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他是被女仆叫醒的。
“佩尔先生。”女仆很客气地喊他的名字：“是时候该吃晚饭了，您要喝点儿蜂蜜水再去吗？”
“谢谢。”林笙接过了她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把脚伸进地上的布拖鞋里，踩了踩。
“啊……您是和衣躺在床上的，您的睡衣已经放在椅子上了。晚上您可以到盥洗室洗个澡再睡觉。”
林笙点了点头。
他跟在女仆的身后，走过了木地板铺着的走廊，踩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才恍然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在皇后大道他穿着柔软的袜套，而不是拖鞋。
——因为皇后大道学校三楼的地板上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天鹅绒地毯，袜套比拖鞋更加合适。
他跟着走到餐厅的位置，屋里的孩子们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嚯，好多人呐。
足足有三四十个。
“你好。”有人率先和他打了个招呼：“你是今天住进来的吗？按照次序你要住在我旁边！”一头红发的小卷毛很热心地冲他打招呼：“你刚刚过来吗，那我们应该是室友吧？怎么刚刚我回宿舍没看见你？”
……还是个话唠小卷毛。
林笙眨了眨眼，说道：“嗯……其实我也不算是这儿的学生，我叫佩尔·罗斯。”
“啊……你是半托生？”小卷毛有点惊讶地看了看他。
“……？”林笙又给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
其他孩子也有点惊讶地打量他，这时候有个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了：“西里奇。”他一边说话，一边笑着对小卷毛摇头：“你是不是历史课没仔细听过——他戴着丰饶之链，当然不是这里的学生。曼妮太太不会让半托生到三楼来的，他们连床位费都付不起。”
小卷毛朝林笙投来恍然大悟的目光。
丰饶之链一经点出，孩子们看他的目光明显更仔细了，只是动作更加小心翼翼，林笙笑了笑，在小卷毛身边坐下：“不必如此，我的主人发话让我到这儿呆一晚上，我今天只是从命而已。”
“是的，佩尔是皇后大道的学生。”女仆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孩子们，用餐的时候要保持安静。”
说着她招呼男仆把晚餐端上来。
“啊……咸肉三明治。”小卷毛轻轻嘟囔了一句：“我讨厌喝牛奶燕麦。”
话音刚落，男仆就开始给他们倒牛奶燕麦。
小卷毛对面穿灰衣服的小孩儿冲他挤挤眼睛，摊了摊手。
林笙面前的盘子里也被放了一块三明治。他简单地冲侍者点了点头，开始吃饭。
咸肉三明治里抹了酱汁，味道还不错，林笙又要了一杯牛奶，赶在最后一个人放下刀叉之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侍女招呼他们去上课，林笙想了想，问道：“我能跟着去上课吗，我还在补习初级通用语？”
“……初级通用语？”女仆微微怔了怔，神情有些尴尬：“嗯……您的意思是说……您还没有经过初级语言考试？”
“考过了，刚入学的时候我考了十五分。”林笙苦笑：“斯嘉丽小姐刚刚为我讲到第二章。”
“……那倒是正巧能赶上半托生的教学进度，只是……”女仆圆圆的脸上有些犹豫：“您愿意和他们一起上课吗？”
“半托生有什么不同吗？”林笙好奇地看了看她。
“他们、嗯……他们多半都是五岁才来到这儿，嗯……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付不起这儿的床位费用。”
“那他们晚上怎么还上课？”林笙有些惊讶。
授课可是一直持续到九点的呀！
“……付不起床位费，不代表不能在这儿休息。”女仆冲他笑了笑。
……懂了，打地铺呗。
林笙之前也是打地铺习惯了的人，点了点头：“哦。”
他顿了顿，道：“那么带我下楼吧。”
女仆：……
她有点惊讶。
就连一楼的普通学生，都不太愿意和那三十名半托生说话。
她带着林笙下了楼，曼妮太太正坐在一楼起居室里看报纸，闻声抬起头来笑着：“怎么了，佩尔先生？”
听他说完来意，曼妮太太愣了愣，指了指右侧的一间活动室：“他们还没有开始上课，你可以进去看看，佩尔先生，如果你不大习惯和他们相处，也可以从后门离开，智脑已经通知茜茜小姐了。”
林笙悄悄地打开后门，溜进了教室，他环视了一圈，在一张圆桌上坐下。
同桌的两个男孩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见他坐下，小声地提醒他：“你怎么不拿书？”
“……书？”他就妹有这玩意。
他是一对一授课，基础差得近乎于没有，各位家庭教师恨不得自编教材教他。
“唉……”右边的男孩叹了口气：“看我的吧。”
他把自己的课本推到桌子中央，林笙冲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茜茜小姐也在讲字音字形，林笙已经有了点儿基础，他发觉茜茜小姐讲课和斯嘉丽小姐一样细致。
他不由在心里夸了夸家庭教师们的素养。
等下了课，仆人们给孩子们倒了柠檬水。
这几乎是家庭学校的标配了，林笙拿起来的适合，却听见邻座的男生惊讶道：“咦，今天晚上怎么是柠檬水？”
“是柠檬水么？”邻座另一个男孩儿揉了揉自己的头：“真好，平时只有白开水。”
他们嘻嘻哈哈了一阵，互相讲着笑话，教室里嗡嗡的，让林笙回忆起小学下课的景象。
啊，也很正常，大家都只不过五六岁而已。
他跟着半托生们一直上完了晚祷，下课时他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时钟——八点二十。
