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赤焰天工

一旁的君皓轩早已是眼睛半眯,连打了几个大大的哈欠,他对这些精密器械的拆解重组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正无聊间,忽然瞥见有工作人员推着装满各色精致点心与饮料的小车沿通道售卖,他立刻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了救星,飞快地对同伴们说了一句:“你们肯定都饿了吧?坐着别动,我去给你们买点好吃的回来!”话音刚落,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挂在他肩上伪装成装饰品的幽青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晃得差点掉下去,碧绿的尾巴慌忙紧紧勾住他的手臂,才勉强稳住身形,不满地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夜无眠依旧如同一尊雕塑般,板正地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得比评委席上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还要笔直。他只是目光沉静、极其专注地看着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仿佛在分析着某种高深的剑术或阵法,并未对君皓轩的离去或场上的胜负发表任何意见。

预言书似乎飞得有些累了,刚想落在星竹那覆盖着柔软布料、看起来十分舒适的腿上歇息片刻,就被眼疾手快的道尔克一把揪住书脊,毫不客气地拎到了一旁的空座位上。星竹与怜梦正低声讨论着接下来可能出场的高手,猜测着谁更有机会问鼎冠军,并未留意到身边这小小的“座位之争”。

司徒则再次下意识地、无人察觉地轻轻掂量了一下腰间那个似乎越来越轻的小金袋,眉头微蹙,内心充满了对接下来可能的天价维修费的忧虑与计算。

第二位挑战者,是一位穿着极其朴素的男子,身上的工装甚至还能看到几处细心缝补的补丁。他谨慎地看了看前三位守擂者,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第四名的身上。这场比试同样激烈,可惜,在最后的细节处理上,守擂者还是略胜一筹,朴素男子最终获得了第七名。但他脸上并没有太多失落,反而带着满足与激动,向着四周为他送上热烈掌声的观众深深鞠躬。对于他而言,能进入前十二,已然是无上的荣耀。

第三位出场的,是一位面容沧桑、眼神锐利、自带一股不怒自威气场的中年大叔。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选择了排名第二的守擂者作为对手。比赛过程紧张得让人窒息,两人你来我往,技艺都已臻化境。就在比赛接近尾声时,一直保持高度兴奋但尚算有序的观众席,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在场内穿梭叫卖的商贩们,也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吆喝,迅速而安静地找好了位置坐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选手入场通道的方向。

所有观众,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开始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激动、焦急与无比期待的潮红。他们的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个即将有重要人物登场的入口。直到那位威严大叔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战胜对手,成功夺得第二名,全场爆发出短暂的、由衷的欢呼后,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更加躁动不安!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不知从何处悄然涌入了大量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迅速填满了场馆的每一个角落!连狭窄的过道、走廊,甚至楼梯扶手边,都站满了翘首以盼的人。男士们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或许并不凌乱的衣领袖口,试图展现出最精神的一面;女士们则纷纷从精致的手包中掏出小巧的镜子,紧张地检查着自己的妆容发型,补上一点口红,抚平裙摆上微不足道的褶皱,生怕有任何一丝不完美;孩子们则被大人们高高举起,或是由好心人让出前排的位置,让他们能够毫无阻碍地目睹那即将到来的神圣时刻。

之前与怜梦交谈的那位优雅女士,此刻也失去了最初的从容,她用那柄小巧的折扇急促地扇着风,试图驱散因激动而涌上的热意,蕾丝手套的指尖处,已然因为紧张而微微湿润。她无意识地紧紧捏着礼服裙上的褶皱,眼神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参赛者入场的位置,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错过了那第一眼的身影。

甚至,连赤焰国那些地位尊崇、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宫廷画师与著名艺术家,此刻也全数出现在场馆内最好的观赏区域。他们支起了画架,铺开了画布,调试着颜料,更有甚者,一位显然是享有特权的王族御用画师,竟然被允许站在了比赛场地的边缘,手中紧握着画笔与速写本,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时刻准备将接下来那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幕,用最完美的笔触记录下来!

评委席后方那片视野最佳的王族专属区域,此刻也已空空如也——所有的王公贵族,包括那位气质雍容的国王陛下,都已移步至场地边缘,坐在了离比赛核心最近的特设观赏席上,神情肃穆而期待。

就在这万众瞩目、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时刻,不知是哪个角落,一个因极度激动而略显尖锐的声音,率先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无良梦原大人!!!”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刹那间,整个宏伟的比赛场馆,彻底沸腾了!如同烧得滚烫的油锅被泼入了一瓢冷水,又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所有的观众,无论之前是何等身份,何等姿态,此刻全都如同被同一根线牵动的木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手臂,手帕,帽子,甚至是随手抓到的任何东西,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掀翻穹顶的欢呼与呐喊!那汹涌澎湃的热情,几乎化作了实质的热浪,扑面而来,足以将任何靠近的人灼伤!

“无良梦原大人!看这里!”

“无良梦原!我爱你!嫁给我吧!”

“世上最伟大的修理师!请接受我卑微的敬意!”

“无良梦原!你是赤焰国的骄傲!最伟大的修理师!”

