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从广播响起来的时候,薛爻就感觉到应该是要出现惊吓点了,所以从播音员卡带,到患上了恶意满满的男声,他都淡定得很,甚至因为常见套路而无趣得面无表情。但罗晨胆子小,吓得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薛爻的胳膊。

薛爻低头看了看,罗晨的手指几乎嵌入自己的肉里,皮肤组织就像块豆腐似的,他都怀疑现在揭开衣服,自己的胳膊应该已经被罗晨捏碎了一大半了,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这事儿显然不太正常,但薛爻皱了皱眉头,还是决定先不深究了。他方才在尖锐广播下还听到了轻微的开锁声,应该是楼梯解锁了。

“我,我们要去食堂么。”广播结束了快一分多钟,罗晨才终于撒开手,用吓得有点破音的声音问道。薛爻皱了皱眉头,最开始罗晨表现得还算是镇静,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感觉这个人表现得越来越害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数少的关系。

不过,他一向不是很明白别人的心理,虽然知道什么东西能让观众恐惧,但那是从大数据和团队多年的经验中得到的,并不是他自己揣测出来的。薛爻不置可否,反正不擅长的事情,不去做就好了。

“吃不吃饭倒是其次,我听到有门锁打开了,如果是楼梯间的,我们正好可以去确认一下其他楼层有什么样的房间。”

应该是薛爻的声音太淡定了,罗晨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离开活动室的时候,薛爻发现柜台前那一摊慢慢蠕动的血肉好像变得高了一些,不过为了避免刺激罗晨,他并没有说这件事。两人再次一前一后来到楼梯门口,栅栏门上的锁不见了,门也已经敞开,薛爻想了想,先选择了向下的楼梯。

两人慢慢走上楼梯,转过弯来,发现并没有再向下的楼梯延伸,左手边只有厚实的墙壁,看来他们方才所在的是二楼。又下了几节楼梯,薛爻突然止住了步子,楼梯的对面也是一间值班室,并且这间值班室里赫然坐着一只“护士”。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他愣了一下,而“护士”也在第一时间就转过脑袋,摄像头一样的大眼睛在头上来回旋转,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眼睛中始终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是对着这个方向的。

罗晨吓得抬脚就要上楼,却被薛爻一把拉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见罗晨要跑,原本在观察情况的“护士”眼中红光似乎深了几分,姿态也从坐着变成了半起身。显然是做出了追击的架势,但罗晨没有跑成,“护士”的动作也同时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上去也不是,下来也不是,薛爻和罗晨就这么和“护士”僵持住了。

薛爻在脑中飞速思考了片刻,大胆地向下迈了一步。“护士”对薛爻的动作没有更多反应,见状,薛爻立刻伸手扶住楼梯间的墙面,半靠了上去,说道:“不好意思,女士,我头太晕了,请问食堂是在哪个房间来着?”

罗晨在后面吓得冷汗直冒,却因为失去了逃跑的时机,腿都在打颤,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薛爻的表演。而对面的“护士”似乎也愣住了,来回旋转的眼睛都停滞了一下,随即缓慢的全部转动到了前面,真正看上去像是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正不带任何感情的,死死盯着薛爻。

“女士,我肚子挺饿的,可以麻烦您带个路吗?或者至少指个路也行。”像是一个真正的饿肚子的患者那样,薛爻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歉意地笑了笑,还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大概盯了有半分钟,就在薛爻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猜测错误,准备思考其他计划的时候,“护士”缓慢地站起身朝着薛爻走来。速度不快,但以“护士”的体格,只要走近到一臂距离,估计一针就能戳爆他的头盖骨。薛爻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很轻。而身后的罗晨已经跌坐在了台阶上。

“护士”此刻似乎对罗晨不太感兴趣,偏头看了看他之后就没理会,反而是朝着薛爻伸出了带着巨大口器的“手”。

薛爻虽然有所预料,但在那巨大的口器横着,而不是竖着戳向自己的时候才真正松了口气,他倒是没有洁癖,看这个动作猜测了一下,尝试着将自己的手搭在“护士”的口器上。

然后,在罗晨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薛爻被“护士”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扶着”,向一楼的深处走去。薛爻有些奇怪的观察四周,发现这一层的走廊看起来比二楼的短了不少,这真的符合建筑结构吗?