咦？他们八点二十就下课了吗？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半托生们拘谨地站在起居室，分组跟着女仆前往盥洗室洗漱。
他们有的按照分组要睡在起居室，有的要被分到活动间。
林笙悄悄地走到角落，一位女仆迎上来，带着他去了三楼。
他回屋换了睡衣，走到盥洗室开始洗澡。
男仆跟着他进来，在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把他抱了出去。
“不……等等。”林笙强打精神，拍了拍男仆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去。
他刚才闭眼的时候，系统提示他，大罢工最后的征兆要在新地图解开——
新地图！！
除了这里不做他想！
他和爵士做了一个短暂的沟通。
“你想在那里待几天？”爵士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的心血来潮。”
“我不会反抗您的意思，先生。”林笙吸了口气，和他商量：“我觉得这里我能看到更多事，您可以让我呆几天吗，我可以和这里的孩子一起上课，不会荒废学业的。”
佩罗爵士摇了摇头，本想打趣：“既然你对半托生感兴趣，不如和他们一起打地铺回忆回忆过去？”
想了想，他又停住了。
创世神关心子民，再正常不过。
但可不能让他玩野了，半个月后还有月中考试呢。
“给你放四天假。”佩罗爵士看了看天气预报：“明天有雪——断断续续会下几天，雪停的时候我叫人去接你。”
林笙点头道谢，上楼离开了。
曼妮太太有些迟疑地给佩罗爵士通讯：“爵士，……？”
一天四枚银瑟尔的生活费……就这么……
“你把他安排在三楼吧？”爵士笑了笑：“正常用度什么样，就给他什么就好，他想玩，就让他玩两天。”
曼妮太太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是和半托生们一起上课吧？”爵士眨了眨眼，用手敲了敲桌面——“相逢有缘——十六枚银瑟尔的生活费，就先替那群半托生中的困难者交了费用吧。有的孩子是不是已经囊中羞涩、快要被接走了？”
“是的，有十一个孩子父母病倒、交不起学费了十六枚银瑟尔，足够他们再在这儿待上两个半月。”
“……可是……这样不会让小佩尔不习惯吗？”
如果生活费还在，他想要什么，还能请求他们。
“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转告他。”佩罗爵士笑了笑：“如果他一口答应——我就交十一枚金瑟尔，让那群半托生在这儿读完接下来的六年。如果他没有，就不必告诉我了。”
曼妮太太眨了眨眼睛，决定亲自去和小佩尔说明情况。
“三楼的正常标准是，三天洗一次澡。”曼妮太太详细讲述了他这几天的吃穿用度，最后告知了佩罗爵士的提议。
“有人父母都病倒了？”佩尔靠着枕头，微微皱着眉头道：“让他们在这里呆着有什么用……父母去世，他们面前的路更是艰难——十六枚银瑟尔够给他们的父母抓药吗？”
曼妮太太把消息如常告诉了佩罗爵士。
佩罗爵士在另一头大笑起来。
“好吧，好吧。”他摇了摇头，嘴角还有一丝笑意：“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那我就去处理处理外城的麻烦。”
“对了，曼妮太太，我这就打十一枚金瑟尔给你。不得不说，小佩尔比我想得更心软呢。”
——急人之所急，不愧是创世神。
曼妮太太瞪着到账的金瑟尔，轻轻地叹了口气。
佩尔是个好孩子，那群半托生也很有运气啊……
第二天上午下课时，林笙旁边的小男孩神情有些低落：“我今天就要走了。”
林笙扭头望着他。
他把自己的书本推给林笙：“你先拿着用吧，下午的算术你还用的上。我一个月要六个铜瑟尔……现在……没办法了。”
教室里静悄悄的，有人在小声告别。
林笙心情有点沉重，陪着他们到了起居室，手还搭在小伙伴的肩膀上。
曼妮太太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向他们宣布了一条好消息——
半小时前，自然教会和光明教会对外城的疫情采取了行动，病倒的居民均得到了及时救治，他们的父母也在其中。
林笙心里一跳。
“同时，佩罗爵士向半托生们捐赠了一比学费，他们得以在这里读到十一岁，只要他们家人每月愿意交两个铜瑟尔，他们就将拥有一张这里的床位。”
大厅里静悄悄的，甚至开始有人忍不住流泪。
被林笙搭肩膀的小男孩停住抽泣，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林笙。
“怎、怎么了……”林笙结结巴巴地问。
“命运的礼物能落到你们手上，并非没有原因，这要感谢一个孩子金子般的心。”曼妮太太咳嗽了一声：“他是皇后大道的学生，打算在这儿多呆几天，佩罗爵士询问他愿不愿意把自己原本的生活费用于资助你们的生活。”曼妮太太说着，笑了笑：“但他主动提及，要把生活费用来治疗病倒学生的父母。”
和林笙同桌的孩子们缓缓扭头看过来。
林笙开始用脚趾扣地板。
他咳嗽了一声，打断道：“这……这是我应该做的，神的子民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球球了，可憋吹了，他昨天晚上压根儿不知道佩罗爵士玩了这一手。
曼妮夫人赞叹地注视着他有些发红的脸。
是的，唯有这样正直纯净的心灵，才能被丰饶之链承认。
就在她有这种念头的下一刻，佩尔胸前的丰饶之链，又亮起了柔和的光芒。
林笙：……
咋，这会儿链接上了，发现普通民众也是你的信徒了？想起来显灵了？
丰饶之链的光啪的一下熄灭了。
光明神：他是个假信徒，他笑话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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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