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海残翼

“不!绝对不行!”国王立刻激动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失去了翅膀,掉进那片无尽之海,你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你会被海浪吞噬,会被海兽撕碎!你会死的!”

“我可以游出去!”**师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光芒,他转向预言书,眼神如同当年那个趴在云边、渴望窥探下方世界的倔强少年一样,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坚定,“既然曾经有人能做到,能从海里游到岸上,那么我也一定能!如果你真的能让我离开这里,就算……就算立刻舍弃这对陪伴了我一生的翅膀,我也要下去!哪怕……哪怕只是让我看一眼真实的海面,让我感受一下海水的温度,然后就葬身海底,我也心甘情愿!”

他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道中太久太久了,对下方世界的向往,早已从最初的梦想,发酵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如果余生都只能在这冰冷的云牢中度过,那么,他宁愿用生命作为赌注,豁出一切,去换取亲眼见证那片未知天地的机会!

“很好!”预言书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书页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下一刻,根本不容**师有任何反应或后悔的时间,一股无形而恐怖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他的背部!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师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痛苦!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同时烙在了他的神经末梢上!翅膀与后背连接处的骨骼、神经、肌肉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切断!那种痛苦,远超世间任何酷刑,就如同一个健全的人,被瞬间同时斩断了双臂与双腿,不仅仅是□□上的剧痛,更是生命完整性被彻底破坏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崩塌与绝望!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剧烈的痛苦就剥夺了他所有的意识,身体一软,就要向前栽倒。

而与此同时,他脚下那原本凝结坚实的云层地面,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依托之力,变得如同最脆弱的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塌陷!失去了翅膀的维系,羽神国的云层不再承载他,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着下方新出现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急速坠落!

他会死的!这样掉下去,他绝对会死的!

看到这一幕,国王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身体就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猛地向前冲去,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了那片刚刚裂开的、通往未知命运的黑暗深渊!

“你曾经帮助我,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王位……”急速下坠带来的狂风刮过他的耳畔,吹乱了他早已不复华贵的衣袍,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同样在坠落、却因剧痛而意识模糊的**师耳中,“那么现在……就让我来帮助你,去往你魂牵梦绕了半生的地方吧!”

就在他们彻底脱离羽神国云层范围的那一刹那,奇迹发生了!国王身上那对一直依靠秘术维持的、华丽的金色翅膀,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猛地自主舒展开来!原本流淌其上的、略显刻意和冰冷的金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其下最本质的颜色——那是温暖而圣洁的、如同初生云朵般的纯白!是王妃牺牲自己、留给他的,蕴含着无尽母爱与守护意志的翅膀!

这对纯白的翅膀,在夜空中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仿佛一颗坠落的星辰。它们在国王的意志驱动下,脱离了国王的躯体,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般,精准地飞向正在急速坠落的**师,轻柔而坚定地、与他的后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嗬……”**师因为背部重新获得支撑而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抽气,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也因为这新生的连接而缓解了少许。他努力在狂风中睁开被泪水与痛苦模糊的双眼,视线死死地锁定在同样在下坠、却失去了翅膀的国王身上。他看到了……他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奇迹!国王,竟然做到了羽神国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做到的事情——他带着翅膀(尽管此刻已不属于他),真正地、自主地,离开了羽神国的疆域!而他,**师,就是这旷古烁今一幕的唯一见证者!

白色的翅膀开始有力地扇动,搅动着周围冰冷的海风,产生强大的升力,托着**师,开始艰难地、一点点地减缓他下坠的速度,带着他,向着远处那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海平面滑翔而去。

国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逐渐远离的身影,看着他背后那对属于他母亲的、纯白圣洁的翅膀,在夜色中如同指引的灯塔。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与淡淡的欣慰。他缓缓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失去了所有依托的身体,如同回归母体般,向着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深蓝色的冰冷怀抱,无力地跌坠下去,最终消失在翻涌的浪花之中,与他挚爱的母亲一样,永远地安眠于这片浩瀚海域的深处。

他已经没有遗憾了。王位、权力、伪装……这一切的重担都已卸下。即便活着,他也无法再回到那个充满算计与虚伪的云端王座。那么,不如用这残存的生命,成全挚友毕生的梦想,偿还那份因囚禁而产生的愧疚。**师精通各种秘术,他一定能够学会如何操控这对新的翅膀,一定能离开这片危险的海域,抵达他渴望已久的陆地,去亲眼见证,去寻找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一切。

预言书悬浮在羽神国坚实的云层边缘,冷漠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它的书页在夜风中轻轻翻动,上面不断有新的字迹浮现又消失,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械,刚刚完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剧情节点。一切,都在按照那既定的、看不见的命运轨迹,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从此,世间对于羽神国族人的记载,或许将不再仅仅是“住在云端上的鸟人”这样简单而模糊的描述。现在,这个描述将被打破,下方世界的人们,终将亲眼见到一个货真价实的、来自天空之城的羽神族族人。

那对纯白的翅膀,承载着**师所有的痛苦、震惊与茫然,终于有惊无险地降落在了遥远彼岸的一处陌生海滩上。当他的双脚踏上坚实而湿润的沙地时,东方的天际,正泛起鱼肚白。紧接着,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了黑暗,如同利剑般划开海平面,一轮红日磅礴而出,将天空与大海都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站在陆地之上,亲眼目睹日出的壮丽景象。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他凌乱的发丝,耳边是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节奏分明的哗哗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却又与他梦中想象的画面奇迹般地重合了。

然而,他的面部表情却是麻木的,如同戴上了一张僵硬的面具。他那双曾经充满灵动与渴望的眼睛,此刻虽然清晰地映入了太阳升起时那震撼人心的壮美画面,但在那画面的最深处,却反复回放着另一幅永远无法磨灭的景象——国王在褪去金色伪饰后,那对纯白翅膀脱离他身体时,他脸上那平静而释然的微笑,以及他闭上双眼,如同沉睡般,无声无息地跌入深蓝色海水的最后瞬间……

他最大的心愿,历经千难万险,甚至付出了背叛与被囚的代价,此刻,终于以这样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达成了。

而他最好的朋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因此而死了。

海岛的日出很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如同神迹。咸湿的海风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沙砾粗糙而真实。

可他最好的朋友,为了成全他这片刻的自由与梦想,永远沉睡在了那片冰冷的海底。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脸上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该欣喜吗?为了这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

还是该感到失落?因为梦想实现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或者……他应该感到无尽的悲伤?为了那个曾经与他分享孤独、分享知识,最终却因他而走向毁灭的……挚友。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站在陆地与海洋的交界线上,站在新生与死亡的分割线上,望着那轮初升的、象征着希望与轮回的太阳,任由冰凉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过麻木的脸颊,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陌生而真实的土地上,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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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主的诅咒之路
连载中名为落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