食堂就位于一楼的最里侧,是一个蛮大的房间,应该能同时容纳五十人左右,但吃饭的“患者”却寥寥无几。薛爻被扶到一个四人桌上坐下后,“护士”便离开了。桌上还有两名“患者”,这两名“患者”身材比例倒是和正常人别无二致,但他们的头上只有一张嘴,其他则是被皮肤完全包裹着。仔细看还能从包裹着五官的皮肤上看出一些像是人手一样的纹路。他们机械地将面前的“食物”倒进嘴里,丝毫不在乎食物已经从他们的食道里溢了出来。

食堂的食物似乎是按照人数放好的,每一个座位旁边都有一盘食物,但吃光了食物的患者面前,很快就会被食堂里的“护士”端上一盘新的,也不知道这些“患者”是不是哪里都不去,就一直坐在这里机械地进食。否则又怎么会吃到一边吐一边吃。

这哪里是食堂或者灵堂啊,薛爻在心里吐槽,这个怪谈的命名品味有一点差劲,要是他来写刚才的广播稿,一定会叫这里“猪场”的。

就在薛爻思考的时候,突然传出了旁边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他扭头望过去,桌上剩下的一个座位被顶着“护士”目光,双腿抖得像筛子一样的罗晨占据了。

他居然没趁着刚才“护士”扶着自己的时候逃走吗?薛爻有些惊讶地想到。

“薛,薛先生,你刚才那是……”可能是恐惧所致吧,罗晨下意识地用上了礼貌称呼,这可能也体现了刚才薛爻的行为在他看来有多么惊悚。

薛爻摇了摇头:“我们等等他们都过来再说,现在先吃饭吧。”

“啊?吃,吃饭啊……”罗晨这才将视线投向饭桌和其他东西,吓得差点又拔腿就跑。

薛爻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面前的“午餐”,肉是带血的生肉,长相看起来像人类的心脏,新鲜地甚至还在起搏,每次搏动,都会有大量的,量多得不太正常的红色粘稠液体泛出。心脏的配菜是还在一眨一眨的眼珠,切断的手指像水果拼盘一样层叠放着,汤则看起来是粘稠的红白脑浆,主食则是像米饭一样装了一碗的,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

这倒是看着挺有恶灵美食的意思的。就是真的影响食欲。薛爻其实是感到有些饥饿的,而且他身体虚弱,此刻正是需要补充一下营养的时候。可这一桌子“饕餮盛宴”着实倒胃口,他拿起筷子举起来三次,又放下三次,最终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先在食堂坐会儿吧,思考思考情况。

余光瞟到罗晨捂着嘴疯狂忍耐吐意,见他没真的吃下去,也急忙放下了筷子。

这个时候,远处的走廊传来了惊呼,薛爻听得明白,是韩梓薇的声音,料想是探查另一侧的陆杰他们来了,急忙站起来朝食堂入口走去。他的速度很快,走的都有些头晕目眩,却还是没拦住另外三人和“护士”的冲突。

他刚刚跑到食堂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黑色匕首,硬接了“护士”一记口器的陆杰,以及抱着昏迷过去,身上破开一个大裂口的韩梓薇的陈正远。

由于是背对着自己,薛爻没法看清陆杰和“护士”对峙的情况,只觉得他身体剧烈颤抖,可想而知“护士”的劲儿究竟有多大。眼看着“护士”抬手又要攻击,陈正远似乎也准备加入战局,薛爻赶忙紧急思考了一下,开口向走廊里喊道。

“护士姐姐!我需要帮助!”

不知道是不是薛爻的错觉,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连食堂里吃饭的其他“患者”都安静了下来,一股压力巨大的被注视感一下子笼罩了他,如芒在背,让他身体条件反射地紧绷了起来,肌肉都在小幅度地震颤,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逃跑”的动作。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陆杰和“护士”的对峙被薛爻打断,感到匕首上千钧的压力减弱,却一点也不敢移动,只偏头惊讶地注视着薛爻,而陈正远本来已经摸到怀里的手也停了下来。

“护士”乱转的摄像头眼再次集中到面前,红光却一闪一闪地在几人中间打转,没有轻易走向薛爻。

“护士姐姐!我需要帮助!食堂里有其他食物吗,我身体现在很虚弱,吃不了太味儿重油腻的东西,有稀米汤可以喝吗,最好是只能看见米汤颜色没太多米的那种。”无视了陆杰和陈正远的诡异表情,薛爻越说越觉得身体的紧绷缓解了不少,甚至有心思真的思考起了自己想吃什么,“或者有没有鸡蛋羹,疙瘩汤这种比较好下咽,也能更好补充营养的东西?”

