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穹界破限

一连数日,航行皆顺遂无波。海面如同铺开的巨大蓝绸,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芒,唯有船身划开的白色浪痕,如同笔触般在其上短暂停留。这日午后,怜梦正凭栏远眺,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举起手中的黄铜望远镜,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如同发现了宝藏:“快看!那边……那是陆地吗?”

君皓轩与星竹闻声立刻凑了过去,挤在栏杆旁,顺着她指的方向极力张望。在望远镜有限的圆形视野里,遥远的海平线上,确实静卧着一片朦胧的、深色的影子,轮廓低矮而绵长,像极了传说中未被标记的岛屿。

“真的哎!看那形状,像个小岛!”君皓轩褐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探险的渴望,“我们要不要靠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淡水或者新鲜果子!”

司徒好客正悠闲地躺在他那专属的藤编躺椅上,斑驳的阳光透过帆布的缝隙,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他微微眯着那双精明的金色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听到年轻人兴奋的呼喊,他只是懒洋洋地扭过头,瞥了一眼那片模糊的黑影,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过来人的调侃:“年轻人呦,见识太浅,容易被海市蜃楼欺骗哟。”

君皓轩不服气地转过身,指着那越来越清晰的黑影:“那么大的影子,在这茫茫大海上,除了是陆地或者岛屿,还能是什么?”

怜梦也小声附和,紫水晶般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是呀是呀,司徒先生,那轮廓真的很像岛屿呢。”

司徒重新闭上眼睛,将自己更深地陷进躺椅里,仿佛在汲取阳光的能量,语气笃定:“耐心点,再等等,等靠近些,你们自然就知道那是什么了。老夫可以告诉你们,这片海域,地图上可从未标注过任何陆地。”

船只随着风帆的鼓动,持续向着那片黑影靠近。那影子的轮廓愈发清晰,郁郁葱葱,边缘参差,确实像极了一座被原始植被覆盖的海外孤岛。

君皓轩手搭凉棚,仔细观察后,修正了自己的判断:“看来不是大陆,应该是一座无人小岛。”

“嗯,我也觉得是。”怜梦点头赞同,已经开始想象岛上可能有的奇花异草。

然而,心思更为缜密的星竹却微微蹙起了英气的眉毛,她举着望远镜,持续观察了片刻,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岛……似乎正在向我们靠近?”

“没有吧?”君皓轩刚下意识地反驳,“应该是夜无眠把船开快……”他的话音未落,就被怜梦一声短促而惊奇的惊呼打断。

“天呐!那个小岛……它、它飞起来了!”

就在众人眼前,那片巨大的“岛屿”黑影两侧,猛地伸展开两对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布满坚韧皮膜和绿色脉络的巨翅!那翅膀只是轻轻一拍,便卷起一阵猛烈的气流,带动着下方那无比沉重的身躯,轰然脱离海面,朝着蔚蓝的天空缓缓升腾而去!

君皓轩与怜梦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嘴巴微张,如同看到了神话降临,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升空的庞然大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好奇与震撼,仿佛发现了全新的世界。

司徒躺在藤椅上,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瞄到他们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揶揄的弧度,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啧啧,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真是一帮长不大的小孩。”

当那“会飞的小岛”完全跃出海面,升至半空时,他们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那竟是一只体型堪比山峦的巨型海龟!它的背甲并非光滑,而是覆盖着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巨型珊瑚丛,以及茂密的、如同小型森林般的蕨类植物和藤蔓,远远望去,俨然一座生机勃勃的移动岛屿。最令人惊叹的是,在它那布满古老纹路的厚重甲壳之下,竟然生长着两对强健有力的、如同翡翠般碧绿的巨大翅膀,此刻正有力地扇动着,维持着它在空中的滑翔。巨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庞大的阴影短暂地笼罩了船只,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即,它调整姿态,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和冲天而起的白色浪花,重新沉入了那片幽蓝深邃的大海之中,只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

星竹仰望着巨龟消失的方向,那双棕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她认出了这传说中的生物:“是背城巨龟……古老记载中,它们一族世代镇守在世界边境的边缘,是抵御外域威胁的第一道**防线。它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内海区域?”

巨龟入海时掀起的滔天巨浪,如同移动的水墙般朝着小船汹涌扑来!司徒似乎早有预料,他特选的藤椅位置恰好卡在甲板上一处加固的凹槽里,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抓紧扶手,任由船身剧烈摇晃,自身却安然无恙。

而君皓轩与怜梦还沉浸在目睹奇观的惊叹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直到那冰冷的、带着海腥气的巨浪如同重锤般狠狠拍打在甲板上,两人才惊呼着失去平衡,如同滚地葫芦般在湿滑的甲板上翻滚了好几圈,狼狈不堪。

司徒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然而乐极生悲,君皓轩在翻滚中竟直直地朝他的藤椅撞了过来!砰的一声闷响,连人带椅将他撞翻在地。

相比之下,怜梦则幸运得多。在她即将撞上坚硬船舷的瞬间,星竹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揽住她的腰,顺势一带,将她拉到了一根粗大的桅杆旁,让她紧紧抱住,避免了更严重的磕碰。

