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祭典乱局

海神祭典当日的翠玉岛,如同一个被强行涂抹上欢庆油彩的囚徒。天色未亮,岛民们就被驱赶到中央广场,围绕着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高台上悬挂着那些眼瞳猩红、缠绕钥匙的怪异玉蟒旗,在清晨的海风中僵硬地摆动。空气中弥漫着烤鱼、香料和一种压抑的恐惧混合的气味。

雷蒙德和云笙在四名护卫的“护送”下,来到广场边缘。巴尔早已等候在此,他今日穿着一身更为精干的皮质护甲,腰间的匕首换成了更长的弯刀,阴鸷的目光扫过雷蒙德,最终停留在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被雷蒙德半扶着的云笙身上。

“弗斯特先生,希望你的随从今天能‘撑住’。”巴尔语带嘲讽,“毕竟,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

“不劳管事费心。”雷蒙德面无表情地回答,目光却快速扫视着广场。守卫数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多,而且明显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维持广场秩序,眼神麻木;另一部分则精锐许多,分散在高台周围和通往火山岛沙洲的路口,眼神锐利,手始终按在武器上。严夫人尚未现身。

朝阳终于挣脱海平面,将金光洒向群岛。号角声低沉响起,人群一阵骚动。严夫人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她今日身着墨绿与金色相间的繁复礼服,头戴一顶镶嵌着巨大月泪珍珠的额冠,庄重而威严,只是那双眼眸深处,跳动着与这神圣祭典格格不入的狂热与冰冷。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举起双臂,用一种奇特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音调开始吟诵。吟诵的内容并非传统的海神赞歌,而是充满了扭曲、亵渎意味的古老音节。随着她的吟诵,高台周围那些怪异旗帜无风自动,旗面上的猩红蟒眼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淡淡的血光。

与此同时,几名商会人员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登上高台,打开箱盖——里面是满满当当、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月泪珍珠!

“以潮汐之名,献上海之泪!”严夫人高呼,抓起一把珍珠,将它们投入高台中央一个早已刻画好的、与火山祭坛遥相呼应的法阵之中!

珍珠接触法阵的瞬间,并未如常理般散落,而是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举,悬浮在半空,柔和的光泽迅速被法阵汲取,转化为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的能量流,如同一条污浊的河流,猛地射向火山岛祭坛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火山岛祭坛上空,那被污染的“山之魂”核心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与这股能量流悍然相接!整个翡翠群岛的天空都似乎暗了一下,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就是现在!”雷蒙德低喝一声,对着云笙使了个眼色。

云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广场另一侧的珍珠仓库方向传来!浓烟和火光瞬间冲天而起!

“走水了!珍珠仓库走水了!”

“快救火!”

人群瞬间大乱!维持秩序的守卫一时懵住,而潜伏在人群中的老采药人和他联系的反抗者们,趁机开始呐喊、推搡,制造更大的混乱!

“商会要献祭我们!快跑啊!”

“海神发怒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摊贩推倒货架,人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原本肃穆的祭典广场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漩涡。

高台上的严夫人吟诵被打断,她看着仓库方向的浓烟,脸上闪过一丝惊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她厉声下令:“巴尔!带人稳住局面!格杀勿论!”

巴尔脸上露出狞笑,拔出弯刀,正要带人冲向混乱源头——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来自海上!

只见“海妖之喉”方向,墨蓝色的海面猛然炸开,那头巨大的章鱼海怪——“潮汐之女的守护者”,如同发了狂一般冲出水面,巨大的触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拍向停泊在附近的两艘玉蟒商会巡逻船!

木屑纷飞,惨叫声被海浪声吞没。章鱼海怪那双巨大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暴戾,它似乎完全失去了控制,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视野内所有的船只,包括几艘试图靠近镇压的小艇!

“不可能!控魂法阵怎么会……”巴尔看着发狂的海怪,脸色终于变了。

云笙靠在雷蒙德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只是稍微……刺激了一下它被奴役的灵魂深处,残留的那点反抗意识而已。”他之前潜入海底时,就悄悄在章鱼海怪身上留下了一缕极其隐晦的妖力印记,此刻引爆,正好成了搅乱局面的第二把火。

广场混乱,海怪暴走,巴尔和他手下的大部分精锐都被牵制住了!

“走!”雷蒙德低喝一声,猛地推开身边因混乱而有些分神的护卫,拉着云笙,如同两条游鱼,逆着慌乱的人流,冲向那条通往火山岛的沙洲!

“拦住他们!”巴尔在远处看到,目眦欲裂,但他此刻被发狂的章鱼和混乱的人群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只能派出手边仅剩的几名心腹追上去。

雷蒙德和云笙头也不回地在沙洲上狂奔。身后是追兵的呐喊,前方是火山岛弥漫的硫磺雾气和不祥的红光。

“还能撑住吗?”雷蒙德边跑边问,他能感觉到云笙的手心冰凉,气息也有些紊乱。连续动用力量,对他的负担显然极大。

“废话……真多……”云笙喘息着回答,脚步却丝毫不慢,碧瞳死死盯着火山口的方向,“快点……仪式……还没完全激活……必须在……通道稳定前……”

沙洲并不长,眼看就要冲到火山岛岸边。突然,几支利箭带着尖啸从身后射来,擦着他们的身体钉入沙地!是巴尔的追兵赶到了!

雷蒙德猛地将云笙往旁边一块礁石后一推,自己则就地一滚,躲开了后续的箭矢。他拔出那柄油布包裹的匕首,眼神凶狠地看着追上来的五名商会好手。

“你先走!”雷蒙德对云笙吼道,“去祭坛!我挡住他们!”

云笙从礁石后探出头,看着雷蒙德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火山岛,碧瞳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绝。

“挡什么挡!一起走!”他低喝一声,猛地从礁石后冲出,不是冲向火山岛,而是冲向那些追兵!在冲出的瞬间,他碧瞳中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风暴般席卷向那五名追兵!

追兵们猝不及防,只觉得头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僵直在原地,眼神涣散。

“走!”云笙释放完这记冲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被冲过来的雷蒙德一把扶住。

两人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上了火山岛的土地,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弥漫的硫磺雾气与嶙峋怪石之中,将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追兵甩在了身后。

踏上火山岛粗糙灼热的地面,身后追兵的喊杀声和海浪的咆哮似乎变得遥远。

雷蒙德搀扶着几乎脱力的云笙,抬头望向火山口方向,那里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能量的嗡鸣声仿佛直接响在脑海里。

祭坛就在前方。

最终的对决,近在咫尺。

雷蒙德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沙尘,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最后的舞台到了。”他沉声道,扶着云笙,一步步向着那片不祥的红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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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与商旅人
连载中白色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