“护士”攻击的姿态在薛爻说话地时候就慢慢收了回去,她眼中的红光再次看了看陆杰等人,陆杰灵光一闪,赶忙收起了自己的匕首。“护士”似乎终于满意,越过了他们走到了薛爻面前。

然后是冰冷的,如同早年质量较差的AI助手一般,没有多少起伏甚至音调诡异的声音:“有馒头配米汤。”

薛爻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自己的,馒头配米汤,馒头脏兮兮的,黑黑黄黄的不知道抹着什么不明物体,但好歹可以看出是馒头的样子,米汤虽然飘着血丝,但也比脑浆粥看着能喝了不少。薛爻虽然遗憾自己没能见到正经食物而胃口大开,但好歹凑合能下咽了,当即就喝了口汤。汤里虽然看着不对劲,但味道倒还正常。

而趁着薛爻拖住了楼梯口的值班“护士”,陈正远和陆杰把韩梓薇扶了起来,后者这时候也醒了过来,刚才因为太害怕,转身逃跑刺激了“护士”,身上被口器划开了一个大破口,立刻吓晕了。

薛爻最初看见的时候,感觉她的上半身都已经要分家了,但经过这么一小会儿,她的伤口就有了一定的粘合恢复,只是要比最初他们取纸条的时候慢上许多。

是因为伤口太厉害吗,还是别的原因?

两人搀扶着韩梓薇,薛爻和罗晨顺便换了座位,几人坐到一个空的大桌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爻他们表现得认识,其余三个人没有再得到一开始的那份全人大餐,而是直接上了馒头和米汤。这让薛爻觉得有点不平衡,又发散性的想到若这真的是一部恐怖片,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自己是“男主演”了吧,毕竟更多的惊吓点和怪物互动都在他这边,他甚至还化解了两次怪物的攻击趋势。

捏了捏眉心,薛爻察觉到了某些怪异,自己今天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太平常,是不是有点太冷静了?这让他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进入一个被恐怖游戏突然拉进来的新人的状态,反而有点像个观众或者评论员了。

不知道薛爻的腹诽,陆杰直到坐到座位上,看着面前脏兮兮的馒头配飘着血丝的米汤的时候,都还有些发愣,凭前辈们的经验,像这种故事场景都很简单,威胁又频繁出现的怪谈故事,每一次的威胁应该都是很难对付的,尤其是明确含有某些固定“规则”的故事,触犯规则引来的攻击几乎都是死局。

薛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陆杰再清楚不过。在薛爻来到门口控制住“护士”之前,陆杰三人走下楼梯直面“护士”时,韩梓薇吓得拔腿就跑,被“护士”追赶攻击,自己则因为“护士”的攻击下意识地取出了武器,而看到武器的“护士”摄像头一般的眼睛闪烁起了警报般刺眼的光,若不是匕首自带的效果,刚才那一下足够自己被直接扯成两半了。他估计了一下力道,应该比攻击韩梓薇的要重得多。

当时陆杰就暗叫不好了,他很可能是因为条件反应触犯了某些“规则”,他已经做好自己可能要拼死一战交代在这儿的准备,却被薛爻的一句“想喝米汤”给轻松化解了。

对“医护人员”进行攻击居然不是致死性的违规,甚至处理优先级比薛爻的“想喝米汤”要小吗?这家医院的怪谈到底是个什么工作原理?

而且怎么这位薛小少爷真就直接喝上了?陆杰瞠目结舌地看着薛爻居然真的很有胃口地喝光了米汤,菜都没有配得吃了两个脏的要命的馒头,感觉自己脑海里豪门公子哥的形象变得逐渐诡异了起来。

在刚才探索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来了,薛爻,时下大火的恐怖片导演,因为拍摄的恐怖片观感氛围极强而名声鹊起,他的电影服化道堪称业界顶峰,有一个自己聘用保密度极高的团队,让想挖角的好多公司无从下手。与此同时,他又因为疑似豪门私生子的身份在小报里频频出镜,可以说是近几年恐怖片甚至是娱乐圈的顶流之一。然而陆杰他们平时的怪谈生活已经够恐怖了,所以一向对恐怖片敬而远之,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这件事。

陆杰观察了一小会儿吃饱喝足,看起来没有异变的薛爻,又看了看在门口站着,明显没有放松警惕的“护士”,叹了口气,也端起他面前的米汤喝了起来。

薛爻吃完得最快,他先尝试和身边的罗晨吐槽了医院用的不是一次性餐具,确认了一下吃饭时说话这件事,不会被“护士”盯上。紧接着,趁着剩下的人还在吃饭,告知了众人活动室时间表的事情。他们的午餐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半小时之后就是规则上的“午睡”时间了。

“那我们尽快交流,我们目前不知道午睡的时候是不是要查房,最好还是分散回到自己的房间更安全。”陆杰说道,拿出来四张纸条,“这是我们的发现。”

薛爻接过纸条,放在他和罗晨中间的桌子上。

“请不要使用工作人员电梯。他们要把我们喂给怪物!”

“请时刻保持冷静。在这里越久我们就会变得越不正常!”

“需要帮助请找医护人员。不要和他们说真话!”

“请多保持房间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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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444(无限流)
连载中南柯璃梦 /