待海面重新恢复平静,君皓轩才呲牙咧嘴地揉着摔痛的屁股和胳膊站起来。司徒更是扶着老腰,哎哟哎哟地哀嚎着,声音充满了夸张的痛苦:“哎呦喂……我的老腰啊!再这么折腾几回,我这把老骨头非得散架不可,直接交代在这海上算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船身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无形之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司徒的哀嚎戛然而止。他浑浊的金色眼瞳骤然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他猛地直起腰,甚至顾不上疼痛,以与他年龄不符的敏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船头,伸出那只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犹豫了刹那,才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船首前方的虚空——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无形之物的瞬间,一圈深邃而神秘的紫色光晕,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迅速荡漾开来,瞬间蔓延至肉眼可见的极大范围,随即又如同幻觉般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司徒干燥的嘴唇轻轻颤动了几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喃喃道:“到了,终于到了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中翻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脸上迅速恢复了那惯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扭过头,对着船上其他人,用一种刻意拔高的、充满宣告意味的语调大喊:“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君皓轩好奇地跑过来,学着司徒的样子,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面前的空气。明明眼前空无一物,指尖却清晰地传来触碰实体般的阻力,仿佛有一面绝对透明、坚不可摧的墙壁横亘在前方,将大海分割成两个世界。

“我们到哪儿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明明前面还是海啊!”他满脸困惑。

“这里,就是安全区与危险重重的过渡区之间的分界线!”司徒解释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肃穆,“过了这道无形的叹息屏障,我们就正式踏入危机四伏的领域了。”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危险”二字,屏障之内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尖锐的鸣叫声!数十只体型如鹰隼般大小、羽毛呈污浊米黄色的怪鸟,如同鬼魅般从屏障的另一侧穿透而出!它们双目赤红,闪烁着狂暴的光芒,锋利的爪子如同淬毒的钩刃,毫不留情地朝着甲板上的众人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夜无眠眼神一凛,一直静立旁观的他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玄色身影如电般掠出,手中那柄古朴长剑瞬间出鞘,在空中划出数道冰冷的弧光,精准地格挡开最先扑来的几只怪鸟。君皓轩与星竹也迅速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背靠背站立,在怪鸟俯冲伸出利爪的瞬间,笨拙却顽强地进行自卫还击。

司徒皱着眉头,一边挥舞着随手抓起的木棍驱赶靠近的怪鸟,一边沉声分析,语气带着不解:“这是屏障伴生兽……奇怪,它们以往只会驱逐试图强行穿越屏障的存在,很少会如此主动、且充满攻击性地袭击屏障外的人……这次是怎么回事?”

鸟群凭借飞行优势,在空中盘旋、俯冲,占据了绝对的主动,让甲板上的众人显得颇为被动。夜无眠眸光冷冽,他看准一只飞得较低的伴生兽,足尖在船舷上轻轻一点,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腾空而起,精准地落在那只怪鸟的背上!不等怪鸟挣扎,他手中长剑已然在其背部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同时借力再次跃起,扑向另一只俯冲而来的怪鸟!他就这样在鸟背之间辗转腾挪,如同在进行一场死亡芭蕾,剑光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只伴生兽凄厉的嘶鸣和飞溅的鲜血。短短片刻,便有十多只怪鸟哀嚎着坠落,他才一个利落的空翻,稳稳落回摇晃的甲板。

伴随着垂死飞鸟最后的嘶吼,它们的躯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纷纷坠向大海。伤口处喷涌出的温热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凄艳的弧线,刹那间,仿佛下起了一场短暂而残酷的血雨。海面被迅速染红,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随着海水的流动,那刺目的红色渐渐晕开、稀释,最终融入了深蓝的海洋。

夜无眠静立在甲板中央,玄色衣袍上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迹。他微微仰头,望着漫天飘洒的血色和逐渐消散的鸟群,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瞳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快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失神与恍惚,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寂。

一只凶悍的伴生兽注意到了看似最柔弱的怜梦,尖叫着朝她猛扑过去!怜梦下意识地后退,蓝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试图召唤周围的海水形成屏障进行防御。然而,她周身的海面却平静如常,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就在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即将触及她脸颊的瞬间,一道身影迅疾闪过——星竹及时赶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带着她几个灵巧的旋身,躲到了相对安全的桅杆后方。

“躲在这里,千万别出来,保护好自己!”星竹快速叮嘱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随即再次握紧短剑,冲回了战团。

另一边,君皓轩显然不擅长使用这类短兵器,动作显得笨拙而慌乱。一只狡猾的伴生兽趁他抵挡另一侧攻击的空隙,猛地从背后袭来,尖锐的喙部狠狠啄在他的肩头,利爪同时抓住了他的衣领,竟将他整个人提离了甲板,朝着高空飞去!

“君皓轩!”夜无眠瞳孔微缩,反应快如闪电。他俯身捡起君皓轩掉落在地的短刀,手腕猛地发力,短刀化作一道银光,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只伴生兽的翅膀根部!

怪鸟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爪子下意识地松开。君皓轩惊呼着从数米高的空中向下坠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徒不知何时已悄然移动到了船头最佳位置。他看准君皓轩下落的轨迹,眼中精光一闪,竟抬起脚,算准力道和角度,对着坠落的君皓轩的臀部,不偏不倚地踹了过去!

“走你!”

只听一声闷响,伴随着君皓轩“嗷”的一声痛呼,他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一般,改变了坠落方向,直直地飞向了那道无形的“叹息屏障”!

“咔嚓!”

一声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清脆响声响起!君皓轩的身体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那坚固的无形之墙竟然应声裂开了一个不规则的、恰好能容纳船只通过的缺口!而君皓轩本人则穿过缺口,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般,扑通一声掉进了屏障另一侧的海水里。

屏障遭到救世主力量的破坏,空中剩余的伴生兽仿佛瞬间失去了动力和目标,发出几声困惑的鸣叫后,便化作道道流光,重新隐没于屏障之内,消失不见。

司徒立刻抓住机会,冲上前把住船舵,小心翼翼地将船只驶过了那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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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主的诅咒之路
连载中名为落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