君皓轩等人瞬间被前方骤然立起的人墙淹没,视线被完全遮挡,耳边充斥着各种语言、各种音调的赞美与爱慕,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们包裹。他们看不见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跟着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好奇与巨大的疑惑——这位无良梦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引发如此狂热的、近乎朝圣般的景象?

直到比赛即将正式开始的钟声悠扬响起,那足以撼动场馆的声浪才如同退潮般,在一种集体的默契下,缓缓平息下来。激动的人们强压着内心的澎湃,深深地吸着气,重新坐回座位上,只是那紧绷的身体和灼热的目光,依旧暴露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

君皓轩他们终于得以透过人缝,看清了那个让全场陷入疯狂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额上系着一条鲜艳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绸带,将他那张本就出色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夺目。他拥有着一种近乎超越了性别界限的美貌与气质,精致的五官糅合了男性的英挺与女性的柔美,让人一时难以准确界定。说他像女子,他的眉宇间却分明有着属于男子的俊朗与洒脱;说他像男子,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干净、灵动又带着一丝神秘忧郁的气质,又似乎不那么符合传统意义上的阳刚。但考虑到参赛者的性别限制,以及他平坦的胸部与略显清瘦但依旧挺拔的身形,可以确定,他确实是一名男子。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地精良的黑色修身工装外套,内搭则是一件颜色醇厚如陈年美酒般的酒红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这身装扮既符合工匠的身份,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时尚感与艺术气息。他似乎听到了看台上某个方向的呼喊,抬起头,向着怜梦她们所在的大致方位,露出了一个温和而极具魅力的微笑,并轻轻挥了挥手。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引得那片区域的观众爆发出新一轮的小规模骚动与幸福的尖叫声,纷纷激动地予以回应。

怜梦与他的目光在空中有了短暂的一瞬交汇,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低声喃喃道:“他……他真的好漂亮啊……”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纯粹源于造物主偏爱的、令人心折的美丽。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才真正向君皓轩这群外乡人诠释了,为何他能被冠以“最伟大修理师”的称号,为何他能引发如此狂热的崇拜!

比赛的规则简单而残酷——同时挑战四位上一届的顶尖修理师!而且,他修复的,是与四位对手完全同型号、同损坏程度的机械!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评审台旁边一直备有供选手应急使用的、品质上乘的通用工具套装,但历届比赛,几乎很少有顶尖选手会去使用它。对于真正的修理大师而言,一套用惯了、如同身体延伸般的专属工具,是信心与实力的保障。而无良梦原,竟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如此重要的决赛中,主动选择使用场上提供的、最普通、最大众化通用工具的人!

之前,君皓轩他们或许还无法完全理解,为何整个国家的人会对一个人如此痴迷与崇拜。但当他们看完这场堪称神迹的表演后,他们彻底理解了,甚至心生敬畏。

同样的机械,同样的损坏程度,同样提供的备用零件与材料,同样的比赛时间。另外四位顶尖的修理师,手持着自己视若珍宝、千锤百炼的专属工具,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他们展现出的技艺,已然堪称完美,足以轻松击败之前的所有选手,无愧于他们顶尖大师的称号。

然而,与场地中央,那个额系红绸带、使用着普通工具的身影相比,他们的完美,却显得如此……平庸!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在被碾压!就连对机械修理一窍不通的君皓轩、怜梦等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云泥之别的差距!

无良梦原的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他拆卸机械的手法,优雅得如同在解构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每一个螺丝的松紧,每一个零件的取下,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他并非简单地修复损坏的部分,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整台精密仪器近乎完全拆解,然后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却又暗含某种深奥规律的方式,重新进行组装、调整、甚至……优化!他加入了几个看似不起眼、却妙到毫巅的小部件,改动了些许能量回路的走向。当他最终完成时,那台仪器不仅恢复了全部功能,其运行效率、稳定性,甚至额外附加的辅助功能,都远超原设计!甚至连仪器冰冷的外壳,都被他顺手用工具打磨出了流畅而充满美感的纹路,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并且,他完成这一切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在那四位顶尖大师还在为最后的调试而紧张忙碌、汗流浃背之时,无良梦原已经轻松地放下了工具,用工作人员递上的雪白毛巾擦了擦手,甚至还从容不迫地接过看台上一个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努力踮起脚尖递过来的清水,微笑着道谢,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

之前所有参加过比赛的修理师,无论名次高低,此刻都聚集在场地边缘进行观摩。他们看着无良梦原的操作,脸上没有任何嫉妒或不甘,只剩下由衷的赞叹、震撼与深深的折服。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无声地传达着同一个信息——整个赤焰国,再也找不出比他更优秀的人了!恐怕百年之内,也再难出现一个能与他比肩的天才!

比赛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当评审团主席,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匠神,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宣布无良梦原毫无争议地卫冕冠军,并授予他“赤焰国史上最伟大的修理师”称号时,全场再次爆发出的,是如同海啸般经久不息的、充满了狂热敬意的欢呼与掌声!

在赤焰国,能被所有人毫无异议地尊称为“天之骄子”的,古往今来,也只有无良梦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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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主的诅咒之路
连载中名为落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