨。
“我那会儿虽然没有被连带着做过……”陆清辞缩了缩脖子,“但每次训练完,你看上去就跟被晒蔫了的小白菜一样,魂儿都没了,太可怕了。”
这段童年糗事被好友毫不留情地抖落出来,随枕星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揉了揉脸,小声嘟囔:“……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也正是从那之后,随枕星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可能遇到漂亮姐姐的场合,终于学会稍微收敛一点,开始披上那层乖巧的外衣,虽然骨子里那份对温柔年长女性的向往从未改变。
长大后,她更是没再对哪个现实中的人表现出那样直接热烈的兴趣,以至于陆清辞都快忘了她这位好友小时候是何等勇猛。
“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陆清辞得意地扬眉,意味深长地看着随枕星,“所以,你现在突然沉迷虚拟世界,该不会是在里面……旧病复发,遇到了什么让你故态复萌的漂亮姐姐了吧?”
随枕星心里一虚,差点被口水呛到,强作镇定:“你、你别瞎猜啊!我就是换个环境找灵感!”
两位妈妈吃完饭,默契地起身收拾。
随月白笑着说:“你们俩好久没见,好好聊。我跟你沈砚妈妈出去散散步,看看最近社区艺术中心有什么新展览。”
沈砚也点了点头,她们一向有自己的生活和娱乐方式。
家里只剩下随枕星和陆清辞。
两人窝在客厅柔软的大沙发里,随意地打开家庭影院系统,浏览着最近新上的全息电影,但谁也没真的认真挑选。
陆清辞撞了撞随枕星的肩膀,语气恢复了认真:“说真的,星星,那个游戏……如果只是找灵感,我没意见。但你别太投入了,那里面的东西再真也是数据。我怕你到时候分不清,伤到自己。”
随枕星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屏幕上闪过的电影预告。
她知道陆清辞是为她好。
温书仪是数据吗?是的。
但那场梦里的触感,那份心悸,那些关于她喜好的点滴信息,还有她偶尔流露出的、超出程序设定的细微反应……这一切交织成的感觉,却真实得让她无法轻易用数据二字来概括。
“我知道的。”她轻声回答,带着一种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底气。
陆清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好友恐怕已经有点陷进去了。
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揽住随枕星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不管现实还是虚拟,开心最重要!来,陪我看这部新出的科幻喜剧,听说特效超炫,正好给我洗洗眼睛,看腻了南极的冰天雪地!”
随枕星被好友揽着,感受着身边真实的温度和关心,心中微暖。
她暂时将虚拟世界的纷扰抛在脑后,点了点头:“好。”
窗外,是现实世界深邃的夜空和遥远的星辰。而在另一个数据构筑的世界里,琉璃街某栋小楼的灯光或许也正温暖地亮着。
随枕星坐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边是挚友的陪伴与现实的牵绊,一边是虚拟世界中那份悄然滋生的吸引与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