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想把纸条握在掌心里，突然意识到一点。
那个放纸条的人很可能就坐在教室的哪个角落里看着他。
纸条上的内容，无论是藏起来还是喊来女仆，这件事都很微妙。
他思索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把羽毛笔掏出来，打量着笔尖。
家庭学校里，普通的半托生是没有笔的。
连床位都没有、书本都是学校借给他们的，租金都要一个铜瑟尔。
能拥有羽毛笔的半托生少之又少，如果按这个思路推断，写下它的人——范围可能缩小了一大半。
他思索了片刻，草草在纸条的右下角勾画了一个字符。
仅仅只过了一秒钟，那张纸条就消散了。
风中吹来一点点灰烬的气息，还有一点奇怪的香味。
第一次尝试铭刻神文的努力就失败了，啧……
他咂了咂嘴，放下了羽毛笔。
既然这里有“邪教徒”存在——那么一楼也就不那么安全了。
他又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轻轻拿起了那些纸壳做的鲜花，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后门的女仆看到了他，有些疑惑地问他：“佩尔先生，怎么了？”
林笙笑了笑。
他说：“我想和佩罗爵士说几句话。”
他该离开这里了。
他低头凝视了一下他手上的纸花，轻轻吸了一口气。
如果机械之神别有用心，那这些邪/教徒更靠不住。
不能每一次都指望着佩罗爵士捎着教会解决问题。
他得想想办法，尽快掌握通用语。
不然，大动乱彻底爆发的时候，谁知道家庭学校到底安不安全？
他瞄了瞄起居室里跳跃的、橘黄色的火苗。
反正这里不安全。
他跟在女仆身后，轻快地走上楼梯。
在身后的教室里，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收回目光。
——他没声张字条，没要求女仆过来挨个搜查。
……难道，佩尔也觉得，“风雪之神”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啧，果然，神的预言不会错。
他们隐秘地对视了一下，交换了眼神。
风声敲打着窗户，咔哒、咔哒……
他们悄悄地伸出手，敲了敲自己桌上的《初级通用语》。
——“神从风雪而来。”不引人注目的颤动里，传出共同的节拍。
……看，又一场暴风雪要来了。
“你要提前回去？”佩罗爵士轻轻笑了一声：“我好像警告过你，雪停了我才会叫人接你。”
“……主人，您得想想您做了什么。”林笙轻声细语地提醒他：“我可没办法迎着大家奇奇怪怪的眼神继续学习。”
佩罗爵士敲了敲桌面。
啧，年轻的创世神难道是害羞了？
有趣。
他急忙又敲了一下桌面，散去脑海中奇奇怪怪的念头，清了清嗓子：“暴风雪就要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快：“既然你如此着急，我就叫人去接你吧。”
当通讯器再度交给曼妮太太的时候，她笑着点了点头：“好的，我会通知皇后大道来接他。”
放下通讯器，她重新露出亲切又温和的笑容：“亲爱的，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给你准备点儿吃的。”
林笙点了点头。
女仆带着他洗了个澡，还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件棕色的格子马甲，和一件浅灰色的长袍。
“马车上可没有供暖系统。”曼妮太太笑着说。
眼看着女仆往小包里装了五个苹果馅饼、三根油汪汪的胡椒酱烤肠、半磅松软的白面包和一大瓶牛奶，林笙终于忍不住了：“曼妮太太，不用装这么多吧……”
“用的，孩子。”曼妮太太严肃地看着他：“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诞灵节后的暴风雪吧？马车想从这儿走过去可真不容易……”
说完，曼妮太太又招呼女仆，往另一个小包里装了一大罐炒豆子、一小包烟草、四五片柠檬片。两包葡萄干和两个咸肉三明治，林笙扬起眉毛，曼妮太太却说：“这是女仆和马车夫的食物。”
一个半小时后，皇后大道派来的马车才姗姗来迟，马车夫垮着脸跳下马车，到门口才露出亲切的微笑：“佩尔先生！”
他脱帽鞠了个躬：“好久不见了！”
……事实上，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林笙想。
“你好，佩西。”曼妮太太冲他打了个招呼，递出那个小包：“跑这么一趟可真不容易……”
“不碍事。”马车夫轻松地耸了耸肩：“只要有一小包烟草和干炒豆子……”
“放心，佩西。”曼妮太太冲他眨眨眼：“少不了你的。”
马车夫把林笙扶上马车，林笙一眼就看到了女仆小姐姐温柔的脸。
“佩尔先生。”她温柔地笑了笑：“您是第一次单独坐马车吧？有很多事儿等着你发现呢。”
女仆小姐姐从马车夫手里接过布包，拿出柠檬片、烟草、和炒豆子，把柠檬水放进壶里。
接下来的一路，她点着路标，给林笙讲解这些地名背后的历史。
如何得名、何时建造、谁曾经来过……
她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说，声音温柔又亲切。
林笙低头看着她在车上的沙盘上画出来的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